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出謀劃策
郁子珩吩咐下去,當晚給衆弟子準備了極為豐盛的膳食,叫他們吃飽了後連夜趕往各分壇。見闕祤依舊沒什麽精神的樣子,便沒讓他繼續跟着自己忙這些事,叫人為他找了個房間讓他回去休息,還特別交代了婢子送飯到他房中去。
闕祤走出老遠,馮宇威的視線還追在他身後不放。
郁子珩這邊跟他說着話,聽他的語氣裏卻滿是敷衍,不由不爽了起來,伸手截斷他的視線,道:“怎麽,看上了?”
馮宇威只好朝他看過來,輕笑了一下,“教主說笑了,屬下不過是對這位執令使有些好奇而已。”
“好奇什麽?”郁子珩朝裏間走去。
馮宇威自覺跟上,“說句不要面皮的話,屬下這身輕功,第一次見過的人,沒有不稱贊的。可教主看看這位執令使,卻好像根本沒将屬下引以為傲的本事放在眼裏一樣。”
郁子珩很以為然地嗯了一聲。
“教主也覺得奇怪吧?”
郁子珩道:“我只是認同你說的,這的确是句不要面皮的話。”
馮宇威:“……”
“休息得夠了麽?”找了個位置坐下,接過婢子送上的茶,郁子珩又問道。
馮宇威擡頭往上掃了眼,最終在這位心情看上去不是很美麗的教主面前,克制住了想要再次爬到高處說話的沖動,道:“要屬下休息那是清兒心疼屬下,屬下就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一直跑下去,也沒什麽問題。”
“那你便再辛苦一趟吧,”郁子珩放下茶盞,“這事單靠長津口一處的弟子怕也應付不來,你再到彩池、夕照、紫泉灣那幾處地方跑一趟,告訴他們也如長津口這樣,将附近的小分壇都照看起來。”
馮宇威收斂了臉上玩笑的神色,“屬下這便動身。”
“不急在這一時片刻,吃點東西再走。”
馮宇威應了一聲,走到門口又停下來,猶豫了下,道:“教主,就算是對武功一竅不通的人,見了屬下露了那一手輕功,也不會毫無反應,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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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什麽?”郁子珩看過來。
馮宇威眸光亮了亮,“除非他的輕功還要在屬下之上。”
郁子珩微笑,“你覺得這天底下還有人輕功能勝過你?”
馮宇威一愣,随即搖頭,“沒有。”
“那不就結了。”郁子珩揮了下手,“去吧。”
該部署的都部署下去了,只等着那蘭花印的主人上門了。
從白玉分壇的這次事也能看出些這群對手的能耐,正面交鋒想要沒有絲毫損失那只怕不可能,但至少不會像上次一樣只有挨打的份,毫無還手之力了。郁子珩和他的兩位護法都是這樣以為的,卻沒有想到就在馮宇威離開後的第二日夜裏,自白玉郡往西去百裏外的古橋鎮分壇又被人無聲無息地血洗了。
郁子珩的臉陰沉得吓人,任誰都看得出,大教主是真地動了火了。
“明明已經加派了人手,卻還是毫無還擊之力麽?”祝文傑在廳中極緩地踱着步子,一邊思考一邊道,“到底是什麽人,出于什麽目的這樣做?”
尹梵抱臂站在一邊,“這種行為,與其說是在複仇,倒不如說他們想砍去我尋教中分散出去的枝葉,意圖一步步瓦解我們的力量。”
“你認為是有人在收割地盤了?”祝文傑微皺着眉,“那會是誰?長寧宮才過了沒幾天的安生日子,據我們所知他們也不具備這樣強大的力量,嫌疑應該不大;瓊華門又向來都是守着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只要旁人不惹上門,那就萬事都與他無關的态度,也不像是會做出這等事的。”
尹梵道:“這煦湖島上如今幾乎是三足鼎立的狀态,如果不是長寧宮也不是瓊華門的作為,那還會有誰有這麽大的膽子?”
始終沒說話的郁子珩總算肯擡起眼皮,卻沒對這件事發表任何看法,只是側過臉看向闕祤,問道:“你怎麽看?”
闕祤已經十分不理解他們商議大事為什麽還要叫自己在這裏陪着,更想不到郁子珩竟會問自己的看法,怔了怔,道:“什麽怎麽看?”
“你也是尋教一員。”郁子珩提醒。
尹梵很有翻白眼的沖動。
闕祤到底也曾是一教之主,雖然前頭一直在走神,但對于這種問題簡單應付上幾句的能耐還是有的。他道:“不管對方是出于什麽目的,也不管對方是誰,我們首先該改變的,是一直被動挨打的現狀。”
祝文傑點頭贊同,“可應該怎麽做?”
“等。”闕祤言簡意赅。
尹梵嘆了口氣,“再等,只會徒增死傷。”
“可不等也不見得就能減少傷亡。”闕祤道,“也許這些人選擇地方動手也是有規律的呢,說不定再等一等,我們就能看破這其中的門道,趕到他們前頭去。”
這一點郁子珩不是沒想過,他只是恨透了這種什麽也做不了的感覺,死的都是他門下弟子,哪會不心疼?可眼下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那群人的行動實在是太詭谲,消失後也絕不留下一絲線索,只那麽一朵妖冶的蘭花,對郁子珩來說卻也是什麽用都沒有。
“傳令給各分壇,叫他們和距離近的左右分壇加緊聯系,最好能夠做到出了事迅速互相支援。城門開始安排人把守,發現可疑人物,可以直接扣押下來。”郁子珩看着闕祤,“我們便等等看。”
那個夜晚,天空亮得出奇。
闕祤窩在長津口北角小院當中的躺椅上,晃晃悠悠地賞月。
他纖長的手指習慣地敲着郁子珩給的那塊令牌,心中猜測着那位大教主究竟是為何聽從了自己這個不該信任的外人的意見,就那樣草草做了決定的。
這事到底是不是孟堯和鄭耀揚做的?闕祤不知道,不過如果這件事一直到長寧宮的探子找上自己還沒有答案的話,那自己要不要幫郁子珩從探子那裏打聽打聽?
他當然不會蠢到以為郁子珩已經真把自己當成尋教的弟子了,但自己欠了那人一個人情,卻也是不争的事實。
“煦湖島的月亮好看麽?”郁子珩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闕祤并沒有覺得意外,不慌不忙地将令牌收入懷中,才要站起來,又被郁子珩按住了。
“躺着吧,沒外人。”郁子珩繞過來,坐到他對面的小凳子上。
闕祤便又躺了回去,嘆息般地道:“月是故鄉明。”
郁子珩沒順着他的話往下說,也擡頭看了看天,“你猜猜今晚又在哪裏,會有多少人死在這輪明月之下?”
闕祤自然是猜不到的,沉默過後,他涼涼地道:“教主是覺得我該知道這件事麽?”
郁子珩略顯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笑,“自從聽到我對林長老說的那兩句話之後,你倒成了驚弓之鳥了。放心,我不過是随口一說,并沒有懷疑你的意思。”
“就算懷疑也不是沒有道理,”闕祤道,“我那主意出得确實不怎麽樣,免不了要害死許多教中兄弟,只願這筆賬都記在我頭上便好,可不要有人因此而埋怨教主。”
郁子珩長臂一伸,在他額頭上點了一下,“你說話做事大可不必如此謹小慎微,這話什麽意思?以為我又試探你呢是不是?”
闕祤被他點得又晃得厲害了些,卻沒否認。
郁子珩:“……”
“別想太多,整個尋教裏,敢質疑我決定的人屈指可數,不該有的聲音,是不會出現的。”郁子珩抓起一枚旁邊盤子裏放着的果子咬了一口,“若不是真沒辦法了,我也不想在這裏幹等。”
闕祤晃得夠了,直起身體來,“這群人确實厲害,來無影去無蹤,可能不好對付。”
郁子珩輕哼一聲,“不過是訓練有素一些罷了,如果真那麽厲害,也不會像只烏龜一樣就知道躲躲藏藏了。敢耍着我玩,希望他們清楚代價是什麽。”
闕祤聽出他話中寒意,朝他看去,被他眼裏明晃晃的殺意刺了一下,移開視線道:“會找到他們的。”
聞言,郁子珩眼中殺意剎那間便褪了個幹淨,站起來拉了闕祤一把,道:“你越來越有尋教弟子的樣子了,我很開心。天不早了,你回房洗洗睡吧,別一直在這兒躺着,當心迷迷糊糊睡過去,半夜裏再着涼。”
闕祤順着他的力道起身,“教主也是,別太煩惱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郁子珩又吃了一口香甜的果子,“多謝你款待了。”
走到房門口,闕祤回身朝郁子珩離開的方向看去,那人早已出了院子,遠得連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在門口靜靜站了一會兒,闕祤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眼裏不再是一如既然的平靜無波,竟難得的清亮了起來,連着裏邊的嘲諷意,也昭然若揭。
郁子珩,我怎麽就不相信,你對誰都會這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