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開始,不日放出,謝謝還在坑裏的朋友

在他臉上。

而“噩夢”不僅沒有中止,還在無情地繼續着,端木朝華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鋪在雪地上,拉阮千千一同坐下。

他拉着她的手,從地上抓一把雪抹在上面,問她,“冷不冷?”

“哈?”阮千千有些失神。

“問你冷不冷。”端木朝華重複一遍。

“還好啊,就是有一點不習慣,端木朝華你好好說話成不?”

“我現在沒有好好說話嗎?”

“好吧好吧,不說這個,你帶我到這裏來做什麽?觀察雪景嗎?”阮千千掉開臉,才不要老看到他的臉,看到就忍不住要胡思亂想,她是徹底栽在這個傳說中的救命恩人手裏了,但是他呢?英明神武睿智的安小王爺,連一國太女都追過來要娶他回去,千裏迢迢跋山涉水只為迎娶他。

今日慘敗,讓阮千千的幼稚天真收斂起來一些,她想要的東西絕不放手,但,現在的她好像沒有任何能靠自己力量将他握緊在手裏的跡象,她只是一個除了吃和哭什麽都不會的尚書千金。

“千千……”端木朝華深吸一口氣,神情凝重。

“嗯?”她漫不經心的。

“你知不知道,本王為什麽不肯去西陌?”

“為什麽?”雖然當皇夫是丢人了點,但母儀天下的地位也确實不可取代。

“唔……”

這一回又是端木朝華将阮千千的臉扳轉過來,将自己的唇貼過去,阮千千驚得不得了,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在端木朝華溫熱的唇舌之下,她的身體漸漸軟下來,眼睛睜太大好像很破壞氣氛,索性也閉上眼。

帶着涼氣的雪風吹着,但絲毫沒能拂散阮千千臉側的紅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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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朝華的手拖着她的後腦勺,防止這個小人不停往後退退退,肆意地探入她口中,雪在耳畔鬓發上融化。

等到端木朝華終于肯放手,阮千千在他懷裏縮成一團,又是喘氣,又是不敢擡頭,也不是第一次和他玩親親,可是這一次心跳格外快,快得要從胸腔裏跑出來,跑出來就死翹翹了。

阮千千不知道的是,這種羞怯的姿态深得安王爺之心,他故意将手指放在她頰邊蹭來蹭去,沿着她的下巴,一路勾畫。

等到她的氣喘勻了,想起之前的話題,愣愣地問,“那你為何不肯去西陌?那是太女,将來會繼承西陌大統,你留在北朔再怎麽了不得最後也只能屈居人下為人臣子,而如果成為皇夫……”

皇夫二字一出,端木朝華又毫不留情地攫住她的嘴巴,将話堵住。

等到他再一次放開,阮千千捂住自己的嘴,模糊不清地說話,這一次總不能還借機占她便宜吧,“快點說,不要偷襲我,你不是要告訴我不去西陌的原因嗎?”

這一次端木朝華沒有偷襲他,天知道他只是聽見皇夫二字忍不住親下去了而已,方才想好的告白,現在忽然不想說了。

只見端木朝華一揚眉,別過臉去,裝作在看眼前的雪景看得入迷。

“喂!”她承認他的側臉是很好看的,但是,現在她對那件事情的興趣明顯比對側臉的興趣大。

“阮千千。”

“幹嘛?”

“阮千千。”

“幹嘛啊?”

“阮千千!”

他的手臂本就勾着她的腰,現在趁勢一帶,将阮千千壓在身下,微紅的面孔映着發亮的雪地,就像在朔風中勇敢綻放的一朵紅梅,嬌羞動人。

“本王只說一次,你現在豎着耳朵聽好。”

她像一只人畜無害的小白兔一樣眨着眼,腦中一片空白,眼中只有這個人的臉,像是會糾纏一生的記憶,纏入骨髓。

“當年你還小,我救你,不是為了圖你報答,但終究還是因為那件事,你才來找我的。從今天起,我準你把報恩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再也不要想起。”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

☆、花山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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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意思?她執着多年的恩情,他并不需要她還報嗎?那張臉難免垮下來,她心頭的茫然都寫在臉上。

端木朝華憐惜地吻上她的額頭,“從今天起,你不欠我什麽,我要你,真心誠意用盡全力地喜歡我。”

這是,什麽意思?阮千千的腦袋頓時漿糊了,“如果我不是為了報恩,不是為了報恩,我為什麽要喜歡你啊?”

端木朝華詭秘地笑,他才不會告訴她那天她在安親王府喝醉說的話,手指撥弄着她的額發,“我相信你能做到。”

等到安王爺悠哉哉站起來把身上粘的雪拍去,再把發愣的阮千千拎到馬上坐好,自己在她身後攬着,提拎着馬缰一抖。

阮千千這才回神過來,“不對啊,端木朝華,你把話說清楚,為什麽我非得喜歡你啊。而且,既然你不願意嫁給太女,你可以早說啊,比試已成定局你才說你根本不願意,你是故意整我的吧?”

果然如她所料,端木朝華一肚子壞水從來沒有洗幹淨過,虧她還為他挺身而出,看來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甚至還被當傻子耍了一轉。

由是覺得更加氣急,不肯安分地呆在馬上。

奈何端木朝華把她抱得緊緊的,讓她半點逃出去的可能都沒有。

二人一馬慢慢地轉回京城時,阮千千覺得再這麽瞪端木朝華,遭殃的是自己的眼睛,幹脆放棄好了。

馬兒走的方向,分明是去安親王府,阮千千急道,“放我下去,我要回尚書府,王爺好意我心領,不需要你送我回去。”而且回的還是安親王府。

現在知道心急,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端木朝華輕笑一聲,一路将阮千千帶回自己府上。

之後修書一封給阮暮秋阮尚書,體諒作為阮千千的爹爹千辛萬苦望眼欲穿的等待女兒回家。

阮尚書哆哆嗦嗦抖着手展信之後,就看見一串龍飛鳳舞的話——

“今日阮小姐肯為本王挺身而出,本王見小姐與西陌太女一場比試之間,英姿飒爽,騎射俱佳,欲借小姐在本王府上小住,順便指點其騎射之術,尚書大人勿挂勿念,另,因與尚書大人同朝為官,小姐的束脩可免。”

阮尚書讀完此信,只覺此生唯一的安慰——也就是女兒阮千千,可能也要被老天收回,哀嚎一聲——

“罪過啊,如花,老夫對不住你,你等着,若我們的女兒有什麽不測,我立刻就來陪你,還報你的一餅之恩。這一世都是我對不住你啊,如花!”

且說西陌太女比試贏了以後,想着無論端木朝華如何不肯,北朔皇帝自會有所公斷。

在住的地方左右徘徊,左等右等上等下等不見有人傳下旨意,心裏難免有一些着急,今日已經不慎跌破第二十只碧玉水晶碗。

此時終于有下人來傳話,遞上的乃是一紙诏書,只不過,紅布為底,金色鑲邊,倒像是西陌的诏書。

“太女殿下,皇帝陛下有旨意傳來,加急送來,恐國內發生什麽大事。”跪在地上的下人戰戰兢兢。

朝顏展開诏書,越看臉色越差,本只是着急而已,看完手上的诏書已是慘白一片。

立刻命人備馬,自己進宮辭別北朔皇帝,皇帝問是何事。

“西陌國事,不便言明,還望體諒。”

北朔皇帝認為也是這樣,又派人準備十幾匹好馬供朝顏選擇。

将要出城的時候,北朔朝臣按制送太女出城,不說滿街百姓圍觀,且說在城牆之下,端木朝華未着朝服,一襲黑色的長衫,裏襯白色,送朝顏出城。

這一路她臉色很不好看,一直沒說什麽,卻在跨上馬的時候,讓端木朝華上前一些。

丢下一句話以後,一鞭甩在馬屁股上,飛馳而去。

這句話讓端木朝華神色很不好看,但最終隐忍不發。

“你等着,總有一天,我會鳳冠霞帔回來迎你。”朝顏如是說。

話說阮千千被端木朝華強自帶回王府以後,每天不是和王妃娘娘膩在一塊兒,就是鑽進廚房研究怎麽燒火比較不容易把廚房點着。

這麽做當然不是為了日後便宜端木朝華的胃,而是為了,嘿嘿,方便往他的食物裏加料,看他還敢欺負她!現在想起那次的瀉藥,阮千千還是會感到腹部隐隐作痛。

可惡,沒能讓端木朝華喝下去。

這一天晚上,夜黑風高,京城的空氣裏彌漫着一種詭異的氣氛。

帷帳裏面正睡得舒服的阮千千迷迷糊糊翻個身,把被子結結實實壓在下面,順手揍兩拳,讓她把端木朝華那厮揍得鼻青臉腫,看他還能不能志得意滿得意兮兮的。

睡夢中的阮千千當然不會知道,此時有個人正在她床前站着,看她醜得無敵的睡相,無奈地搖搖頭,無論離開山門多久,她的睡相看來只有一直醜下去了。

将鋪蓋一卷,把睡得跟豬一樣的阮千千扛上肩頭,睡穴都懶得點,黑影躍出窗外,在安親王府的屋頂上踩了一轉,在找什麽人。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除去守夜的侍衛,王府的人基本上已經處于睡眠狀态,黑影輕而易舉地免去在窗戶紙上戳洞的古老招數,大大方方地走進一間房。

房裏燃着安眠的香,這味道,是這些年他專門托人送的香,黑影的目光變得很柔和。在帳子面前站了會兒,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帳子裏頭,他依然沒有趁夜撩開帷帳。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黑影已經踩着王府的屋頂飄然遠去。

安親王妃屋裏的香自顧自安靜地燃着,安親王妃睡得很香,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一般。

只除了——

阮千千失蹤一事。

“丫頭睡得太死,可能要天明才能說上話,你不必守着,先去睡好了。”

“師父,您想見千千,明天去王府找她就是,這麽半夜掠來,怕是不好吧。”

這時候屋子裏點了支蠟燭,方才的黑影正站在阮千千面前,竟然是個鶴發童顏的,世外高人?不過看上去還是很年輕的,臉也不過二十出頭,就是可惜了一頭白發,略顯滄桑。

“我自己的徒弟,我想帶走就帶走,而且,我就是故意把她帶出來,看看那個姓端木的小子會怎麽做。”花山公就着桌邊坐下,将腿一翹,給自己倒一杯茶,一口灌下。

“這個安小王爺,脾氣不太好,師父……您老還是這麽……會惹麻煩啊。”後半句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要吞到林少庭肚子裏去,花山公每次出山,都會惹不大不小的禍事,把誰家的小子丫頭偷出來一起喝個酒啊,把哪位大人私藏着不敢拿出來的夜明珠取出照個亮什麽的。

有一次花山公看上了府尹大人院子裏開得正好的荷花,偏偏府尹大人狗眼看人低不肯邀他去府上賞花。第二日師徒二人住的客棧裏就堆滿了荷花,花山公無辜地看着自家大徒弟,“這荷花實在好看嘛,忍不住手癢,就摘了幾朵。”

林少庭只能抽搐嘴角,“這是……幾朵啊。”

“可能就兩三百朵吧,我賞完就還給他便是。”

自此,林少庭最怕的就是和師父一起下山,每每二人同行,他都會讓師父走前頭,自己保持十米距離,到時候誰要抓人了,他也可以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誰認識花山公?他不認識啊,林少庭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老百姓,絕對不是那啥花山公的徒弟。

“我什麽時候惹過麻煩?”花山公天真地拉扯出一個笑容,“我這是幫徒弟把關,這個安小王爺既然不是什麽善與之輩,怎麽能輕輕松松把我最疼愛的小徒弟交給他呢,就是對尚書大人也不好交代啊。”

花山公什麽時候也需要對旁人交代了,而且,師父對小師妹,疼是說得上的,因為經常找到這樣那樣的理由懲罰她,為什麽要懲罰她呢,因為林少庭和紅岑都很難被抓到。只有阮千千因為功夫不濟,會被花山公抓到罰跪啊掃地啊打手心啊什麽的。至于“愛”,林少庭無奈地笑笑,他還真沒看出來。

第二天早晨的陽光還是和往常的任何一天一樣燦爛,阮千千打着哈欠,揉揉眼睛,待看清眼前的人,忍不住眨眨眼。

天啊,師父還在她面前,和她大眼對大眼,絲毫不放松。

阮千千倏地閉上眼,拍撫胸口,嘴裏絮絮叨叨的,“不怕不怕,不是師父,這是做噩夢呢,下一次就會醒的,一定會。”深呼吸,微笑,再睜。

“啊啊啊,師父,怎麽還是你啊,你老人家能不能把這張臉收起來,再來一次!”阮千千不信邪地又閉上眼,再次呼喚噩夢過去。

“不用試啦,乖徒弟,師父這次下山是特地來看你的,想念師父沒有啊?去年過年師父給你做的小紅鞋還在吧,怎麽沒有穿呢?”

花山公執起小徒弟的腳,不懷好意地以指在她腳心一撓。

“師父大人饒命啊,不知道師父大人要來京城,所以沒有出城去接,下次不敢了啦,師父饒命!”天知道她最怕癢了,僅僅是一下,就忍不住在床上打起滾來。

“好吧,這次原諒你,下一次為師來見你,一定要穿小紅鞋出來迎接。”花山公将阮千千的軟靴套在她腳上,仔細穿好。

阮千千眼角還是眼淚花,嗚嗚,師父大人太可怕了。

說起小紅鞋。

那是一種十分邪惡的東西。

花山派只有阮千千享受過這種“殊榮”。

穿上之後,随便怎麽掙都掙不脫,水火不侵,關鍵是,那只鞋很小,只有阮千千腳的三分之一長度,是花山公讓她練習縮骨用的。

說到底也是給阮千千這個笨人用的笨法子,林少庭和紅岑根本用不上。

☆、花山公(2)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

穿好鞋從床上爬下來的阮千千,小心翼翼地瞟自家師父的臉,臉色看上去還好,于是腆着臉讨好地笑笑,“師父,這次出山有多久了啊?”

花山公給自己剝一個大橘子,金燦燦的橘瓣多汁又甜蜜,他吃得津津有味,漫不經心道,“可能有兩天。”

“兩天這麽久啊!”阮千千誇張地叫道,豎起兩根手指頭,“師父這次要辦的事情很難嗎?兩天這麽長時間都沒辦好,一定是很難的事情吧?要不要徒兒幫忙啊?京城地界上,我還是很熟悉的。”阮千千拍拍胸脯,生怕師父不相信,拍得胸口好痛。

“現在已經完成了。”花山公研究着手上剩下的最後一瓣橘子,眼角分一點給阮千千,想了想,說,“你就不用吃了吧,看樣子你爹爹有好好養你,比下山的時候圓潤多了。”比起那時候完全一馬平川的身材來說,現在雖然也比不上那些風情萬種的女人,但好歹不再是個沒發育的黃毛丫頭。想着毫不猶豫把橘子丢進嘴巴裏。

“師父啊,既然任務已經完成了,師父打算什麽時候回山裏去啊,花山派上上下下幾十號人,雖然不是您的徒弟,但也要張嘴吃飯的,要是您回去完了,他們不就都餓死了嗎?”她鼓着眼,她是很善良的,說這話并無任何不良居心,反而,她居心是很良的。

“我把他們都遣散了。”

“為什麽啊!”阮千千大驚失色。

“我養這些吃白飯的這麽些年,難道虧還沒吃夠?要吃到什麽時候才夠?要不是考慮到你們三個現在已經能夠自給自足不用為師供養,我把你們一塊兒散了。”花山公拍拍手,手上還是殘留的橘子味道讓他擰起眉頭。

“師父等着,徒兒這就去打水讓師父洗手!”阮千千飛快跑出門去,不一會兒屁颠屁颠地把水端到花山公面前供他洗手。

花山公滿意地閉閉眼,語氣也有所緩和,“還是你貼心,最懂為師心意。”

“那是當然,所以師父啊,您如果要回山門或者去別處游玩一定要及時通知徒兒,徒弟好去給你送行!”

花山公洗完手擦幹水,奇怪地看阮千千一眼,“為師什麽時候說要走?”

“師父你不走了?”

“不走啊。”花山公理所當然道,瞥一眼阮千千快扭成苦瓜的臉,“怎麽?你不高興?”

“沒……沒有啊……師父能留下來,徒兒當然是,很高興的啦。”這句話是她說的嗎?阮千千活生生地一陣惡寒,想給自己兩個耳光把剛才的話打回去。

“等今晚我會完客人,明日就帶你回府拜訪尚書大人,多年不見,暮秋該想念我了。”花山公把帕子丢回盆子裏,“為師現在打算睡一會兒,昨晚你占了為師的床,一夜沒能安睡,黑眼圈都出來了,如此這般被暮秋看見很是不好,你且先退下。”

“……是。”阮千千幾近淚流地咬咬嘴唇,端着盆子退出門外,忽而想起一件事來一個不慎,手上一松,裙子全被砸下的盆子裏的水濕透。

最重要的事情沒有問師父啊,這件事就是,她為什麽會在這個,陌生的鳥不拉屎的地方,而不是在安親王府啊,師父大人這樣把她偷過來真的沒有關系嗎?

端木朝華,你千萬不要直接在師父大人頭上動土啊。

因為——

花山公從來不會對冒犯他的人客氣。

這天晚上,花山公特地下廚做了一大桌子好菜,看得阮千千口水直流。

“師父啊,今晚有幸吃到師父的拿手好菜的,是什麽人啊?想必……”阮千千吞一口口水,“是師父的好友吧?”

花山公故意将燒得油滋滋香噴噴的紅燒肉遞到阮千千鼻子下頭,問她,“香吧?”

阮千千拼命點頭,剛想趁機拿一塊,花山公比她更快,把盤子端開到另一邊,從袖中拿出一些“好東西”,往滿滿一桌好菜上頭,撒上花花綠綠的粉末。

“師父你撒的是什麽?”

“好菜自然要加一些好料,乖徒兒,要不要嘗一口?”花山公挑挑眉。

阮千千頓時一臉喜色,等這句話等得她已經心癢難耐,一得許可,猴急得筷子都懶得拿,直接伸手去抓。

“為師這次加的料,藥效猛烈,可能吃一小口就足以致命,這麽大一把抓下去,恐怕就是大羅神仙也拉不回來。”

阮千千的爪子生生頓在盤口,臉色一僵,“師父你下毒啊?你不是說今晚要宴請客人嗎?這麽對客人不大好吧?”

花山公拿筷子把盤子裏的菜和勻了,嘗上一塊,滿意道,“味道還真不錯,要不要嘗嘗?”

“呵呵,不要了,師父你自己多吃些,不要客氣,徒兒我無福消受師父的廚藝……”

花山公研究這些亂七八糟的藥已有多年,說不上百毒不侵,至少也有那麽幾十樣毒不會侵。

把盤子遞給阮千千,花山公笑眯眯的心情很好,“那麽就上菜去吧,為師的客人估計快到了,讓客人等待是不對的。”

原來這就是師父的客人,這,這怎麽會是師父的客人!在一陣激烈的敲門聲之後,阮千千打開門卻不肯讓人進屋。

和門口的人四目相對,他要向左她就把左邊擋住,右邊也是,總之不放他進門就對了。

“你來做什麽啊,你不是走錯門了吧?要去花滿樓應當出門左轉一直走,走到巷口就是,你沒事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幹嘛啊!”阮千千兩只手都緊按着門框,一臉焦急。

“你不高興看到我?難道,不是他擄你來的,而是你自願跟着他走的?”端木朝華的臉黑得像鍋底灰。

“師父會擄我來?此話怎講,當然也不是我自願跟着他走的啦,總之你現在不該到這兒來就對了,今晚師父要招待貴客,這個貴客……不會是你吧?”阮千千緊張道,仔細研究端木朝華的臉色,此人擺着面癱表情,不讓她看破情緒。

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端木朝華你矜貴個P啊!

端木朝華按住阮千千的手,輕而易舉就把她拂到一邊,順手丢下一張黃色的皺巴巴的紙條子,帶着田沖,徑直往屋內走。

阮千千展開皺紙團。

只見上頭是自家師父調皮的筆跡——

“借徒兒一閱順帶敘舊,黃口小兒若想尋之,請到城南客棧(老夫暫且承認這是一處客棧)相見,老夫定會好生款待之。想必便是小兒,也不會膽小如鼠,明日太陽落下山頭之時,望相見。”

右下角是花山公的标志包汗巾老頭像,雖然和花山公的本尊一點都不像。

端木朝華不是走錯門,師父要請的客人确實是他,那麽就是說……

下了藥的菜,也是給他準備的。

阮千千把紙條随手一抛,一溜煙小跑着穿堂而去,直奔師父的房間。

此時二人正在把酒言歡的前夕,各自喝茶,言笑晏晏,額,不對,不像言笑晏晏。

把酒言歡?

也不對,酒還在桌上,兩個人的杯子都還是空的呢。

一見如故?

更不對,端木朝華那個鍋底灰的臉,誰敢和他一見如故啊,又不是李逵的兄弟。

阮千千正弓着身子偷窺,不能準确解讀屋內二人之間飄蕩的詭異氣氛。忽然一聲呼喚,差點吓得她撲身跌進屋裏。

“千千,進來替為師和王爺斟酒,躲着做什麽?”

“誰躲着了,嘿嘿,我就是,剛到而已,剛到而已……”阮千千摸着腦袋,幹笑着挪進去,能挪多慢就挪多慢,這樣也算是她盡力挽留了王爺大人的生命。

俗話說,話不投機半句多。

但像端木朝華和花山公這樣,話都沒說上半句,就認定對方和自己無話可說,一頓飯吃得又悶又熱還讓她這個旁邊斟酒的直想吧把桌子掀掉的,絕對是極品中的極品。

她已經三番四次“不小心”把酒杯打倒在端木朝華的腿上,阻止他吃菜,結果,就在她離開熱酒的一小會兒裏,回來正巧看到端木朝華将一筷子魚放入口中,來不及沖上去按翻,他就已經吞咽。

阮千千頓時覺得從頭發絲絲到腳趾拇尖尖全都涼透,恨不能上去用筷子戳端木朝華的喉嚨讓他吐出來。

“沒想到花山公手藝這麽好,多年來千千受你照顧,本王心甚慰之。”

果然中毒了!

阮千千大腦頓時空白,十指絞纏仍不能解心中糾結,不是中毒的話,端木朝華會這麽拽文嗎!

花山公輕飄飄地瞟她一眼,眼如飛刀,說話卻像春風拂面,“乖徒弟,你站那麽遠做什麽?酒熱好了?過來為我們添酒,難得遇上王爺這麽會說話的,我們相談甚歡,正差你這一壺酒。”

阮千千在心中直翻白眼,這是他們倆吃飯以來第一次說話吧……

相談甚歡……

雖然她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師父你老人家真的老了……

☆、花山公(3)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

這廂裏飯吃完了,花山公把阮千千趕去刷碗,自己留端木朝華“敘舊”,端木朝華十分勉強地坐着。

廚房那邊阮千千不停打破碗盤,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手上的碗還沒刷,又是油又是水,撞得門口的人一衣服油。

“千千!”林少庭随手拍了拍衣裳,“你現在還刷什麽碗,怎麽不在師父那兒呆着!”

“師父……師父他要我出來的啊。”

“師父要你出來你就出來,師父要你去死你是去吊死還是去服毒?真夠笨的,把他們倆留在房間裏呆在一處,你就不怕惹出禍事來!”林少庭責道。

“那你跑到哪裏去了……現在才回來,也好意思說我,反正安王爺已經吃了師父準備的那些菜,估計命不久矣……”阮千千望天,頓時淚盈于眶,拉扯起袖子擦眼睛,“反正他死了我也沒什麽好活的,你和師父就等着給我收屍吧!終于我還是個上慈下孝的徒弟,只王爺的恩情再報不了了……”

林少庭沒奈何地抓住阮千千的袖子就往門外跑,一面氣急敗壞道,“有我在,端木朝華還死不掉,再說,師父怎麽可能真的下毒害他,你也真是笨的。”

“為什麽不可能……”

“他是那個人的兒子啊!”

“那個人?”

阮千千一臉回憶不起的樣子,林少庭閉起嘴巴什麽都不說了,只管拉着她去花山公的房間圍觀,不知還趕得上趕不上。

阮千千一肚子都裝着古怪,那個人是誰啊?端木朝華不是安親王和安親王妃的兒子嗎?這二人和師父有關系?難道是……

她忽然張大嘴巴,林少庭問,“你想起來了?”

阮千千用力點頭,“我知道了!”

“對,就是那樣!”此刻不該多廢話,林少庭見她已經想起,也不再做過多解釋。

然而,阮千千卻一副痛心疾首捶胸頓足的模樣。

原來師父這麽多年獨善其身,不是因為找不到女人給他們做師娘,而是因為!師父早已心有所屬!他愛慕的分明是安親王!

可恨生死有別,這才死了心遁入山門!一定是這樣!

門被推開的剎那,花山公和端木朝華正端正對坐着,二人面色都不大好,有人進來也紋絲不動。

阮千千狠狠掐林少庭一把,“他們兩個不是挂了吧?”

“應該是在互拼內力,你看懸在中間那張桌子,現在看來應該是師父占上風。”

桌子離端木朝華更近,雖是懸在空中,卻是十分穩定,沒有半點抖動。

端木朝華忽然将手一縮,再推掌而出,便将桌子推回二人中間,但也僅僅是回歸原位,沒能推得離花山公更近。

阮千千目不轉睛地盯着端木朝華的臉看,只見他臉上的顏色變了又變,一會兒紅一會兒綠的,五顏六色,彷如風雲變幻。

忍不住大叫一聲,“師父,王爺是小輩,你白頭發都一大把了怎麽可以欺負晚生小輩呢,何況,菜裏有毒,現在和他拼內力,分明就是欺負人!”說着把腳一跺就想沖上去,被林少庭拉住。

“你那點三腳貓功夫上去也沒用!”然後低俯在她耳邊悄然說了一句什麽,阮千千臉上頓時有些喜色。

“此話當真?”

林少庭點頭。

阮千千靈機一動,在花山公房間裏一陣翻箱倒櫃,終于讓她扒拉出來一只精致的箱子,抱個滿懷,作勢要摔,威脅花山公道——

“師父,你再不停手,我就毀了你的百寶箱,你那些草藥啊珍寶啊什麽的,我定教它一點都不剩,要不要試一試啊?”

花山公懶得回頭看她,輕輕松松地将桌子又往端木朝華那頭推出半掌。

此時端木朝華的臉已呈深紫色,嘴唇也有一些發黑,臉色十分不好看,另一只掌在胸口一陣疾點,護住心脈。

“我真的敢把它毀掉喲,師父!你就停手嘛,這個安小王爺有你的收藏重要嗎?”

花山公哭笑不得,“你手裏的那個……是假的。這麽重要的東西為師怎麽可能随便亂放!別再胡鬧!”

就在此時,一聲爆炸音,桌子在空中被擊得粉碎,化為煙塵。

端木朝華也彎身吐出一灘黑血。

“阮千千!你還在那兒,廢話個什麽勁,還不給本王過來!”

看到端木朝華吐血,阮千千頓時頭腦不能思考,連忙把花山公的百寶箱丢到一邊,扶起端木朝華,讓他坐在床沿上。

端木朝華的手蜷起抵在胸口處,那裏有難以言喻地痛楚,比曾經毒發還要鑽心百倍的疼痛,讓他幾乎難以忍受,手也忍不住發抖。

“師父,快拿解藥來啦!不要再玩了!”

端木朝華龇着牙,原來這花山公只是在玩嗎?吃菜的時候完全沒有察覺到裏面有毒,端木朝華雖然武功不弱,但對于用毒一道卻不精通,因此着了花山公的道。

花山公悠哉哉地盤腿坐在椅子上,從桌子上抓過一個橘子,左右看看,遞出去,“乖徒兒,來給師父剝個橘子先。”

阮千千一腦門都是汗,看端木朝華難受的模樣,這次遭罪必然不輕,卻只能無奈地接過橘子剝起來,邊剝邊軟語求自家師父,“您就先把解藥給他吧,他這麽輕易就中了師父的毒,說明為人粗心大意沒什麽本事,師父您不是從來不和沒本事的人計較嗎?”

此話正中花山公下懷,兩條眉毛飛揚起來,接過阮千千剝好的橘子,有滋有味地吃起來,但還不夠,若這麽輕易就交出解藥,這次的局豈不白設下了嗎。

橘子吃了一大半,花山公這才指着端木朝華,說,“小子,你是服氣還是不服?”

端木朝華先前聽阮千千說話就已經氣極,幾乎想一掌把那丫頭的腦袋拍清醒了,現在更是不可能服氣。

“暗算我算什麽本事?花山派也算名門正派,說出去不怕天下人恥笑。何況,我掌北朔兵權,你一介江湖平民,欺到我頭上,本王定不會放過你。”

阮千千着急地猛掐端木朝華,俗話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将來給端木朝華解毒,還指望花山公肯把連心草借來一用。

端木朝華翻手将阮千千的手捏在掌中,掌心微涼,滲透着冷汗。

“嗯,這話倒是像你老子,既然這樣,我何必要給你不放過我的機會,安小王爺,你便坐在此處等着歸西好了。”

端木朝華梗着脖子,別過頭不看花山公,只将阮千千的手拉開,從心口處摸出一只紅色錦囊,囊中取出一紙護身符。

“本王本想一直護你周全,你這丫頭腦袋不靈光,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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