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撲朔迷離
叫人給闕祤擦幹淨了臉上頸上的血跡,換了身幹淨的底衣後,郁子珩就一直坐在床邊看着他。
他看着,隔着幾步遠的距離,林當站在那裏,也看着。
氣氛從沉靜走向詭異。
祝文傑狀若無意地咳了一聲。
林當被他這一聲咳喚回了神,挺了挺背脊,道:“教主今日這事可是大意了,萬一這人心存不軌害了你,那又當如何是好?”
瞧着闕祤睡得沉了,明知道這會兒就算有人說話也吵不醒他,郁子珩還是把聲音放低了許多,“事實證明了他不會,适才練功的時候,他就是為了不讓我受傷,才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樣子。”
尹梵有些意外,看向祝文傑。
祝文傑道:“我早跟你說了,闕大哥不像是那樣的人。”
“你怎知這不是苦肉計?”尹梵靠在一旁,見祝文傑又要開口,擡手道,“你總說我疑心重,這一點我也認同,可重一點也沒什麽不好,畢竟不吃虧。”
郁子珩覺得自己腦袋裏有點亂。
“教主,左護法說得有理,”林當又道,“這次是不是僥幸誰都說不清,教主下次必不可如此了,怕我們打擾我們可以不進去,只是也要在外頭護着,有事可以及時應對。”
郁子珩嘆氣道:“下次不知是什麽時候了,他目前的體質應是不适合運功的,硬來會有危險。”
尹梵不高興地道:“那豈不是姓孟的耍我們?既然他沒用,也不必留着了,是殺了好還是送回去好?”
“喂!”祝文傑不贊同地看着他。
最該同意這意見的林當卻出奇地沒做聲。
郁子珩搖頭道:“安平鎮上我欠他一次,那天一早回來就在這房間裏,我又欠他一次,今日是第三次。我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但有恩也不會不還,在他真做出對尋教有害的事之前,我不會對他不利;且就算他有一日真地背叛我,他做的這些,也夠保住他一條命的了。況且他還在抓住白衣人的事上立了大功,本來說論功行賞的,被先前亂七八糟的事攪了,到這會兒也沒兌現我的話,原是我的不對,斷沒有殺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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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梵也不言語了。
郁子珩站起來,對林當道:“林長老放心,如果再練功,我會叫阿梵和文傑護在外頭,似今日這樣的事,不會再有了。”
他這是委婉地下了逐客令,林當又朝闕祤那頭多看了兩眼,道:“教主省得就好,我也是為了教主,為了尋教,教主切莫嫌我老頭子啰嗦。”
郁子珩笑笑,“怎麽會?林長老可不要多心。”
林當點了下頭,本還想往闕祤那邊看,半路忍住了,轉身出門。
“教主,”祝文傑跟在尹梵身後走到門口,又回過身來,“要不要派人将陳叔請回來?”
“去吧。”郁子珩說完頓了下,又補充道,“快些。”
房裏重新靜了下來,郁子珩心裏卻靜不下來了。
沒去叫人喊藥房剩下的那兩個學徒,也是知道那兩人處理個外傷是夠用,對付闕祤這種情況自是沒辦法的。特別是今日和闕祤一起說笑的胖小子,郁子珩想起他,莫名就有點來氣。在藥房的時候,不是沒聽到闕祤要什麽,會那麽問,只是想試探他會不會對自己坦白罷了。本當他是有什麽不好的事瞞着自己,沒想到他要止痛藥竟是為了要強撐下來。
郁子珩手扶在額頭上,無聲地笑了。
闕祤啊闕祤,我真是弄不懂你這人。
兩個時辰後,闕祤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痛感已經散去了,只留下濃重的疲憊感,提不起什麽力氣,看東西都是不清不楚的。他平躺在那裏好半天,才确認了這不是自己的房間,倒像是郁子珩的。
翻了個身,闕祤一點點坐起來,回想着先前發生的事。
郁子珩就在外間書房裏看書,聽到聲響進來,見他起得吃力,便上前幫了把手,“你失血不少,我本以為你要睡到明天早上,沒想到你這麽快就醒了。”
練這邪門功夫,一只腳早踩在了懸崖邊上,出狀況不稀奇,這樣吐血倒還是頭一遭。闕祤自己也說不準是不是壓制真氣時弄得過了,讓髒器受了損,試着呼氣吐氣幾次,沒覺得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便要下床,“教主,抱歉,屬下……”
“行了,你先別亂動,”郁子珩按住他,“我也不拿教主的身份壓你,你就別跟我屬上屬下的了。”
闕祤支起一條腿,把手臂撐在上面,托着自己的頭,垂着眼睑道:“教主把希望寄托在屬下身上……”他話說一半,聽到了郁子珩語調上揚着不滿地“嗯”了一聲,只好改口道,“我還是讓教主失望了。”
郁子珩在邊上坐下來,道:“你沒讓我失望,如果這樣我還要失望的話,那我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大魔頭了。想不到我一句話竟把你害成這樣,是我不好了,你現在的身體暫不宜練功,我們慢慢想辦法,總會解決的。”
闕祤擡頭看他,最終還是決定坦白,“我……我并非天生逆脈,是練功受了重創才變成這樣的。不瞞教主,我從來沒有相信過,這世上有天生逆脈之人。”他想郁子珩既然願意替他運功療傷,事後仍對他有耐心,那不如就趁着這時候把事情說白了,沒準便能逃過一劫,再拖下去,反而會成為隐患。
“重創?”郁子珩眼裏帶了點嚴厲看着他,“你果然是早知練功便會是這樣的結果,還不要命地硬來麽?”
這個反應還不錯,闕祤這樣想着,道:“畢竟我來這裏,就只為了這一件事。”
一句話說得郁子珩都不知該怎麽接了,尴尬地把臉轉到一邊,過了會兒才道:“你說的重創是到什麽程度?”
闕祤沒回答。
郁子珩只好又看過來,“很嚴重?”
闕祤這才緩緩地道:“到了說不準哪次運功,便會丢了性命的程度。”
郁子珩心驀地一緊,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不希望這人死去。他伸出手在闕祤肩上輕拍了兩下,只覺那肩膀單薄得仿佛一捏就會碎掉一樣,“你暫就不要妄動真氣了,我已派人去找陳叔回來,他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練功的事不急,你先好好歇着。”也不知是在安慰闕祤,還是安慰自己那顆好像落不到地上的心。
闕祤也沒當真,又要下床,“多謝教主。”
“要什麽?”郁子珩跟着站起來。
闕祤俯身穿了鞋,起來時卻有些頭重腳輕。
郁子珩忙扶住了他。
闕祤站直了,不着痕跡地躲開他的手,“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在哪裏歇着不是歇着,你連站都站不穩,急着回去做什麽?”
闕祤道:“我就算挂着這麽個執令使的名頭,教中上下也都知道我究竟是什麽身份,留在這裏總歸是不大好,還要惹林長老他們不放心。”
這話說得在理,可郁子珩聽着,就有那麽點不是滋味。在那裏幹站了一陣,他也想不出旁的理由留人,又驚訝于自己為什麽會産生留人的念頭,便只道:“那我送你回去。”
闕祤這次倒是沒推辭,一是覺得自己再拒絕會惹惱他,二是真怕自己走半路上再那麽一頭栽下去又不省人事了。
回了聽雨閣沒多久,雲清便親自帶人送來了膳食,都是清淡又進補的東西,聽說是郁子珩在他還昏迷時便吩咐了人準備的。
可惜闕祤胃口不佳,只吃了幾口便吃不進了,只覺得身上沉,頭也暈,便又倒回床上大睡去了。
這一覺睡得極沉,到了半夜也沒有要醒來的跡象,直到他聽見有人壓低了聲音在一旁喚他的名字,才不甚清醒地撐開了眼皮。
深夜裏,有個人出現在床頭,背對着月光而立,一時除了一個輪廓外什麽也看不清。光是想想也夠驚悚的了,何況這景象就出現在了闕祤眼前。
闕祤被吓了一跳,瞌睡蟲霎時跑了個幹淨,猛地從床上坐起,卻因為頭暈差點又摔回去。他剛要喊人,嘴巴便被那人牢牢地捂住了。
他這才看清了那人的臉,竟不陌生。闕祤扒下他按在自己嘴上的手,疑惑道:“趙強?什麽時辰了,你怎麽在這兒?”
趙強在總壇裏算是級別最低的小弟子,平日裏還要幫着小侍婢子們做些粗活的,負責的便是聽雨閣這一片,因此闕祤識得他。他見闕祤沒打算再叫人,才把手收了回來,身子又栖近了些,道:“闕祤,你莫不是做了尋教的執令使,便忘了自己究竟是誰了吧?”
闕祤長眉微挑,看了他片刻,道:“原來你是鄭耀揚的人。”
兩個人也不點燈,在黑暗裏你一言我一語地低聲交談起來,誰也沒有留意到,房頂上坐了一個人,半點聲息也無,卻将他們說的話一字不差地都聽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 除夕夜(明晚)20:00三更,24點在當晚更新下留評即送紅包,每人每章一個,歡迎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