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患得患失
當晚郁子珩依舊沒睡着,不過由于這一次是開心得睡不着了,所以第二日一大早起來,他的精神依舊很好。
闕祤也沒怎麽睡——純是被他給煩出了滿腹心事,折騰得沒了睡意。一早打開房門又看見郁子珩滿臉是笑地等在門外,頓時為昨日一時心軟答應了他的要求而悔得腸子都青了。
“你給我帶的果子我都吃完了,果然很甜,今日還有沒有了?”郁子珩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問。
闕祤愛理不理道:“想吃就叫人去果園裏摘,要多少有多少。”
“我就想吃你拿回來的。”郁子珩小聲争取。
闕祤走快了幾步,“我今天不去果園。”
郁子珩緊追不舍,“那你去哪兒?”
“我在房裏睡覺!”闕祤忍無可忍,“昨日還被你義父的事弄得焦頭爛額,為什麽今日你就完全振作了?”
話說出口,闕祤又有些後悔,他并不是真地希望看着郁子珩一直消沉下去的,本想再說點別的補救,就見郁子珩對着他笑得很意味深長。
“人總要往前看,”郁子珩雙眼閃着期冀的光,“除了整理好過去留下來的問題,我還要為我以後的日子做打算。不能為了那一件事活着,但我可以為了一個人活着。”
闕祤直覺再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可能就要危險了,往旁邊挪了兩步道:“快去用膳吧,然後好去幫顧門主療傷。”
郁子珩再次跟上來,“阿祤。”
闕祤:“……”
郁子珩探着身子看他表情,“不喜歡的話,那……小祤?”
闕祤:“……”
“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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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祤差點就把自己看家的輕功使了出來。
郁子珩見他沉了臉,忙道:“好了好了,不鬧你了。可我們怎麽也算朋友了,你都喊了我的名字,我還連名帶姓地叫你,豈不顯得生疏?”
闕祤勸自己冷靜,“我可以不喊。”
這回換郁子珩板起臉來。
這位最近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闕祤投降,“好好好,你想怎麽叫都行。”
郁子珩見好就收,進退有度,“你不喜歡我喊別的,我還喊闕祤便是了。那我的名字,你再喊一次。”
闕祤轉身就走。
這次郁子珩沒追,等他走遠了,才慢悠悠地跟上去,略顯失望地輕嘆了口氣。
用完了膳,闕祤和那三人打了個招呼便回房去了,躲避什麽的意思很明顯。
蘇橋目送他出了院門,回頭問郁子珩道:“吵架了?你這人可真是死腦筋,想個辦法說幾句好話,他不就不生你的氣了?”
沒吵架,不過好話還是可以說的。郁子珩把提出建議的蘇橋晾在一邊,看向顧文晖,“你平時怎麽哄人的?”
蘇橋得意地把小臉一揚,“師兄為了我那可是挖空了心思,告訴你就便宜了……”
“給他買個糖人就好了。”顧文晖平靜無波地道。
蘇橋:“……”
郁子珩苦惱了,因為這招先前已經試過,不管用。
本想趁着郁子珩那個煩人的家夥不在好好補上一覺,可閉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沒培養出半分睡意後,闕祤洩氣地認輸了。腦子裏不斷想起昨日蘇橋說的那些話,郁子珩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在大街小巷裏苦苦追尋他父親下落的樣子就好像真實發生在自己眼前一般那麽清晰。
緊接着又是那句,“闕祤,你喊我的名字吧。”
心裏亂成一團梳理不開,闕祤擡起一只手臂橫在眼睛上,遮住了窗外射進來的光,輕聲道:“郁子珩,你到底在想什麽呢?”
最後他還是睡着了,卻一直在做夢,夢裏的場景一個接着一個地換。然而換來換去,始終都是那一個人。
闕祤醒的時候,感覺自己比睡之前還累。
外頭靜悄悄的,除了偶爾的鳥鳴外,聽不到任何聲音。
闕祤起身,簡單地整理了自己,從房裏走了出來。
時近正午,按照昨天郁子珩幫顧文晖療傷的時間來看,這會兒應該已經結束了。闕祤不知道郁子珩是否回來了,想了想,走到他的房門外,正想靠近了些聽聽房裏有沒有人,門卻從裏邊被人猛地拉開了。
闕祤恨不能把自己敲暈。
郁子珩卻顧不上他由內到外的尴尬,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興奮地道:“闕祤,我可能想到了醫治你內傷的方法了!”
闕祤還沒從自己丢人的舉動中緩過神來,“什麽?”
“我說我也許可以醫好你的內傷,”郁子珩放開他,大步在院子裏走來走去,“大概不會太容易,但我一定做得到……”他頓了一下,搖了搖頭,用更加肯定的語氣道,“必須要做到!”
闕祤總算是把被郁子珩打得七零八散的注意力給攏了回來,想了一遍他的話才問道:“是什麽方法?怎麽會這麽突然就想到了?”
郁子珩單手托着自己的下颌,“我其實一直都在想那朵蘭花……”
闕祤截口打斷他道:“你不是說那是害人的東西麽?你讓我們都快些忘了,自己為什麽還一直想着?”
郁子珩點頭道:“義父的本意只怕就是害人沒錯,卻不代表他留下的東西不能被我利用。那蘭花裏藏着的是一套極為精妙的內功心法,可我義父故意讓它缺失了許多部分,想毀掉見了這心法便要練功的人。但如果我将缺失的部分補全了呢?闕祤,這是套梳經理脈的心法,若我真地成功,對你的內傷必将有極大的助益!還好我還記得,還好……”說到這兒,他又覺此事該更謹慎一些,“文晖好像還沒有下命令叫人毀去那面牆,我該去把它拓下來。對,這樣才不容易出岔子。”
闕祤幾乎也要受他感染激動起來,可轉念一想,這話說得容易,做起來又豈是一個難字便可概括得了的?一套內功心法,一本武功秘籍,往往是一派人幾輩子的心血;有資質好些的,自己可以創一套武學出來,恐怕也要窮畢生之力;再有那些資質極佳的,多則三五十年,少則也要十幾二十年。可他心脈已然受損,哪等得了那許多時日?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郁子珩走回到他面前,試探着握住他一只手,溫聲道:“義父已經給了我一個很具體的架子,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做得到。我答應你,至多半年,行麽?”
“教主,你其實不必為了我……”不是不感動,卻不敢放任自己感動。闕祤提醒自己要學會不抱希望,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不能和郁子珩有過多的糾纏。
這盆冷水澆下來,郁子珩心裏多少有那麽點不舒服,當下放開他的手,回了自己房間,“這事先這麽定了,明日幫文晖療過傷我們就動身回尋教。我要休息了,晚膳不用叫我。”
許是因為午前睡得多了,又許是最近煩心事越來越多,當晚,闕祤又睡不着了。
郁子珩進了那房間後就沒再出來過,也不知道是一直在休息還是已經開始思考要怎麽補全那朵蘭花裏留下的殘缺的內功心法了。闕祤不敢弄出聲響,怕打擾到他,兩次打發走了來叫他們用膳的瓊華門下人,一次攔住了要闖進去看看的蘇橋,簡直是心力交瘁。
他一邊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想一想這件事,把郁子珩要這麽做的原因和無論他能否成功自己将要面臨的種種局面都列個清楚,一邊又逃避地認為這些事不該往深了去琢磨,不然只怕将來再無抽身的可能。
正當他矛盾不已之時,院子裏忽然響起了一聲婉轉的鳥兒低鳴聲。他本沒當回事,可不多時,又聽到隔壁郁子珩的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闕祤開始覺得不尋常了,他重新回想了一遍适才的鳥鳴聲,似乎并不是那麽自然。還有一點他更為介意,那開門關門的聲音間,掩蓋了一個極輕的腳步聲,要不是他長于輕功熟悉那種步法,又恰好清醒着,是斷然不會留意到的。
有人給了郁子珩暗示,他給那人開了門,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那人是誰?和郁子珩什麽關系?郁子珩在做什麽?
闕祤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被隔壁的人聽到一絲一毫的聲響。他轉了轉眼睛,朝窗外看去,院子裏依舊是黑漆漆的,隔壁沒有點燈;支起耳朵努力想聽到些什麽,也不知是錯覺還是他有意暗示自己,讓他覺得自己聽到有人說話,可卻什麽都聽不清楚。
過了片刻,闕祤不再在意了。他想明白了,從一開始,郁子珩便不是被林當逼得臨時起意跑出來玩,是本來就有正事要做的。和蘭花的邂逅,幫顧文晖療傷,這些也許是巧合,但有一個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他的房間裏,卻一定是他早就安排好的事。
心裏莫名有點不舒爽,随即,闕祤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信任還是不信任,和自己有什麽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