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孜孜不辍

離開瓊華門前一晚的那句“喜歡你”仿佛飄散在了那個寂靜的夜裏,闕祤本以為這事就那麽沒了下文,今日才知道郁子珩當時沒說下去,卻原來并不是一點也不在意的。

郁子珩想的是不能把闕祤逼得急了,不然他對自己心生厭煩怎麽辦?和他相處的時間不算久,經歷的事也不算多,卻足夠讓郁子珩一步一步陷下去的了。而郁子珩相信,這不是自己單方面的,闕祤對自己,并非全然無情。這是他願意等的原因,可在聽到雲清那句話後,又突然沒了把握。

所以說情之一字,真是毫無道理可言,平日裏再多明睿果決的人,碰上關乎心上人的事,那也是理智全失。

闕祤被他弄得沒了辦法,躲開他的手,道:“追風使還在等着,教主快些去吧。”

郁子珩直勾勾地看着他。

闕祤眉頭一點一點擰了起來。他自己清楚,郁子珩那句喜歡不是沒在他心裏激起漣漪,但前邊的路要麽走,以兩個人現在的關系究竟會發展成什麽樣,他實在都沒法樂觀去面對。且莫說他們還不能完全相信彼此,就算抛去這些都不談,闕祤也沒打算把剩下的時間和生命都耗在這裏。遲早還是要離開的,他不想多造牽絆,到頭來害得兩個人都為難。

郁子珩的心沉了沉,以為闕祤是不想把話說得直白了讓自己面上過不去,不免有些暴躁。可他又不敢發作,怕闕祤更抗拒自己,嘆口氣道:“我不問了,你別惱。歇着去吧,我去和宇威說點事。”

那日從殷海黎那裏聽到梅陽城的迎君客棧一事,還是讓郁子珩挂了心,便交代了馮宇威到那邊去守着,有什麽風吹草動及時送信回來。為了不暴露殷海黎,郁子珩鄭重地叮囑他,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輕舉妄動,不可讓人察覺他的存在。

可憐馮宇威好不容易将他們盼了回來,一頓酒沒喝痛快,就又被郁子珩給支走了。

那之後,郁子珩也不有事沒事地去煩闕祤了,不再向他确認心意,把他的不回應都歸結為是自己做得還不夠好的原因。每日議事過後,他便躲到練功房裏鑽研內功心法,時常在裏頭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時連婢子送到門口的飯菜都會忘了動。

林當等人問過他在忙什麽,都被他三言兩語地糊弄過去了,那拓下來的蘭花也被他藏得極好,至今還沒被任何人發現。

他偶爾會在議事結束,趁着大家都往外走沒人留意時貪婪地多看闕祤兩眼,而後那兩眼就能成為他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繼續努力的動力。

闕祤自然不是全無所覺,可卻有些不知道該怎樣對待這樣的郁子珩了。等他開始為這事煩惱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和郁子珩好好說上幾句話了。

這日議事開始的時間已過了好半天,也不見郁子珩出現,議事廳內漸漸有人私語起來,讨論他最近的反常。

林當倒沒參與進去,可看上去也很不滿,叫了個弟子讓他去郁子珩那裏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弟子跑出去沒一會兒便又折回來,說郁子珩已經過來了。

Advertisement

不多時候,郁子珩果然從後門進了來,坐在了居中的大椅上,沒什麽精神地道:“誰那裏有事便簡短些說吧,沒事的話就散了。”

打從被郁子珩叫到這裏聽他們議事後,闕祤還沒碰到過他對議事這麽不耐煩的時候,忍不住擡頭朝他看了一眼,卻見他面色奇差,半閉着眼睛靠在椅子裏,似乎很不舒服的樣子。

其他人也留意到了,祝文傑道:“教主是否抱恙在身?可叫陳叔瞧過了麽?”

“不是什麽大事,休息休息便好了。”郁子珩又問了一遍,“都有事要說麽?”

他這副樣子,旁人就算有事也都咽回肚子裏去了,議事廳上下無人答話。

尋教那點事郁子珩心中有數,也知道最近沒什麽了不得的麻煩,便擺手道:“那便這樣,散了吧。明日後日若有事先報給二位護法,容我歇兩天。”

衆人領命,行了禮之後魚貫而出。

闕祤卻少見地沒有走。

郁子珩依舊靠坐在椅子上,沒動,也沒去看他。

“教主……”林當向他走去。

郁子珩頸間青筋不甚明顯地跳了下。

“林長老,”祝文傑過去擋在郁子珩面前,扶住了林當的手臂,“各分壇開始籌備明年初收新弟子的事宜,呈交上來的大致情況我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怕漏了什麽細節,您幫我看看吧?”說着也不等林當點頭還是搖頭,強行扶着人就往外走,還朝尹梵使了個眼色。

尹梵回頭看了眼郁子珩和闕祤,沒多說什麽,跟着祝文傑走了。

廳中靜了下來。

闕祤不知自己為什麽留下,等人都走了才有那麽點後悔,可現在再走,似乎也不是那麽回事。

郁子珩還是沒看他,“有事麽?沒什麽事就回去吧。”

闕祤最終敗在了他顯得有些虛弱的聲音裏,道:“我先把你送回去吧。”

“我又不是姑娘,還要你送?”郁子珩站起身,卻不防眼前忽然黑了下來,他搖晃着往前邁了兩步,忘了腳下還有臺階,一腳踏空向前撲去,手下意識地探出,想要抓住些什麽。

然後他抓住了一只手。

闕祤握住他伸過來的那只手,抱住他壓向自己的身體,跟着向後退了兩步才站穩了,蹙眉道:“你怎麽了?”

郁子珩就着這個姿勢緩了一陣,眼前才慢慢恢複清明。他不舍地離開闕祤的懷抱,放開掌心裏微涼的手,“早上沒吃東西,餓的。”

闕祤:“……”

郁子珩還是沒有看他,轉身奔後門方向走去,“你不回我就先回了。”

闕祤覺得奇怪,看了眼他虛浮的腳步,追了過去,在他背上推了一下。

郁子珩胸口正悶得難受,勉強能撐着走路就已經很不錯了,哪禁得住他這力道不輕的一推,當下踉跄了兩步,差點又要摔了。

闕祤卻又伸手将他扶住了,“你說這是餓的?”

郁子珩覺得陣陣惡心,微微彎下腰,“闕祤……”

“在呢。”闕祤擡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沒覺溫度有何異常,想起他從進了議事廳開始便一直躲着自己的視線,心頭一動,道,“是不是和那害人的內功心法有關?”

郁子珩沒回答,半蹲下來,單手按着胸口,大口地倒着氣。

闕祤愣了愣,跟着他矮下身,“你沒事吧?你這……”

郁子珩眼前金星亂冒,好不容易才壓下了上湧的血腥氣,有氣無力地道:“叫你亂推。”

闕祤忙将他拉起來,猶豫了一下,手還是從他後腰繞過去,以環抱的姿勢扶住了他慢慢向前走去。

郁子珩也不和他客氣,大半個身體的重量全都交了過去。

送了郁子珩到和風軒裏躺好了,闕祤還是不放心,想要去找陳叔過來,卻被郁子珩喊住了。

闕祤靠站在他床邊道:“不讓我去也可以,你先告訴我,你這樣子到底和你義父留下的那套內功心法有沒有關系?”

郁子珩眸光閃了閃,終于肯看他。

闕祤臉上嚴肅,眼裏有火。

郁子珩便又看不下去了,側過身體,把臉半埋進被子裏,小聲道:“我把他空下的八個地方都填上了,但是不知道成不成,就……”

闕祤一驚,沒想到他居然用了這麽短的時間便把那套內功心法補全了。可驚過之後便是大怒,因為他猜到了郁子珩沒說出口的後半句是什麽。

“你明知道那是可能要了人命的東西,還那麽大膽地去練,”闕祤氣道,“你是嫌自己命長麽?”

看他動了真怒,郁子珩反倒有些高興,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道:“它是能要命的東西,卻也是能救命的東西。我不試怎麽辦,難道讓你去試?我還嫌你命不夠短麽?”

闕祤:“……”

可能是話說得急了,郁子珩開始低聲地咳嗽。

闕祤倒了杯水喂他喝下,自己也喝了一杯壓了壓火,才道:“別再這麽胡來了,我的內傷是我自找,死了就死了,別為了我多賠一條命進來。”

郁子珩最聽不得他說這樣的話,這會兒也沒力氣和他争論,便只道:“試過之後我又多了不少心得,回頭再改一改,讓真氣行經你兩脈時……”

“停!”闕祤打斷他,“別想了,你都害自己受了內傷,這時候再想那東西……”

“闕祤,你的內傷一定會好的,我不會讓你死,”郁子珩搶過話來,鄭而重之地說,“我發誓。”

闕祤覺得心好像被什麽撞了一下,直接撞進了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讓他覺得疼,卻又疼得溫暖。

随後酸酸甜甜的滋味浪濤般打過來,蓋過了那股疼痛,闕祤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笑容,輕聲道:“我知道了,睡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