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虛虛實實
闕祤跟着那人從後門進了中廳,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議事的确是結束了,可廳上卻留了四個人。郁子珩居中坐在首位;他左手邊三五步遠的地方又多擺了張椅子,林當坐在上頭;尹梵和祝文傑則是分成一左一右,站在下首。
除了大教主有意将人留下來,闕祤想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這種局面,可他明知自己找他有事,為何留了旁人?
“聽說你找我有事?”郁子珩歪着身子,單手壓在椅子扶手上,看上去有些懶散。
果然,林當提醒地咳了一聲,見他沒反應,道:“教主是我教門面,要時刻注意言行才是。”
郁子珩扁了下嘴,不甘不願地坐正了些,卻打了個呵欠。
林當:“……”
“抱歉,”郁子珩毫無誠意地道歉,“我昨晚整晚沒睡。”
闕祤肩頭微微頓了一下,擡頭看他。
郁子珩卻仍是一副什麽也不關心的樣子,又問道:“闕祤,找我什麽事?”
“教主,”闕祤遲疑片刻,也沒看旁人,道,“能否……借一步說話?”
郁子珩剛張了嘴,那邊林當已經蹭地站了起來,怒道:“你什麽意思?有什麽話是不能讓我們知曉的?我倒要聽聽,你究竟是想防着誰!”
“林長老稍安勿躁。”郁子珩安撫了林當,又看向闕祤,“這些都不是外人,有什麽話但說無妨。而且,本就是我讓他們留下來聽聽你說什麽的。”他清楚或許不該這樣,可他心裏明白,自己對闕祤這個人,已經沒有辦法客觀去品評了。
闕祤的雙眼極小幅度地眯了一下。
為什麽?是因為自己找他的事被林當他們撞見了,這幾個人提出來的?還是……
“也好,本來我也只是要将事情向各位彙報的。”闕祤朝後門那裏看去,那領路的弟子将自己送進來後并未離開,許是有意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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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郁子珩表面裝得泰然,然而內心的複雜程度是他自己也沒意識到的。
闕祤放慢了音調道:“昨夜……”
那弟子狠狠瞪着他,一對眼珠子好像都快要瞪出來了,卻不敢再等他繼續往下說,轉身便要走。
“站住!”闕祤短促地喝了一聲,聲音不如何響亮,卻透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那弟子竟不由自主地照做了,腳步頓了只片刻,反應過來再要逃的時候,已經被尹梵掼在了地上。
“你跑什麽?”尹梵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這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麽?”
那弟子知道自己是活不成了,牙齒打着顫,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郁子珩從頭到尾沒賞給那人一眼,只詫異地打量着闕祤,像是今日才認識這個人。
怎麽說也是做過一教之主的人,要威嚴沒有那麽多,拿出點假把式吓唬人的程度還是夠的。闕祤事不關己似地低頭站着,好像剛才喊出那句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尹梵扯着那人一條腿将他拖到當中。
祝文傑出手點了他兩處穴道,讓他動彈不得,蹲下身來道:“孫大虎,你這鬧的是哪一出啊?”
孫大虎顫巍巍道:“二位護法,屬下只是……只是忽然有點肚子痛,想去……去……”
祝文傑将兩根手指抵在他腹上,輕輕壓下去,“是麽?”
孫大虎臉霎時就白了,求饒道:“右護法饒命!右護法饒命!”
祝文傑擡起了手,站直身體,“說實話,你會好過些。”
孫大虎瞪着闕祤,咬牙道:“他是長寧宮的奸細!”
闕祤十分淡定,完全沒有看他。
郁子珩擺了下手,“拖出去,處理了吧。”
“教主!”孫大虎尖着嗓音喊道,想掙紮卻動不了,臉都猙獰了起來,“教主,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
尹梵叫了兩個弟子進來,把他帶了出去。
“你會後悔的,你們都會後悔的!闕祤,你不得好死,你全家都會不得好死!”人已被拖遠了,卻還垂死地喊出這詛咒般惡毒的話語。
闕祤如遭雷擊地呆在原地,眼前忽然有些模糊,身體失去支撐般地向旁歪倒。
郁子珩掃了他一眼,立刻瞧出了他的不對,忙站起身想要過去攙扶。
比他更快是一直站在闕祤邊上的祝文傑。
祝文傑攙住了闕祤,關切道:“闕大哥,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不是不舒服?”
闕祤愣愣地站着,半晌才道:“我沒事……沒事。”
郁子珩皺了皺眉,道:“都坐下說話吧。”
闕祤被祝文傑扶到了座位上,還有些神情恍惚,直到感覺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他朝被拍的地方看去,看到了一只好看的手,順着那手擡起頭,又瞧見了一張寫滿擔憂的臉。
“闕大哥,你真地沒事麽?”祝文傑将手掌覆在他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真不舒服的話,也別硬撐着。”
闕祤想對他笑笑,那笑容卻顯得支離破碎。
郁子珩眉頭皺得更深。
“教主在問你話。”林當沒什麽耐心地到。
闕祤茫然地看向坐在首位上的郁子珩,“問什麽了?”
郁子珩沒回答,看着他的目光卻柔和了許多。
尹梵道:“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闕祤抿着發白的雙唇垂下頭,一縷不知何時從發帶裏溜出來的發絲自耳後滑落,已恢複了的烏黑光澤襯得他臉色愈發蒼白。
郁子珩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沒看過他散着長發的模樣了,那人以前不是很喜歡那樣麽,怎麽現在不同了?
尹梵正要再開口,卻被郁子珩擡手阻止了。
難得的是,林當竟也一言不發地等了起來。
良久,闕祤才微微向前傾了傾身體,吐出一口氣來,輕聲道:“抱歉,有些走神了。”
“不妨事。”郁子珩沒有深究他為何突然如此,心裏惦記着要尋個機會單獨問一問。
闕祤稍稍挺了挺背脊,道:“昨夜有個長寧宮的探子找上了屬下,不知幾位可記得一個名叫趙強的弟子?”
尹梵看祝文傑,“文傑記得尋教的每一個弟子。”
闕祤微訝,他雖不清楚尋教到底有多大規模,但好歹也是跟過郁子珩出去轉過一圈的。在他看來,尋教就算沒有上千弟子,七八百也定然有了,這許多人,祝文傑能每一個都記住?
祝文傑捏着下巴點了下頭,“嗯……趙強,宋舵主手底下那個懂顏色會做事的。這人平日裏一點也不張揚,幾乎沒什麽特點,沒想到竟是個藏得深的。”
不張揚沒特點的也能記得住,闕祤不得不服了。
“你說這個叫趙強的是長寧宮埋在咱們這裏的賊人?”林當問道,聲音出乎意料地沒有了往常一出事就大呼小叫的暴躁,“他都與你說了什麽?”
闕祤道:“他得知了屬下輔助教主練功的事,來問問教主練的是什麽功,運功的口訣是怎樣的。”
“那你說了沒有?”郁子珩故作平靜地問出了這句話。
闕祤擡起眼皮看了看他,又低下頭,“說了。”
郁子珩抓在扶手上的手指收緊了些,“告訴他的是實話?”
“……是。”闕祤知道他定然要動怒,可也沒有為自己辯解。
林當終于還是沒壓住怒火,站了起來怒指闕祤道:“你說你把教主練功的口訣都透露給了長寧宮的探子知曉?你……你居然還敢當着我們的面說出來,好,好,好!”
他連說三個好字,闕祤卻沒聽出來到底哪裏好。
“林長老,您先別動氣,這事我們慢慢……”祝文傑勸了一半,瞥見郁子珩無所謂的表情,也不知他心裏做的什麽打算,便沒繼續說了。
郁子珩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放松,道:“說了便說了吧,不過是初入門的幾句,成不了什麽大氣候,況且孟堯又沒有一個逆脈之人來助他練功。以當時的情形,只怕你也沒時間編假的來騙他,迫不得已又關乎性命,我不怪你。”
闕祤很是意外,怔了怔才道:“多謝教主。”
林當哼了一聲,“教主,這些都只是他的一面之詞,我們是不是把那個叫趙強的叫過來,讓他們對質比較合适?”
“林長老說得在理。”尹梵道。
“也好,去吧。”郁子珩不甚上心地道。
沒過多久,趙強被兩名弟子推了進來。和孫大虎不一樣,他臉上不驚不怒,看不出任何情緒。
“知道為什麽叫你來麽?”郁子珩翹着腿,閑閑地問道。
趙強道:“屬下不知。”
“執令使說你是長寧宮派來的奸細,你怎麽說?”尹梵擡起腳尖在他膝窩上輕踢了一下。
趙強單膝跪倒,看也不看闕祤,抱拳對郁子珩道:“屬下冤枉!”
闕祤緩緩站了起來,不疾不徐地道:“趙強,昨日從我這裏得知的口訣,你已經轉述給你們鄭堂主了吧?你說如果他知道了那口訣是假的,你還有沒有命去他那裏請功?”
趙強那張像面具一樣的臉上終于出現了裂痕。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還有紅包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