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陳年舊事
這聽雨閣的一層被分成了兩邊,一邊便是郁子珩幫着闕祤驅毒的地方,平日裏練功用的;另一邊單隔了出來,作沐浴間用。
陳叔就是從沐浴間那邊出來的,撞了林長老之後,無知無覺地走到闕祤面前,矮身捏住他的手腕,片刻後捋着自己的小山羊胡點頭,“很好,很好,教主的功夫果然了不起。水已經備好了,你這便去泡藥浴,裏頭餘毒所剩不多,無需再運功逼毒,每日一次藥浴,半月之內也就全好了。”
“多謝陳叔。”闕祤微側過頭對身後的人道,“教主放屬下靠一邊歇着就好,等屬下有些力氣,便過去泡藥浴。”
陳叔一瞪眼,“等什麽等,水熱才管用,這就去!”
“你聽陳叔的準沒錯。”郁子珩一把将他抱起,“你叫我放你靠一邊歇着,那我正好把你放浴桶裏歇着不就行了麽?”
闕祤一時有些慌,“教主……”
“行了,”郁子珩含糊道,“又不是第一次抱了,還拘謹個什麽勁兒?”
“什麽?”正慌亂的闕祤沒聽清。
郁子珩眉開眼笑,“沒什麽。”
尹梵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祝文傑看戲似地笑得開心,只有林長老被氣得七竅生煙,咬牙道:“老陳你個老王八蛋,就知道和我作對!”
陳叔哼着小曲從他面前走過,餘光都沒賞給他一個。
進了沐浴間,郁子珩先把闕祤放在了一旁的寬木椅上,伸手去解他腰帶,“你不慣給那些丫頭們伺候着,只好我這個教主親力親為了。”
闕祤微微偏了頭,用力擡起手,卻還不等觸到郁子珩的手臂便垂了下去。他不自在得臉都紅了起來,結結巴巴地道:“教……教主,還是……”
這時陳叔跟進來,不緊不慢地道:“教主直接把他放進去就好了,不必非要褪下衣衫。”
郁子珩:“……”
闕祤抿了抿唇,“有勞教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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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大教主很是尊老,被調侃了也不敢對陳叔怎麽樣,便瞪了闕祤一眼,道:“陳叔可別多想,我就是想起他昨晚上喝多了沒沐浴便睡了,這不讓他一道洗了麽。”
“教主倒是心細。”陳叔又抓了兩把不知道是什麽的藥材丢進寬大的浴桶裏。
“……”郁子珩覺得他又在噎自己,幹咳了一聲把再一次被自己扒掉了外衫的闕祤抱起來,動作不大溫柔地丢進了浴桶裏。
嗆了水的闕祤:“……”
郁子珩看着他只有一顆腦袋露出水面,頭發糊了一臉,還不忘斜眼瞪自己,不由哈哈笑了起來,“你看,這不是好多了麽?平日裏不要說什麽做什麽總是忍着斂着,你是不知道,你喝醉的時候可要率性得多。”
闕祤微有些怔愣,身體又向下滑了滑,嘴巴都沒入水裏,就留個鼻孔進出氣。
鼓搗藥的陳叔瞥見了,道:“你是不是恨你的鼻孔沒有長在頭頂上,這樣你整個人就可以都沒進去了。”
闕祤:“……”
把其餘的藥都倒進闕祤的浴桶裏,陳叔走到沐浴間門口向外看了看,沒看到林長老,這才滿意地晃着腦袋點點頭,“林當老混球滾蛋了,哼哼,一天天閑得沒事做,哪兒都落不下他!”
闕祤眨巴了兩下眼睛,沒明白。
郁子珩小聲道:“他在說林長老。”
闕祤默默地想,原來那個老是針對自己的老頭名字叫林當。
陳叔回過頭道:“我還得去配幾副藥,教主,你就在這邊陪着吧。水稍涼了就舀出來一些重新換上熱的,讓他泡足了一個時辰再出來。”
郁子珩搬了個小板凳在闕祤的浴桶邊上坐下,“好。”
等陳叔出去了,闕祤才重新坐直了,道:“今日教主為了屬下浪費了不少功力,不如先回去歇着吧,屬下自己也可以的。”
“一早只有我們兩人的時候,你與我倒是沒這般客氣。”郁子珩無聊地用葫蘆瓢攪着浴桶裏的水,“我知道你平時有什麽事都藏在心裏,是不想被我們這些突然闖入你生活的人看得太透了解得太深,我不能說這是錯的,不過你可以試試看放開一些,說不定能收到不一樣的效果。”
闕祤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旋即松開,片刻後才道:“也不盡如教主所說,這大概……是我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了。而且,當說我闖入了你們的生活才是。”
“能聽你說出這句話便是不易了。”
見郁子珩還要繼續說什麽,闕祤不想被他問太多關于自己的事,先他一步開口道:“我看陳叔似乎不太喜歡林長老,他們二人有過節麽?”
“終于開始對我尋教的事好奇了?”郁子珩一邊舀出兩三瓢浴桶裏的水到一旁的空桶裏,又從另一邊蓋了蓋子的熱水桶裏舀水加回浴桶裏,“嗯,這也算是不小的進步了。”
闕祤沒說話。
郁子珩道:“這事情要說起來那得追溯到四十多年前了,那時候他們二人還都是二三十歲的小夥子。陳叔有一個很中意的姑娘,但那時他只是個藥鋪的學徒,那姑娘卻是個大家閨秀,他便一直不敢表明自己的心跡。”
後邊的事闕祤大抵猜到了,卻也沒有出言打斷他,仍是靜靜聽着。
“後來陳叔被他的師父派出去到另一個海島去找珍奇的藥材,他的師父年紀大了,最滿意的便是他這個既聰明又有仁心的徒兒,便說等他回來了,就把那藥鋪傳給他。”郁子珩看了眼闕祤平靜無波的臉,繼續道,“陳叔很高興,臨行前迫不及待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那位姑娘,說等他回來繼承了藥鋪,便要去姑娘家裏提親。姑娘本也對他有意,滿心歡喜地應了下來,還在他走的那日偷偷來送他。”
這島上天氣炎熱,這般泡在熱水裏時間久了還真有些受不住,力氣恢複了不少,頭卻有些犯暈。闕祤捧水洗了把臉,順勢抹去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閉目靠在浴桶邊沿。
解暑的涼茶早就備下了,郁子珩起身走到放茶點的地方,把茶壺茶杯都拿過來,倒了一杯遞過去,“過了三個月,陳叔總算回來了,他匆忙把藥材送回藥鋪,水都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就惦記着要去見那位姑娘一面,卻在路上便聽說了那位姑娘已嫁做人婦的消息。”
闕祤聽到他倒茶的動靜,睜眼瞧見茶已經遞到了眼前,道了聲謝接過來。微有些清涼又帶着甘甜味道的茶水喝進去,讓他舒服了不少,也有心情多說上兩句話了。他雙手捧着涼絲絲的茶杯,道:“嫁的正是林長老?”
郁子珩淺啜了一口茶,嗯了一聲,“你是不是覺得這事要怪也是怪那姑娘沒能信守誓約,怪不到林長老頭上?”
“女子不同男子,自是多了許多的不得已,我一個局外人,不作妄論。”
郁子珩笑笑,“你倒是會說話。”
“然後呢?”闕祤問道。
“若陳叔與林長老是不相識的陌生人,那倒不妨鬧上一鬧,可他們兩個人偏生又是稱兄道弟的關系,這便不好辦了。”郁子珩輕輕晃了晃茶杯,“陳叔的父親很早便意外過世了,打那之後母親的身體就不太爽利,他家裏全靠着遠近親朋幫襯着,出力最大的便是林長老的父親;後來林長老的父親不知害了什麽急症兇險得緊,也是陳叔兩日兩夜沒合眼,又是施針又是灌藥地把一條人命給搶了回來。因而得知心上人嫁的是林長老時,陳叔可說得上是心灰意冷了。”
闕祤喝幹了涼茶,眼睛有意無意地又瞟向茶壺,“既然是好兄弟,林長老又為何要橫刀奪愛?”
郁子珩留意到他的動作,接過他手上茶杯放下,“一次不能喝太多,當心淡了藥性。”
闕祤揉揉鼻子,舔了下嘴唇沒應聲。
“林長老并不知他與那姑娘中間的那些事,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那麽答應了。”郁子珩道,“姑娘的兄長先天不足,多年藥物也未能調好,後來竟是卧床不起了,家裏便急着為他沖喜。說來本該是為他娶一房媳婦的,可一是他整日清醒的時候甚少,二是他這情況遠近都知道,也沒哪家舍得把姑娘嫁過去,便只好苦了他那妹子了。”
闕祤惋惜地嘆了口氣。
“陳叔有苦沒處說,一次喝多了便到林長老那裏大鬧了一場,林長老才知道他們二人早已私定了終身,那時的心情可謂是複雜了。酒醒後陳叔驚覺這樣做豈不是要害了那姑娘,又趕着去解釋去道歉,林長老卻說不在意,表示自己會對結發之妻好的。”
闕祤見他一副沒說完的樣子,道:“後來又有變故?”
郁子珩點了下頭,“林長老這保證一直留在陳叔心裏,沒等這話在他心裏涼了,那嫁過去的姑娘竟先他兄長一步去了,那不過是到了林府的第二個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