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始末緣由
次日離開白玉分壇前,郁子珩任命梁大海為新一任壇主,總領分壇各項事務。
分壇衰敗,勢力被嚴重削弱,若是敵人再殺一記回馬槍,只怕以後這白玉郡就不再是尋教弟子能夠自由出入的地方了。因此郁子珩急着去長津口,那裏是距此最近的一處有尋教大規模弟子聚集的地方,白玉郡的事恐怕只是個先兆,附近其他幾個分壇搞不好也被人盯上了,他需要到長津口調人到其他分壇駐守,加強各處防衛。
尹梵被暫留在了白玉分壇,一來是為防止敵人回頭梁大海等人不敵,二來也能幫着他們處理過世衆弟子的後事。
出了城,郁子珩對祝文傑道:“文傑,你先行一步,趕到長津口,叫他們立刻抽調出一隊人到白玉郡來。”
本來還以為是像昨日那般趕路,沒想到他卻叫自己先行,祝文傑微感意外,不過他随即想到了昨晚闕祤房裏兩次開門關門的聲響,心裏多少有了旁的猜測。他看了闕祤一眼,又對着郁子珩笑得意味深長,微一抱拳道:“那屬下便先前頭開路,不打擾教主與闕大哥了。”
“打擾?”闕祤不明所以,來不及問,祝文傑已經策馬揚鞭跑了。
“……”郁子珩想起他臉上說不出哪裏奇怪的笑,隐約覺得他是誤會了什麽。
闕祤見郁子珩只是騎馬緩行,并不着急的樣子,跟着他走了一段,問道:“我們不用快些麽?”
“有文傑和阿梵他們兩個一前一後地顧着,暫時不會出事。”郁子珩偏頭看他,見他讓了半個馬身的位置走在自己身旁,伸出手指朝前頭挑了挑。
闕祤猶豫了一下,決定不給他添堵,輕夾馬腹趕上了幾步,與他并駕而行。
“你臉色不太好看,想來昨晚還是沒睡好。”郁子珩的嘴角彎出一點淺淺的弧度,目光也極為柔和,為他本就俊逸不凡的臉增色不少。
可闕祤卻不甚習慣他這看上去有些刻意的體貼,道:“還可以,趕路不成問題。”
郁子珩聞言白了他一眼,語帶幽怨地道:“是我想和你說會兒話行不行?”
“……教主想說什麽?”
郁子珩想了片刻,道:“你可好奇我們這些人與煦湖島是如何結緣的?”
兩人不急不忙地沿着大路往前走,闕祤聽郁子珩講了個長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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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郁子珩的先祖是元帥出身,出征打了勝仗準備還朝前,收到朝中摯友的密信,告知他有人進讒言給皇上,說他功高蓋主,有謀逆之嫌。郁元帥一邊帶着大軍放慢了速度往回走,一邊費了一番力氣,暗中探查後,确認了消息屬實,并且從買通的皇上近侍那裏聽說,皇帝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只待他回去後便将人擒住了下獄。
聖上昏庸,郁元帥心裏一直都清楚,他有忠君之心,但是為了忠于這樣的一個皇帝就把自己全家和一心追随着他的一衆部下都賠進去的話,那就要重新想一想是否值得了。他把心腹召集了起來,整整談了一整夜。心腹中不乏被皇帝冤枉佞臣陷害過的,被郁元帥保下了性命後,都是些誓死追随的鐵血漢子。
這群人沒有反心,卻也不想不明不白地送命,細細商量了之後,決定不還朝,另覓活路。近了都城之時,郁元帥便用重金開出了一條路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大部分追随自己的這些部下的家眷救了出來,帶着大隊人馬連夜掉頭朝相反的方向疾奔。
這樣一來,深宮裏的那位就更加不放心,傾盡兵力追捕他們。拖家帶口的一群人無處可逃,最終買了幾十艘大船出了海。
後來朝廷又是如何個搜捕法,郁子珩就不知道了,他只從書上知曉,郁元帥帶着船隊入海後遇到了狂風大浪,一部分人被風浪卷走,葬身在了大海之中;剩下的那些,就在與風浪争鬥的過程中誤打誤撞來到了煦湖島上。
島上氣候宜人,他們便在這裏定居了下來,幾百年間繁衍生息,便有了現在這樣的繁盛景象。
可如今島上的人卻不似當年那般唯郁元帥馬首是瞻了,經歷了這麽多年,許多人各自有了自己的圈子,不再受郁家的約束管制。郁元帥曾是個武學好手,旗下亦不乏能人異士,這些人漸漸分出去後,便形成了許許多多的門派。門派之間有小打小鬧,也有鬥勇鬥狠,都為了争些屬于自己的土地,在這島上活得更舒适一點。
舊部一個個地遠離,到得後來仍和郁家走得近的便只有當年為數不多的幾個心腹之後了,他們早成了這煦湖島上的大族,奉郁家當家人為長,卻一直沒成立什麽門派。
說得口幹了,郁子珩拿過挂在馬頸上的水袋,喝了兩口水,“說到底,恩義都是一時的,沒人會長長久久世世代代地感謝誰。”
闕祤當做沒聽到,問道:“白玉分壇這麽多人被殺,怎麽沒見官府來人?”
“官府?”郁子珩想了下,“對,是有官府這麽一說,但這裏沒有。先祖帶人到此存的是隐居世外之意,可沒想再弄出個皇帝來,從前是他照顧着這整個島上的人,後來分了門派,就是各派護着自己地盤上的人了。”
闕祤明白了,“白玉郡便是尋教的勢力範圍。”
“不錯。”
“那已經是那麽久遠的事了,如今早已改朝換代,你就沒想過要回去看看中原的大好河山麽?”他說這話時聲音不甚穩,垂着頭,一眼也沒朝郁子珩那邊看。
郁子珩自然聽出了他的意思,笑道:“于我而言,煦湖島才是我的家,不過你若邀請我去你家中看看,我倒也是樂意之至。只是你也瞧見了,短期之內我怕是抽不開身,所以你別急,再等等吧。”
闕祤假作若無其事地将話題扯回來,“先前郁家一直沒站出來建立什麽門派,你又怎麽想到要創立尋教?”
郁子珩卻突然不說話了,連臉色都陰沉了下來。
話少了,兩人自然也就加快了趕路的速度。午後在路上碰見了領了祝文傑命令趕去白玉郡的一隊弟子,雙方簡短地交談了幾句,便又各自朝相反的方向行進了。
傍晚時分總算到了長津口,才要進城門,便聽後頭有人喚教主,郁子珩和闕祤回頭去看,竟是尹梵趕了上來。
“你來得倒快。”郁子珩将缰繩丢給他。
尹梵道:“文傑支過來的那隊弟子趕到後,屬下就從那邊動身了。”
“其他的事文傑應該也差不多安排妥當了,”郁子珩當先進城,“走吧,我們去看看。”
闕祤跟在他身後,看似無所關心,所經之處都有些什麽,卻一樣也沒逃過他的眼睛。比起白玉郡,長津口大了不止一倍,繁華了也不止一倍,毫不遜色于中原的皇城,看得闕祤不由在心裏暗暗感嘆。
“喜歡這裏麽?”走在前邊的郁子珩沒有回頭,問道。
闕祤有一種對方能窺透自己內心的錯覺,收回了視線,稍作鎮定道:“也沒什麽喜歡不喜歡,就是好像聽到了大海的聲音。”
郁子珩輕笑了一下,“你沒聽錯,這裏是靠海,站得高些了,你就能瞧得見。”
闕祤沒再接下去,他摸不準郁子珩這話只是随口說說,還是又一輪的試探。
長津口分壇很是氣派,雖照總壇差了一大截,比白玉分壇那可是綽綽有餘了。
三人一進院子,便見寬敞的大院裏左一隊右一隊地站着好幾撥人,都是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
郁子珩瞧見了遠遠站在當中的祝文傑,正想叫他,才發現他正在同人交談,用一個仰着脖子的奇怪姿勢。郁子珩于是把視線又挪了挪,挪到了祝文傑對面高高坐在假山頂上的人身上。
男子張揚的五官裏又帶着十足的倜傥味道,單是坐在那裏,就叫人覺得潇灑無比。
似是感受到了郁子珩的目光,男子側頭看過來,像要打招呼一般地擡起手臂,眨眼間人卻已經到了近前。他朝郁子珩欠了下身子,又對闕祤點了下頭,“教主,還有新上任的執令使,二位好。”他說這話的時候,雙眼片刻也未離開闕祤的臉。
“正好認識一下,闕祤,這是追風使馮宇威,整個尋教輕功最好的一個。”郁子珩介紹道。
闕祤沒有對上他的眼睛,只是稍稍颔了颔首。馮宇威或許是尋教裏輕功最好的一個,又或許是煦湖島上輕功最好的一個,但在闕祤眼裏,卻也不過爾爾。他的這惹來滿院子人齊聲叫好的一手雖然沒有讓闕祤驚豔,可卻着實讓他有些技癢了,好久不曾用過輕功,也不知道身體是不是都生鏽了。
探尋地看着闕祤波瀾不驚的模樣,馮宇威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