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陳馳想問為什麽現在才聯系他,看到他的樣子忍住了,他走出卧室,拿了兩瓶水進來,坐在床頭的椅子上,問:“情況怎麽樣?”
路遠航喝了口水,平靜地說:“玉枝生活的地方,順利的話要走七天,沒有路,不通車,越往山裏走,認識路的人越少,我們還很順利,找到了送玉枝出來的人。玉枝的父母是祖輩生活在那裏的人,他們村裏除了幾個壯年男人,沒人認識出來的路。玉枝當年是偷偷離開的,家裏人都不知道,所以他們都很擔心她。”
路遠航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玉枝離開前跟當地一位孤身的老婦人生活了五年半……”
路遠航又停了下來,好像努力在讓自己平靜着,陳馳沒有催他,默默地等着。
“我見到了那個老婦人,她叫秋婆,她見到我,第一句話居然問我……問我……我是陳馳,還是路遠航 ……”路遠航說不下去了。
陳馳也震驚了,“她怎麽知道?”
路遠航沒回答他,繼續說着:“我說我是路遠航,她給了我這個。”路遠航從枕邊拿起那個小木偶,陳馳沒見過,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曾經給陳騁做過一個一樣的……但這個不是我送給陳騁的那個。”路遠航聲音顫抖着,“秋婆說,八年前玉枝得過一場大病,秋婆救回了她,但是玉枝醒來後完全失去了記憶,不認得所有人,也不會說當地的語言。”
“什麽!”陳馳覺得聽到的事情太不可思議。
“秋婆沒說太多,她讓我回來問玉枝。”路遠航深呼了一口氣。
“你怎麽想的?”陳馳盯着路遠航的眼睛問。
“我不知道,我腦子一片空白。事情就這樣,你自己看着辦吧。”路遠航重新躺下,閉上眼睛。
陳馳呆坐在那兒,然後慢慢站起來,說了句:“我去問玉枝,你休息吧。”
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路遠航的聲音,“最近我不去公司了,有事打電話,明天我開手機。”
第二天上午,陳馳見到陳騁時,說有事找她,請她晚上7點到公司辦公室。看着表情嚴肅的陳馳,陳騁心中忐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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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點,陳騁準時到了公司門口,按了門鈴,陳馳親自來給她開門,其他人都已經下班了,只有陳馳一個人。
陳馳把陳騁帶到自己的辦公室,給她倒了杯水,兩人面對面地坐在沙發上。
陳馳想了很多個開場白,最後還是選擇了開門見山的方式,“遠航出差回來了,他去了……你的家鄉……鳳凰山。”陳馳看着陳騁的表情,陳騁只是聽着,表情沒有變化。
“見到了你的父母和……秋婆。”
提到父母時,陳騁擡起眼睛,“他們都好嗎?”
“他們很擔心你,遠航跟他們說了你現在很好。”
陳騁點點頭。
“秋婆說八年前你生病了,醒來後失去了記憶?”
陳騁又點點頭。
“秋婆……知道我和遠航的名字。”陳馳仔細地看着陳騁。
“啊?”陳騁臉上有了明顯的變化,顯然對于秋婆知道兩人名字的事情,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她怎麽會知道這些?”陳馳逼問着。
陳騁也在想着秋婆怎麽會知道他們的名字,難道是自己在夢中或者無意中說到的?聽到陳馳的問話,陳騁回過神來,反問道:“你覺得……會是什麽原因?”
陳馳沒想到玉枝會這樣問他,他想了想,說:“秋婆讓遠航回來問你,我想聽你說,無論什麽情況,我……都願意聽聽。”
雖然陳騁從未奢望着能夠與陳馳或其他人相認,但是心裏還是想像過無數次這個場景,她希望他們能夠接受她,但又怕這一天真正來到的時候,會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次見面。
不過,陳騁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她本來想等路遠航回來,再了解一下媽媽的身體狀況,如無大礙,便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所以,既然陳馳先提出來,那麽不防告訴他,就算他把她當成騙子,不再見她,她也沒有遺憾了。
“在我說這些話之前,我想問一下,媽媽……你媽媽身體怎麽樣了?”
“呃……她最近吃了些中藥,身體好了很多。”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奇妙,陳馳還是如實回答着。
陳騁聽後,抿起嘴,嘴角向上翹了翹,這個表情讓陳馳愣了一下,那是陳騁常用的表情,以前看玉枝這樣時,就覺得很熟悉,現在終于知道了,那是陳騁的表情。
“八年前,玉枝生了很嚴重的病,秋婆使用了當地的巫術,救活了我。那個巫術……可以……召回人的靈魂。但是,秋婆當時用錯做了藥草,并沒有召回玉枝的靈魂,而是……召回了另一個人……”陳騁說的很慢,她希望陳馳能夠有時間消化這些話。
“那個被召回來的人是……你?”陳馳搖着頭問,事情真的說出來的時候,還是那麽的讓人難以相信。
“是的。”陳騁點點頭。
“你是……陳騁?!”陳馳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的。”陳騁再次堅定地點了點頭。
陳馳雙手抱住了頭,他需要冷靜……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嗎?”過了片刻,陳馳說話了。
陳馳很少想起那晚的事,不只因為那個經歷太痛苦,還因為陳馳本來就不是願意回憶過去的人。
“那天晚上,我看到趙一峰會傷害你,爸爸媽媽一起去找你了。零點時,你打來電話,說你沒事……”陳騁輕描淡寫地說着。
“在電話中,你說了兩個字,當時我沒聽清楚,你說的是什麽?”陳馳一直為那晚沒聽清楚那幾個字而後悔莫及,雖然那兩個字不一定能挽回什麽,但是陳騁當時說出來,就一定有想告訴他的事情。
“在和你通電話的時候,我……已經很痛了……後來,我聽見有人叫……玉枝……玉枝……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這個聲音,我只是重複這兩個字而已。”
陳馳終于忍不住了,眼淚流了下來,“我沒聽清楚你說的那兩個字,我知道那一定很重要,但是我就是沒聽清楚,我恨死自己。”陳馳手握成拳手敲了幾下腦袋,陳騁伸出手攔住,也哭了起來。
“對不起,”陳馳握住陳騁的手,“陳騁,對不起,沒能更早地認出你……讓你吃了那麽多苦……”
“哥……”陳騁流着眼淚,叫出了她心底叫了無數次的稱呼。
陳馳任眼淚流着,也哭着說:“都是我的錯,當時如果我再懂事點兒,你可能就不會……”
“不是,不是你的錯,我能活到那個時候已經很幸運了……”陳騁握着陳馳的手說。
兩人又哭了一會兒,陳騁給陳馳講了她作為玉枝後發生的事情,包括玉枝的阿爸阿媽和玉龍對她都很好。她為什麽會跟秋婆生活了五年多,秋婆給了她離開的地圖等等。
陳馳也給陳騁說了她離開後周圍人的變化,其中變化最大的是媽媽和路遠航。媽媽不能接受陳騁的離去,從此之後精神恍惚,總是說陳騁還活着。不過最近幾年好多了,尤其是最近精神和身體都有了很大改善。
路遠航在陳騁離開的第一年,幾乎與世隔絕,被他父母關在家裏,不再上課。第二年,不知什麽原因,路遠航突然走進了學校,并且發奮讀書,和陳馳一起考進了同一所大學。但是,大家都知道路遠航變了,以前的路遠航有禮貌、上進、做事穩重、溫文爾雅,那之後的路遠航桀骜不馴、性格張揚、只要能達到目的,做事不擇手段。更重要的是他把錢看得非常重,從大一開始就想盡一切辦法,甚至不惜動用他爸爸的關系,拼命掙錢。
聽着陳馳的述說,陳騁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最後陳馳說:“明天我帶你回家見爸媽。”
“先別急,媽身體剛好點兒,別再刺激她,慢慢來吧。”陳騁說。
“……哦,也行。你今後有什麽打算?”陳馳總覺得陳騁還有話沒說出來。
陳騁的打算是……離開,這裏所有的一切都已經不屬于她,她也不再屬于這裏,深山才是她的歸宿。但是她還不能跟陳馳說,于是她說:“只要能看到媽、爸和你……就滿足了。”
陳馳伸手拉過陳騁,把她擁在懷裏,“你明天去辭職吧,先搬到我家住,之後的事我們再慢慢想辦法。”
“這個……我想繼續在這兒工作。”
“不行。”陳馳假裝生氣,“你想工作可以到我公司來,或者,我幫你找其他工作。”
看着陳馳不可商量的樣子,陳騁也只能依了他,反正……她也不需要太多時間。
晚上,陳馳剛進家門,路遠航就跟了進來,“怎麽樣?談了嗎?”
“談了。和我們想的一樣,她就是陳騁。”陳馳一邊從冰箱中拿出一瓶礦泉水,一邊說着。
路遠航一路跟着他,“怎麽回事?”
陳馳坐在沙發上,沒有回答,卻說:“我讓她去辭職了,然後搬過來跟我住。”
“什麽?!”路遠航騰的一下站起來,膝蓋磕在了茶幾上,他咬着牙,吸着氣,手摸着膝蓋。似乎被撞了一下後,突然不知道剛才要做什麽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突然轉過身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麽,轉頭跟陳馳說:“我……我最近……不回家了,有事打電話。”然後逃似地打開門沖了出去。
陳馳坐在那兒,看着他一連串的動作,直到他打開門,陳馳張開嘴想叫住他,但還沒等他發出聲來,大門已經“嘭”地一聲關上了。陳馳坐在沙發上,臉上露着哭笑不得的笑容,最近見過太多反常的路遠航。
陳騁沒有立即離職,她跟主管商量後,決定再工作1周,給主管留出交接的時間。
這天,是陳騁搬家的日子,陳馳早早地來到了大廈門口,等着陳騁。
看着陳騁背着一個背包走過來,陳馳跑過去接過背包,看着就這樣搬家的陳騁,心裏一陣酸楚。
坐在車裏,陳騁突然說:“其實,這幾年你的變化也很大……”
陳馳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麽,于是說:“我以前太不懂事,總想引起大人的注意,後來便習慣了。直到……我才知道,這個家我要頂起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說完,自嘲地笑了笑。
陳騁說:“謝謝你。”
陳馳伸出右手握住陳騁的手,“應該謝謝你,謝謝你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