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辭舊迎新
那日偷了香後,郁子珩連着好幾天都神采飛揚的,議事上就算下頭弟子提出再不好解決的問題來,他也能拿出耐心從頭到尾都帶着笑地和衆人讨論。就連一名分壇主闖入總壇來跟他抱怨今年分壇得到的過年資費太少了,他也十分好說話地另叫雲清給撥了錢。
雖然內傷尚未完全痊愈,可也不會每次運功都複發了,情況如何,闕祤提一提真氣便能知曉。沒了這個顧慮,他又可以和郁子珩練博元修脈了,因此最近每日結束議事,他便跟着郁子珩到和風軒去,兩人一起練功到午時。
這日收了功,郁子珩活動了兩下,問他道:“今日想吃點什麽?”
“什麽都好,而且他們大概已經準備好了。”闕祤站起身,走到案臺邊上倒了杯水喝下去,抿了抿嘴唇,道,“這幾次練功,我感覺到你的內力精進了不少。”
郁子珩盯着他被水滋潤過的兩片薄唇看,突然就後悔上次偷親的不是嘴了,“還行,快沖上第三層了。”
闕祤看了看他,又低頭看看自己,在臉上摸了一下,“你在看什麽,我臉上沾了東西?”
“……沒有。”郁子珩幹咳一聲,“說起來,長寧宮的人好像很久都沒找上你了。”
闕祤對着他露出個冷笑,“那都是因為誰?”
郁子珩:“……”
上次長寧宮的探子找上他,他本想單獨向自己說明,事情卻被自己捅大了。郁子珩或多或少對闕祤存了那麽點抱歉的意思,可現在看來,倒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麽。見闕祤向外走去,他緊走了兩步跟上,道:“這樣不是很好?我還希望孟堯和鄭耀揚他們永遠都不要再來找你。”
闕祤腳步頓了一下。
“怎麽了?”
“沒什麽。”闕祤見有婢子端着飯菜朝這邊過來,向旁讓了讓,“上次派過來的探子被你殺了,他們可能也是不想再害自己的人白白送死,所以才一直沒再找我吧。不過再找上我應該也是遲早的事,到時大概會想殺了我。”
郁子珩滿不在意地道:“不管來的是孟堯還是鄭耀揚,誰敢找你麻煩,我就殺了誰。”
闕祤沒再繼續說下去,默算着距離那閻王笑毒發的時間還有多久。
日子過得飛快,似乎不過轉眼,闕祤就迎來了他在煦湖島上度過的第一個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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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教上下都熱鬧非凡,從一大早開始炮竹聲就沒有斷過,聽說晚些時候唱戲的還要來。正月十五前的議事都被郁子珩給取消掉了,讓大家只管高高興興地過年,其他的事暫且都抛到一邊,喝酒吃肉則擺到前頭來。
闕祤趴在聽雨閣三層的圍欄上,看着遠處幾個平日裏瞧着挺穩重,這會兒瘋起來簡直沒個邊兒的年輕弟子,露出個淺淺的微笑來。
“闕大哥!”
有人在下頭喊他,他低頭看過去,見羅小川站在樓下,雙手各抓了一串炮仗,對着他晃得正歡。
羅小川大聲道:“闕大哥,我特別給你留着的,你下來點了吧!”
闕祤直起身體,從上頭走下來,“你點吧,我聽個響就行。”
“那不成,”羅小川一本正經道,“這是你住的地方,要你點了,才能把那些不幹不淨的小鬼都驅走,保你明年一整年都無病無災的!”
闕祤好笑道:“還有這講究?”
“是有這麽一說,”郁子珩緩步走過來,從羅小川手裏拿過一串炮仗,“不過那都是老人為了哄孩子樂呵,傳來玩兒的。”
羅小川:“……”
看着那孩子一臉認真的表情,闕祤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要伸手接過另一串炮仗,“行,入鄉随俗,我來點。”
郁子珩眼珠轉了轉,先他一步把炮仗搶過來,道:“我幫你點吧?”
闕祤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你……随意。”
羅小川想說不行,剛張了嘴就被郁子珩瞪了一眼,立刻咬住嘴唇不敢出聲了。
郁子珩将兩串炮仗放在地上,從懷裏摸出個火折子吹亮了,“都躲開些啊,當心傷到了。”
闕祤拉着羅小川退遠了些。
郁子珩清了清嗓子,用不大不小闕祤剛好聽得到的聲音道:“炮仗是我點的,我是住這屋子裏沒有錯,如果不是,也快讓我是!”
闕祤:“……”
羅小川沒有內力聽不到他嘀嘀咕咕地在念什麽,回頭問闕祤:“闕大哥,教主說什麽呢?”
闕祤面無表情地捂住羅小川的耳朵,“我也沒聽清。”
炮仗噼裏啪啦地響完了,郁子珩摸摸羅小川的腦袋,道:“今兒雲清叫人出去買糖了,可以到她那裏去領,去晚了可就領完了,別說我沒提醒你啊。”
“糖!”羅小川歡呼一聲跑了,別看兩條腿又粗又短,跑得可一點也不慢。
闕祤看着他跑遠的背影,笑了笑。
“怎麽,”郁子珩道,“你也想要糖?”
闕祤搖頭,“我不……”
“想要也不用去清兒那裏要,我給你。”他說着,甩了下手臂,便有一小包糖從他袖底滑出,被他接住後硬塞給了闕祤。
闕祤哭笑不得。
“每天吃點,甜甜嘴,”郁子珩正色道,“明年讓我多聽你說點好聽的話。”
闕祤掂着手上的糖,挑了挑眉,“怎麽你覺得我以前說的話都不好聽?”
“我什麽時候那樣說了?”郁子珩瞄了他一眼,又極快地移開視線,“只是……有點遺憾到年底也沒有從你那裏聽到我最想聽的那一句話罷了。”
闕祤裝作沒聽懂,“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郁子珩默默嘆了口氣,道:“晚上請了戲班子,還擺了宴,我來叫你的。”
闕祤不太喜歡湊熱鬧,下意識便要拒絕,轉頭撞見郁子珩眼裏的期待,話就含在嘴裏說不出來了。
“怎麽?”
闕祤順手将那包糖放在樓梯扶手邊上,“走吧。”
郁子珩很開心,堅信在不遠的将來,自己就可以将闕祤從身到心完完全全地攻克下來了。
戲臺子已經搭好了,下頭一桌接着一桌排出老遠,天還沒黑,前前後後幾百盞燈籠已經都亮了起來。
闕祤看到了他到尋教後就只見過一面的劉長老和王長老,覺得挺稀罕。
郁子珩拉着他走過去跟那兩位以及同桌的林當打招呼,客氣道:“三位長老怎麽不坐首桌,我也好和三位痛飲幾杯。”
“痛飲幾杯哪兒都不耽誤,教主要喝老頭子現在也能陪!”劉長老大笑道。
王長老點點頭,“你們年輕人說的東西我們都跟不上了,也不去掃你們的興,反正年年如此,教主也不用勸了。”
林當只掃了闕祤一眼,卻不說話。
“那好,晚些時候我再來給幾位敬酒。”郁子珩說完,直接帶着闕祤坐上了首桌。
闕祤不大自在,他是個什麽身份自己一直都記得,在這種場合坐在郁子珩身邊,實在是不妥。
見他左顧右盼地想要站起來,郁子珩抓住他的手腕,“去哪兒?”
“我不便坐這裏……”闕祤壓低了聲音道。
郁子珩使個巧勁兒又把他按了回去,“有什麽不便的?你是執令使,理當與我同席。”
“那也不該是你身邊的位子,”闕祤道,“不是還有二位護法麽?”
郁子珩放開他,不鹹不淡地道:“按規矩清兒還不能坐在阿梵身邊呢。”
闕祤:“……”就不能跟這人講規矩。
瞥見他肯老老實實地坐下不亂動了,郁子珩壓了壓想要往上翹的嘴角,道:“你有沒有什麽想聽的戲,可以點。”
闕祤對那些東西半點興趣也無,“他們唱什麽我聽什麽。”
說話間尹梵和雲清一前一後走了過來,祝文傑也從另一個方向來到桌前,坐下道:“教主,這大過年的,也不叫外邊的人回來吃頓團圓飯麽?”
郁子珩靠在椅背上,閑閑地看着他,“你想讓我叫誰回來?”
祝文傑的身體僵了一下,向來從容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近似不知所措的表情,但也僅僅是一瞬,一瞬後,他又若無其事地笑笑,“當然是宇威了,還能有誰?”
各色菜肴茶點瓜果陸續被擺了上來,炮竹聲又猛猛地響過一陣後,郁子珩先提了一杯酒,随後大家便都放開了喝了起來。戲班子緊接着登上臺,一出接一出地開了唱。
喝得正起勁,桌邊突然多出個人來。
馮宇威奪過闕祤正往唇邊送的酒杯,便想自己喝幹杯裏的酒,“這麽多人喝酒不喊我一聲,可不厚……”
他話未說完,手上陡然一空,那酒杯又不見了。
郁子珩笑吟吟地将杯子還給闕祤,“他的東西,你不許動。”
馮宇威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闕祤,沒說什麽,又對郁子珩道:“許久未見教主,教主的功力更勝從前了,不知可否單獨指點屬下一二?”
郁子珩眼睑微擡,轉了兩下手上的酒杯,站起身道:“好,我就陪你過上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