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來我往
氣氛說不出地詭異,闕祤實在是找不出什麽話是可以和面前這人談的,只能陪着他相對沉默。這種沉默又和他與郁子珩相處時不同,盡管兩個人也時常出現誰都不說話的情況,卻并不讓人覺得不舒服。
想到這裏,他又有些着惱,暗罵自己閑得沒事做,總是惦記那個家夥幹什麽。
“闕祤,”林當打斷他的思緒,用一種異常柔軟的聲音道,“我這個時候來這裏,是想和你說幾句重要的話。”
闕祤被他弄得幾乎想打哆嗦,擡了下頭,又錯開他的視線,“但憑林長老吩咐。”
林當擺擺手,“我平日裏對你沒什麽好臉色,你心裏定然很讨厭我,但你要知道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我那樣做都是有原因的。”
闕祤總算肯正眼看他。
“我其實很同情你的遭遇,在我眼裏,你和教主一樣,都還只是孩子,一個孩子經歷了這麽多磨難,我們做長輩的哪能不心疼呢?”林當絮絮叨叨地道。
這話就有點牽強了,闕祤未置評論。
林當繼續道:“我之所以要當個惡人,就是怕教主對你産生太多的私人感情,以後要誤了大事。闕祤,你也是不願這樣的吧?”
闕祤眉頭輕彈了一下,“什麽叫‘私人感情’?”
“我這麽說吧,你身份到底不同,要是教主對你和對阿梵文傑他們一樣,教中自然要人有不服,到時引起了大事端便不好收場了。”
這話表面上聽着有點道理,闕祤點頭點了一半,又想起郁子珩的治下力度,哪個敢不服?
“所以在旁人面前,我還是會對你嚴苛一些,”林當将幹老的手覆在闕祤的手背上,“這也是為你好。”
闕祤看了眼兩個人交疊在一起的手,怪異感打從心裏升騰而起,試了一下想抽回,反而被林當一把抓住了。
林當在不甚明亮的燈光裏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手抓着闕祤的手翻過來,一手輕輕拍撫着他的掌心,“你不是想離開這裏麽,我幫你怎麽樣?”
闕祤眼睛眯了一下,很快舒展開,硬是把自己的手給抽了回來,微笑道:“林長老費心了,教主已經答應了屬下,就算功夫練不成,五年後他也會放了屬下,如果練成了則會更短,屬下會遵守和他之間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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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當臉色沉了沉,看得出是不高興了。
闕祤讓了讓身子,“林長老,時候不早了,您看……”
“你就不想早點回去麽?”林當打斷他。
闕祤心說我信你才有鬼,面上依舊規規矩矩地道:“屬下相信教主會努力讓屬下早點回去的。”
林當站起來,似乎有要發火的趨勢,但可能又考慮到自己才決定做一個愛護晚輩的長者,又生生忍了回去。他将手背到身後,耷了耷嘴角,道:“我還是奉勸你一句,不要和教主走得太近了,不然有你後悔的那一天!”撂下這句話,他揮熄了桌上的燈,頭也不回地走了。
次日的議事,郁子珩宣布了一個他沒和任何人商量過的決定——等闕祤身體養好了些,便讓他參與到議事中來。
郁子珩在這種場合下說出口的事,從來沒人敢說半個不字,林當将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瞥了眼郁子珩,猜想或許他就是知道事先商量自己一定會反對,才招呼都不打一聲便将事情定下來的。
闕祤聽說後,心裏只有一個想法:郁子珩這家夥煩起人來簡直不知道收斂。
他對此很是抵觸,一是還在為郁子珩左一次右一次的懷疑試探憋着口氣,二是他的确無心涉及更多與尋教相關的事務,再給自己惹麻煩。
郁子珩大概是猜透到了他的想法,事情公布了好幾日了,也沒到聽雨閣去看一眼。最後約莫着闕祤好得差不多了,直接叫祝文傑去把人請到了議事廳上。
闕祤被安排在了祝文傑下位的地方站着,可謂是很高了,他心裏極其希望有人能對此提出異議,這樣自己也就可以順水推舟,回去繼續在自己那一方小天地裏窩着。
然而不服者衆,卻無人敢言。
郁子珩于是就一本正經地帶着大家議起事來,間或朝闕祤那裏瞟上一眼,心情顯得格外好。
事情議得差不多了,郁子珩已經開始惦記等下散了後要跟着闕祤去聽雨閣讨杯茶喝,稍稍坐直了些道:“那今日……”
“教主,”林當卻在這時上前一步,朝着他抱了下拳道,“我這裏還有一事要說。”
喝茶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郁子珩點了下頭,道:“林長老請講。”
林當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郁子珩:“……”
他在讓闕祤參與議事一事上擺了林當一道,沒想到對方那麽大歲數了,血氣還不減當年,立馬還了一記回來。
廳中想起了一片附議聲。
林當在那片附議聲中不緊不慢地又開口道:“教主已屆而立之年,早就該成家了,令尊如你這般年紀時,你都已經八九歲了。”
郁子珩:“……”
闕祤微微訝異了一下,看了郁子珩今日從進到這議事廳之後的第一眼。他一直以為郁子珩只有二十五六歲,沒想到已經三十了。
郁子珩的視線和他的撞在一處,努力想從他眼中看出點什麽來,卻失敗了,不知怎地,就有點擔心他會生氣。
“教主,咱們教中也有不少适齡的女弟子,”見他不答複,林當再接再厲道,“又或是教主看上了哪戶人家的大家閨秀,不若便早早上門提親。”
郁子珩頭疼地捏了下眉心,道:“林長老怎麽突然提起這事來了?眼下我這功夫練得不甚順利,又有強敵在側虎視眈眈地盯着我們,我實在分不出心來考慮這事,不急,再擱一擱吧。”
林當不死心地還要開口。
這回郁子珩學聰明了,搶了先道:“今日就先到這裏,衆位散了吧。執令使,你随我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郁子珩幾乎是拉着闕祤特地選了一條林當絕不會走的路,幾步就拐得沒了影。
“好端端地怎麽忽然提起這事?”郁子珩回頭看了一眼,沒見有人跟上來,這才輕吐了口氣。
闕祤動了下手肘,把自己的手臂從郁子珩手裏收回來,自行向前走去。
郁子珩原地站了片刻才跟上去,走出一段距離後,試探着道:“是不是因為議事的事沒提前對你說,你不高興了?”
“這是教務,提不提前屬下一樣沒有置喙的權利。”闕祤不冷不熱地道。
一聽他這自稱,郁子珩便知他的确是生氣了沒錯,可除了這事,又一時想不起自己還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他,便認定了他在說氣話。
可這事已經說出去了,郁子珩也不想再收回來,且他心裏對于上次懷疑試探闕祤的事還有些許歉意,正想借此來表示自己對他的信任,便更不能收回了。
于是索性将話題扯開,“林長老當着大家的面說讓我早日成家,那些個壇主回去定然就要找上他們的媳婦老娘,到時候恐怕個個都要到我這來給別人家的姑娘牽紅線,你說我該怎麽辦?”
“選個看得過眼的,順了他老人家的心。”闕祤随口答道,明顯沒走心。
郁子珩聽了這話,沒來由生起氣來,然而還不等發作,他又醒悟到自己的氣來得有點莫名,硬是給忍了回去。一個人憋屈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了什麽事,右手握成拳在左手掌上一拍,道:“闕祤,你的身體現在也不能練功,陳叔也還沒想出醫治你的法子來,我義父的事也沉寂了,既然無事可做,不如我們出去轉上幾日?”
闕祤腳步頓了半拍,繼續往前走,“教主,屬下記得教主好像說過,沒什麽事的話要把追風使召回總壇喝酒。”
郁子珩眨了眨眼,“啊……”
“不是忘了吧?”
“……”郁子珩幹咳了一聲,“把他找回來,也不影響我走。”
闕祤本不想和他多說話,奈何“出去走走”這件事本身對自己的吸引力太大,最終沒抵得住誘惑,問道:“去哪兒?”
“瓊華門。”郁子珩道,“每隔半年我總要去那邊看看有沒有任何關于我父親的消息,雖說如果有那邊一定會派人通知我,可不親自去轉一圈,總覺得不踏實。這次雖說早了點,不過也沒什麽,正好還能将那邊好玩的東西都玩個遍。”
闕祤還是沒有看他,“什麽時候走?”
郁子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看附近沒人,一手攬住闕祤的肩,一手彎出了半個弧覆在他耳邊,嘴巴也湊了過來,貼着闕祤的耳朵低聲道:“午後你多睡一陣,今夜子時,我來找你。”
闕祤:“……”這話本身并沒有多大問題,可你為什麽一定要說得好像我們在偷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