第11章 ☆、救命之恩

“小子,別睡了,起來把藥喝了。”

迷迷糊糊地,這聲音傳進耳朵裏,有些上了年紀的滄桑味道,又滿含慈祥。闕祤費力地掀開眼皮,半天才看清楚床邊坐着的老人,啞着嗓子道:“陳叔,您這麽早就過來了……”

“早什麽早,你看看外邊日頭都多大了?”陳叔掀開他的被子,從床頭的矮櫃上端過一碗深褐色的汁液,“把這喝了。”

“那是什……”他坐起一半,就感覺頭疼得快要裂開,抽了口氣,下邊的話沒說出來。

陳叔搖了搖頭,眼裏又多了幾絲心疼,“小子,我知道你心中難受,但是日子是這樣,你總要過下去不是?你身上有多少毛病自己不清楚麽,何故還要這般喝酒作踐自己?”

闕祤總算坐起來,微微笑了笑道:“一不小心酒喝多了些,陳叔別氣,我保證下次不會了。”

陳叔撇嘴,“我有什麽好氣的,又不是我自己的身子。”

“那是什麽藥?”闕祤從他手裏接過碗來,“我以為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不用再喝藥了。”

陳叔道:“你身體裏積攢了一些毒物的毒性,長此以往必要腐蝕你的心脈,不除不可。然而你中毒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毒素潛伏得深了,過了最佳的逼毒階段,想要除去并不容易,我便弄了這碗藥,幫你把滲入經脈穴道內的毒都給你引出來。”

闕祤:“……”

“怎麽?”

闕祤幹笑,“陳叔,我覺得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這不是鬧着玩,對于現在不能運功的他來說,毒潛伏下去反而是好事,不然引出了毒又不能逼出體外,那罪可是夠他受的。

“好什麽好,晚一天逼毒,你的五髒六腑就要多受一分傷害,你就那麽嫌自己命長麽?”陳叔厲色道,“喝了!”

“可是我……”

“逼毒的事不用你操心,”郁子珩從外面走進來,“陳叔既然把藥給你送來了,那自然是後邊的事都已經安排好了。”

闕祤擡頭看着他,宿醉後的憔悴明明白白地挂在臉上,“什麽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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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幫你逼毒,就當是提前給你的助我練功的報酬,行不行?”郁子珩揚了揚下颌,“涼了藥性就不足了,快趁熱喝。”

闕祤怔了怔,就那麽幹瞧着他,沒了下一步動作。

“快喝!”陳叔催促,“教主肯幫你,你還不好好珍惜這次機會?”

闕祤這才回過神,遲緩地答應一聲,把那碗極苦的藥給喝了下去。

陳叔接過碗站起來,又遞了杯水給他,“今兒你且空腹一日,要不吃進去的東西準保也會被你吐出來,折騰得你更難受。為了多清出些你體內的毒,我藥下得猛,估摸着這就要見效了,你随教主下去準備着吧。”

“怎麽準備?”闕祤喝完了水,覺得嘴裏沒那麽苦了,才扶着昏沉沉的腦袋從床上下來。

有了郁子珩的吩咐,那些婢子在闕祤起身前都不敢進來伺候,櫃子上丢的外衫還是昨晚郁子珩扒下來的那件,闕祤順手拿過來,披在身上。

“……老老實實坐着就成!”陳叔往外走,“逼完了毒要泡藥浴,我去叫人燒水準備藥材。”

闕祤把散亂的頭發草草攏到一起,用發帶簡單束了起來——發帶還是當初在長寧宮的時候蓮兒給的,他從前習慣了就那麽随意地披散着。跟在郁子珩身後下樓,闕祤才邁出兩三個階梯,忽然想起了什麽,頓住腳步不走了。

郁子珩回過頭來,“怎麽了?”

闕祤有些尴尬地躲閃着他的目光,“那個……昨晚上我……”

“喝多了。”郁子珩直白道。

闕祤:“……”

郁子珩笑笑,“放心,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也沒怎麽鬧人,酒品還不錯。”

闕祤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可惜什麽也沒想起來,“是你叫人送我回房的麽?多謝……”

“你還真謝對人了,”郁子珩繼續往樓下走,“是我親自送你回房的。”

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了,便只跟着他繼續往下走,闕祤心裏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經過昨晚醉酒的那件事,與郁子珩的關系一下子就近了許多一樣。是自己無意中說了什麽能得他信任的話了?有可能是什麽呢?闕祤專注地思考着,剛夠到下一級階梯的腿不知怎地打了個顫,腳步一個不穩,差點撲到郁子珩背上。

郁子珩敏捷地側過身體,這本是本能的反應,不想這樣一來闕祤失了阻擋,竟險些從他面前擦過,滾到樓下去。他又迅速伸出手來拉住闕祤的小臂,無語道:“我說你挺大個人了,走路能不能專心點,還沒過了摔跤的年紀麽?”

“抱歉……”闕祤眉頭輕蹙了一下,感覺心在胸膛裏毫無章法地瘋狂跳着,緊接着四肢百脈都開始疼了起來。

郁子珩瞥見他額角迅速聚起的冷汗,明白他為何會如此了,“陳叔說得沒錯,這藥效當真快。”

闕祤咬着下唇,只感覺身體陣陣發虛,已沒力氣和他多說半句話了。

郁子珩扶住他,“快着些,趁着藥勁沒過。”

剛開始闕祤還能在他的攙扶下走幾步,等到好不容易走到一層時,他的雙腿幾乎已經不會邁步了。冷汗大顆大顆地從他的額角滾落,很快便濕了鬓發,臉色雪白的一片,下唇都給他咬出了血。

郁子珩猜想這毒發作起來必然要比他昨日鬧胃痛要嚴重得多,然而這會兒他卻半點聲音都沒發出,果然這家夥還是醉酒之後才會變得坦誠一點。他半扶半抱地帶人進了一層寬間,将他放在了平日裏為了練功而準備的軟墊上。

闕祤才坐在那裏,身體就向一旁倒去,根本無力支撐。

“再堅持一下。”郁子珩盤膝坐在他身後,将他身體扶正了些,提掌抵在他背心上,把真氣送了進去。

闕祤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兩下,終于慢慢恢複了正常。

內力沿着闕祤身上的各大經脈與要穴游走,慢慢将毒都逼到了一處,無處可逃的毒素在他胸口四處亂撞,攪得他胸悶難耐。

身上的疼痛一點點淡去,只在郁子珩真氣所經之處留下一股火燒般的灼熱感,闕祤在心裏暗暗感嘆,郁子珩的內力當真霸道至極。

積聚的毒素最終總算找到出口,闕祤連着嘔出好幾口血來,胸悶的感覺才不見了。随着郁子珩撤回內力,他的脊背不由自主地彎了下來,人軟軟地向後倒去。

郁子珩接住了他。

“教主,不可!”一聲大喊過後,一串腳步聲匆匆朝這邊靠近,林長老人未到聲先至,“教主且慢,此人暫不可救!”

仿佛已經睡着了的闕祤被他這一喊弄得精神了些,想坐直身體卻使不上力氣,臉上滿滿都是疲憊之色。

郁子珩嘆了口氣,在他肩上輕拍兩下,低聲道:“你歇着,別急,反正他要罵也是罵我。”

闕祤想對他道聲謝,呼吸沒調勻也說不出話來,只輕輕彎了下嘴角。

林長老闖進來時正看到這一幕,本來準備了一籮筐的話要說,硬是讓眼前的畫面給堵了回去,腳步止在距離他二人七八步遠的地方,再也前進不得了。

“他現在氣沒倒過來,我不敢亂動,不能給林長老請安,您老別生我的氣。”郁子珩對林長老颔了颔首。

林長老呆呆道:“不氣,不氣。”

見他一直盯着躺在自己懷裏的闕祤看,郁子珩也忍不住又低頭看了一眼,笑道:“平日裏看着挺倔強又有那麽點不近人情的家夥,笑一笑不也不一樣了?你看,林長老都舍不得說你什麽了。”

闕祤聞言不自在地垂下眉眼,竟有些無措了。他此時安靜地靠在郁子珩懷裏,兩鬓的發因為被汗水打濕而緊貼在臉頰頸側,白得幾近透明的臉因了郁子珩這句玩笑話忽而泛上幾許緋色,襯着挂着點滴血跡的唇角尚未來得及完全褪去的淺笑,端地是說不出的美。

跟在林長老身後的祝文傑贊嘆道:“上次我說的那四個字,教主說執令使聽了要跟我急,那我換上一句‘驚為天人’,總該沒有錯了吧?”

尹梵抱臂道:“過得去。”

闕祤臉上更加挂不住,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被他們倆這麽一打岔,林長老才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麽的,一跺腳道:“教主你好糊塗啊,你道他是什麽人,怎可為他浪費功力?若是個知恩圖報的便也罷了,将來反咬咱們一口,教主又當如何?”

郁子珩不甚在意地聳聳肩,“林長老,這人我救也救完了,這些問題,且留着以後再讨論吧。”

闕祤一口氣緩得差不多了,略顯吃力道:“教主救命之恩闕祤不敢相忘,有用得到屬下的地方,屬下自當全力為之。”

郁子珩沒應他的話,擡頭看林長老,“您聽見了吧?”

林長老剛要說他說的話不可信,就被人從旁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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