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開始,不日放出,謝謝還在坑裏的朋友

立刻滿意地笑了,輕佻的顏色也收起來,此時整張臉竟然透露出一種天真無邪的氣質,走過去使金鈎把帳子挂起來,緩緩地說,“每次和你玩都不能盡興,別的姑娘聽我這麽一說,必定滿臉通紅無地自容,你這樣怪不得這安王爺不肯安心做你的皇夫。”

一溜紅爬上朝顏的臉,好在她常年在外征戰,膚色不白,紅色盡數隐沒。

将錦被掀開,被子下的人早已卸去铠甲,只一襲單衣,離琰輕輕松松撥弄開端木朝華的衣服,隐沒在單衣裏的身體,瘦削卻不柔弱,腰部線條十分硬朗,膚色不很白,但色澤很好,像一塊引人垂涎的蜜糖。

紫瞳有一些閃爍,手沿着腰線向上,數端木朝華的脊骨,離琰沉迷于手上的觸感,但臉上不動聲色,嘴裏平靜地說,“蠱蟲很健康,這種昏迷是自然現象,這個人,”紅唇搖曳出一股笑,“身上還有別的毒,所以遇到一些阻滞,但現在已經好了,我開一些藥煎服,最多十二個時辰,就能讓他醒來。”

朝顏喜上眉梢,“真的嗎?這麽快,那麽,這種蠱可以解嗎?”

離琰詫異地看她,手并未放開懷中的人,他對端木朝華的臉不感興趣,但這種溫熱的觸感,與女人全然不同的結實,或者是他身上還有什麽別的,離琰不甚了解的東西,在他血脈裏激起一種異樣的沖動。

“解是可以,不過,你就那麽确定,他會跟着你?若他不肯,再要種這種蠱,就不行了,因為這種蠱的名字就叫做‘一世’。一世只能種一次。”

出宮之時,離琰的馬車裏多了一個人,馬車裏熏着溫暖的香,離琰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撥弄着懷裏人的唇,稍稍鋒利一些的唇線。

他低頭,舌尖在尚無意識的端木朝華唇上一掃,紫瞳中露出,鎖定獵物的精銳光芒。

接着說阮千千和林少庭将要入軍營一探的事情,當天晚上,連月亮都沒有,星星也都藏得好好的。

田沖扶着酒醉不能站穩的端木朝華朝主帳走,一面提醒,“王爺,小心地上石頭。”

“去,本王能摔倒嗎?不用你扶,本王自己可以走。”端木朝華一面說,一面妄圖甩開田沖。

兩個人的影子在地上歪來晃去,好不容易磨蹭到主帳,田沖臉上有一些忐忑,把剛剛舉步要踏入的王爺又拉回來一步。

“王爺啊。”

“你怎麽婆婆媽媽的,本王已經困得很了,快些去找人備水,本王要沐浴。”端木朝華打着哈欠。

“王爺,您去和談那天,是不是遇見什麽不好說的事情,說出來,小人可以給王爺解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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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悶?”端木朝華斜他一眼,“你把衣服全脫了去軍營裏給本王跑十轉,把官兵給本王一個個叫醒了,本王就不悶了。”

田沖一陣惡寒,決定讓阮千千放手一試,猛一把将端木朝華推入帳中。

田沖立在帳外,只聽裏面一聲“大膽”,還沒有吐露完全,就悶下去,然後是一陣錘擊重物的悶響,間或有桌子板凳被打翻的聲音,田沖心裏不停念叨阿彌陀佛。

上天保佑他裏面的王爺真的有問題!

不然他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給王爺砍啊!

正在田沖哆哆嗦嗦後悔沒有多穿兩件衣服站崗的時候,主帳門口探出一個腦袋來,阮千千一雙眼睛亮得像星星似的,鼻腔裏都憋着笑意,帳中已經亮起燈,她說,“去把馬将軍請來,有要事相商。”

田沖果斷去找馬晉沖,順便在路上把整件事簡單總結了一下,就是最近王爺不正常,正好王爺在京城的故交也就是阮千千和林少庭來到邊關,于是想了一計讓王爺醒一醒。

馬晉沖對端木朝華近來花天酒地的做法也頗有不滿,但礙于身份關系,端木朝華也算對他有知遇之恩,不便說什麽。

于是挑帳而入,一面說,“能讓王爺恢複一貫作風,末将一定為他二人求情,想必王爺也不會重罰……”

這個不會重罰的結論,當真是做早了。

田沖和馬晉沖,入帳以後皆愣在帳門口站着。

“快過來坐啊二位,我茶都給二位備好了。”笑眯眯說話的正是阮千千,而林少庭已經坐下和她悠哉哉地品茶,雖然說這邊關的茶難喝的得要死,沒什麽好品的。

馬晉沖率先反應過來,那個縮在床上,被揍得鼻青臉腫,五孔出血的家夥,難道是端木朝華?

“大膽,你二人還有膽子吃茶!”馬晉沖急得滿頭是汗,走過去瞧了瞧,端木朝華已經暈過去,哼哼聲都沒有,想必是傷得過重。

“來人,把這兩個膽大包天的,給本将軍拿下!”馬晉沖怒道,誰知并沒有人如他所想,沖進來拿人。

阮千千翻一翻手腕,亮出掌中金燦燦的令牌,說,“不好意思,我已經把主帳周圍的士兵全遣回去睡覺了,夜深人靜咱們才好謀劃。”

馬晉沖見阮千千嚣張得出奇,将腰間佩劍拔出,一劍砍下,金石迸濺,被林少庭的劍架住,輕巧巧挑回去。

“你還真是個急性子,若這人真是端木朝華,且不說我舍不舍得,敢不敢打,我也要能打得過。虧你還說王爺對你有知遇之恩,端木朝華的功夫有幾斤幾兩你莫非還不知道,豈能被我二人輕松拿下。”

馬晉沖給這麽一說,心頭雪亮了一下,走過去,猶豫一番最終還是将手按在端木朝華的下巴上,果然摸到一些,與皮膚觸感不同的東西,使力一撕。

一張鼻青臉腫的臉,絕不是端木朝華的臉,陌生而平庸的路人甲,在北朔軍營假冒安王爺足足一月,這才頭一次把自己的臉露出來。

馬晉沖大驚,後退一步,驚愕地盯着阮千千,張張嘴,終于消化掉眼前的事實。

然而——

“安王爺去何處了?”

☆、真假王爺(2)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

關于安王爺去何處了這個問題啊,就像太陽為何不從西邊而是要從東邊升起呢?今天晚上月亮和星星為啥都不出來是牽手約會去了嗎?東街買豆腐的女人長得明明很醜為啥還要被叫做豆腐西施?

一樣,是無解的。

鑒于情勢緊張,軍中事務暫時交由馬晉沖和田沖二人執掌,其實從和談之後北朔大軍和西陌大軍僅僅是壓在邊境上,相互對峙,從未交戰。

因而,馬晉沖認為,在端木朝華被找回來之前,還是繼續高挂免戰牌,若西陌主動出兵,那便兵來将擋。

“大軍壓境,軍糧消耗巨大,你二人要盡快把安王爺找回,若半個月內無法帶回安王爺,我也只好上奏朝廷了。”

臨別前馬晉沖這樣說,阮千千對這名儒将很有好感,她本以為知道王爺被掉包,馬晉沖會吓得屁滾尿流,結果其人還是十分淡定的。

“嗯,将軍只管放心,我們一定會把王爺帶回來。”阮千千拍着胸脯保證,和林少庭提缰走馬,林道上激起煙塵滾滾。

話說西陌的風土人情與北朔還真不大一樣,街上多的是女子,男子卻少。若有一名男子豁然出現在大街上,必定引起方圓十裏的轟動,更何況是林少庭這樣,長得俊朗,身騎高頭大馬的男子,走在街上老是有姑娘好不嬌羞地攔馬丢手帕什麽的,實在耽誤行程。

半路上二人随意找了家客棧落腳,阮千千好好的飯不吃,直盯着林少庭看,邊看邊出神像是在亂想什麽。

“怎麽不好好吃飯,還有一半的路程要走,不吃飽些要是半路你走不動,我便把你丢在外頭。”林少庭心平氣和道,給阮千千碗裏夾一筷子綠油油的青菜。

“師兄,我是在想……”

“嗯?”林少庭挑眉。

“是不是可以給師兄化個妝,我們現在走得實在太慢,這樣慢慢行至京城,不用去找端木朝華,我們就可以立刻打道回府了。”

這話說得有理,林少庭也承認,問,“那你想怎麽辦?”

“就化個妝就好了,師兄,等吃完飯,我上街買些材料,你在房間裏等我就是,包準經過我阮千千的手,你爹媽都不認得你。”阮千千嘿嘿笑道。

林少庭忽覺心頭發涼,說,“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阮千千拿眼把他一瞪,“不行,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答應好的事情怎麽能反悔呢。”再一變臉,寬慰林少庭,“師兄你就放心吧,你要相信我,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相信……”林少庭應得極為勉強,他是相信阮千千壞事的本領,和爬樹的本領一般高強。

把白色的粗布包往桌上一放,阮千千一件件提拎東西出來,青灰色的粗麻衣服,褚色的包頭帕,超大號毛筆幾枝,外加女人畫眉毛用的石黛。

阮千千在他臉上搗鼓的時候,林少庭心頭一個勁覺得不妙,幾次喚阮千千的名字,她都只作不知,一個勁往他臉上抹。

忽然之間,師兄的眼神怎麽那麽不對勁,阮千千的手頓住,“師兄,你幹嘛……這麽瞅我?”林少庭的目光向來是溫柔的,可此刻,也說不好是溫柔還是什麽,就是和平時很不一樣,讓阮千千覺得心跳快一些,是因為眼神灼灼?

“千千。”

“嗯?我馬上就畫好了,師兄你不要擔心,為了我們一行暢通無阻,就犧牲這麽一小下,進了西陌京城,我立刻就給你洗了。”

“沒關系。”

啊,沒關系啊,沒關系就好。呵呵,阮千千松一口氣,本來她是很有信心的,不過現在看着林少庭臉上躺着的妝,深吸一口氣,“師兄,咱畫好就直接走吧,你就不用看了。”

“為何?”林少庭皺眉。

“沒為何,就,咱不是趕時間嗎。師兄你剛才要說什麽?”阮千千轉移話題的技術一如既往的差,但對林少庭卻有效。

“沒什麽,等把端木朝華找回去,師兄有事跟你談。到時候,你再決定要不要……”林少庭的聲音低下去。

“師兄你說什麽?”師兄什麽時候變蚊子了,她拼命豎耳朵都聽不清。

“沒什麽,快點畫完我們好上路。”

“嗯!”阮千千用力點頭,添上最後幾筆。

阮千千不知道方才林少庭的目光忽而不對勁乃是因為看着她搗鼓他的妝容時,讓他忽然有執子之手,為子畫眉的沖動。當然,林少庭也不會知道,阮千千畫的乃是一個奇醜無比的老太太妝,否則估計就不會有畫眉的浪漫情致了。

實踐出真知。

阮千千為林少庭畫的妝果然很管用,林少庭的馬到哪裏,別人就避之不及。

為什麽要到西陌京城去呢,因為據密報說,西陌女皇本來親自來邊關議和,結果和到一半就往回走,并且帶走一名男子。阮千千和林少庭進入西陌國境以後,一路走一路打聽,證實朝顏确實是帶着一名男子回京的。

剛進入西陌京城,阮千千就迫不及待地想打水給林少庭洗去臉上畫的亂七八糟的妝容,冒着熱氣的帕子還沒敷上林少庭的臉,林少庭抓住阮千千的手道,“我自己來。”

阮千千一哆嗦,把手抽出來,迅速而準确地蓋到林少庭臉上。

“師兄有事師妹服其勞,你還是好好坐着吧,呵呵,還有啊,師兄,你這個微笑的表情不大好,以後我給你化妝,你就不要笑了。”天知道頂着阮千千的鬼哭狼嚎妝再配以微笑,簡直比死了爹娘的嚎哭還要醜。

阮千千這一路都在感慨,為了快點找到端木朝華,她毅然決然犧牲自己的審美,真的是難以言說的壯舉,日後一定要以此為由讓端木朝華多跟她說幾聲謝謝。

水洗過的面容,又恢複到俊朗明秀的樣子,給師兄換上白色長衫,幾日來飽受視覺謀殺的阮千千,感激涕零道,“師兄,你長得真的是好好看,那些什麽潘安宋玉的,都是吹牛,師兄絕對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

“無事獻殷勤,說罷,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

阮千千嘿嘿地笑,嘴巴裏連聲說着“哪有”,心裏卻道,就算有也不讓你知道!

西陌皇宮裏頭,女皇陛下正歪着頭批閱奏折,不過朱筆遲遲未能落下,早已随着端木朝華飄到國師大人的啓天監去了。

索性将筆一丢,喚宮侍進來,“備銮駕,朕要去啓天監一趟。”

“是。”

她倒要看看,離琰說的只有啓天監才有的寒冰室到底有怎樣神奇的效果,能讓端木朝華的身體少感受一些痛苦。站起身時,朝顏的腳步微微一搖晃,不知,端木朝華要是真的醒了,看到的是她,又會說什麽話做什麽表情呢?

事實上,端木朝華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一個妖媚得天下絕無僅有的男人,這個男人的一只手正在自己的襟口裏探來探去。

端木朝華稍稍動了動手指,渾身都是麻的,怒聲道,“你是誰?”

離琰猛一擡頭,正對上端木朝華墨色一般的眼,驚喜的神色浮上臉面,“終于肯醒啦,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呢。”

這個地方格外冷,寒意毫不客氣浸入骨髓,渾身都又麻又痛,低頭一看自己身上僅僅穿着一件單衣,而且,在這個妖魅一般的男人手下,早已領口大開,寒氣直灌入胸中。

他胸口劇烈起伏幾下,從齒間擠出一句話,“你到底是誰?從我身上滾下去。”

沒錯,國師大人離琰現在正趴在端木朝華身上,不僅手不客氣,腿也不客氣地壓着端木朝華的腿,起身的動作讓頭發掃過端木朝華的臉,帶起微癢的躁動。

端木朝華的腿稍稍恢複一點知覺,便一腳将他踹下去。

離琰從地上爬起來,揉着被摔痛的屁股,頗為委屈地說,“我是在确定我放在你身體裏的蟲子可否安好,這個地方太冷,要是一不小心激怒他,說不定會在你身體裏亂闖一氣,見什麽吃什麽,恐怕不用半年你就徹底淪為傀儡,那可就不好玩了。”

“你說什麽?蟲子?”濃眉緊擰着,端木朝華坐起身,掩上襟口,嘗試着下地,剛走出一步就立刻軟倒,渾身也提不起勁,不要說內力,能有走路的力氣就不錯了。

“對啊,別人問我要的蟲子,現在在你身體裏睡着呢,要是我早一點認識你,大概就不會把蟲子給她了,你這樣的妙人,真要下蠱,我才不會下這一種呢。‘蘇然春’才是專門為你備的嘛。”

離琰天真而豔麗的面孔上陶醉的表情,讓端木朝華覺得更冷了,問道,“‘蘇然春’是什麽東西?”

很高興能勾起端木朝華的興趣,紅唇仿佛一瓣花,生生抖落出珠玉一樣的聲音。

“就是一種蠱啊,跟相思蠱差不多的,只是蘇然春的蠱蟲特別可愛,你看——”

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只蟲子出現在離琰玉白的手指尖上,“好看吧?”

五顏六色的翅膀輕輕撲閃,這麽美麗的一雙翅膀,卻擁有比拇指還要大的環節身體,白色和金色相見,兩只圓鼓鼓的眼睛綠瑩瑩地瞪着。

端木朝華一陣惡寒,往後退一步。

“你不要害怕嘛,啊,剛才你在問我名字,是對我感興趣才會問我名字吧。我的名字你一定要記好,若忘記了,我就只好把我最愛的小然然放進你身體裏咯。”

“什麽名字?”

“離琰,我是西陌國師,也是天下最美的人,你現在在的地方,是我的府邸,等你身子稍好一些,我可以帶你去府中逛逛。我敢說這天下最有趣的東西也在我這裏,必定讓你難以忘懷。當然,我也不會讓你有機會忘懷。”離琰伸手想摸端木朝華的下巴,端木朝華一皺眉,往後退得更遠了。

冷凝的聲音将一室的空氣都凍住——

“滾、開。”

☆、真假王爺(3)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

離琰的眼睛危險地眯起,敢對他說“滾開”呢,抓住端木朝華冰冷的手指尖,翻身将其壓倒在玄冰床上。

端木朝華忍不住發出“嘶”一聲倒吸涼氣,玄冰床的寒氣直透背脊,他運起內力想要抵擋長驅直入的寒氣,卻忽然胸口一痛,喉頭一股腥甜。

噴在地面上的血味讓離琰懷裏放着的小蟲子忍不住躁動,裝着它的盒子抖啊抖的,離琰垂着妖媚的眼看端木朝華一臉痛苦的樣子,心裏仿佛是一萬朵煙花齊放的興奮感。

“別慌,早晚讓你嘗到他的血,現在還不是時候。”離琰笑笑地對尚未回神的端木朝華說,“若你乖的話,我是不會讓小然然喝你的血的,我都舍不得喝呢。”說着伸出舌舔舔嘴皮,仿佛已經嘗到他血液的鮮美滋味一般。

這種詭異的情狀讓端木朝華怒氣難以遏制地湧上頭部,但理智又告訴他不能激動,要好好回憶。

當日與朝顏和談,将将喝了茶水沒多久,還沒有正式開始談判,他便失去了知覺。

再然後,就是現在——

“朝顏現在何處?”

離琰不悅地擰起眉,“醒來就問別的女人,這可不好。”那張絕美的臉忽然在端木朝華面前放大,他離得極近,吐出的氣息有一種很奇怪的香味,“你真的想做朝顏的皇夫?沒道理啊,如果真的想,那朝顏也不用問我要蠱了。”

“蠱?我無法用內力,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是朝顏下的蠱?”端木朝華已經無處可退,只能以手遮在自己和離琰中間,他厭惡這個,生得如女人一般的男人。

“對啊,這時辰,估計她也快坐不住,會來看你了吧。”

說一句國師大人料事如神也不為過,因為此時正好下人來報,“皇帝陛下已經在啓天監門口,聖駕親至,請國師出迎。”

離琰勾唇一笑,“跟我來吧。”說着拉住端木朝華的手。

他的手竟然是出奇的柔軟,端木朝華本想一把推開,可此時的自己确實站不穩,只能十分無奈地倚着離琰。

心頭苦笑一聲,阮千千,掉進這個古怪的地方,怕是,不能早點回來看你了,你真的會依本王所言,安安分分待在安親王府嗎?

阮千千當然不會安安分分待在安親王府,這時候的阮千千和林少庭,正在策劃當天晚上夜襲西陌皇宮。

雖然林少庭其實對這個主意不是很贊成——

“皇宮守衛森嚴,一旦驚動侍衛便不好辦了,何況,西陌也是藏龍卧虎之地,我去街上打聽過了,聽說有位極厲害的國師大人在女皇身邊保護。”

“半月時間已經耗去好多天,這一眨眼就會過去了,如果馬将軍上報朝廷之前不能尋回端木朝華,西陌與北朔開戰自然不可避免。生靈塗炭,蒼生血染江山,師兄你就忍心眼睜睜看着?”

阮千千一雙眼亮閃着,林少庭倒是詫異了,他以為阮千千只是擔心自己的恩人安王爺而已。

“沒想到你能為百姓着想,小小女子,倒是難得。”

“哎,師兄你小瞧我,我小時候也飽受戰亂之苦,要不然也不會累得身子不好,上花山派學藝保命啦,我也确實想快點見到安王爺,畢竟他是我的恩人嘛,如果他現在是身不得已陷于西陌皇宮,我救他出來也算是還報他的恩情,從此再無瓜葛。”阮千千一面說一面佩服自己,如果她也救端木朝華一次,就不用再對着那張時不時變成烏雲罩頂的臉啦。

然而,也不全是開心的,離開端木朝華,生命裏再無“報恩”二字,她又為何而活呢?

阮千千甩甩腦袋,繼續說,“總之當務之急是混入西陌皇宮,探探虛實,摸清楚端木朝華被困在哪裏,再想法子救援。”

她有擺脫端木朝華的心思,林少庭自然是高興的,但嘴上不說。

“帶着你一起去西陌皇宮,反倒不便,不如我自己去,一個人要探清端木朝華的位置反而容易些。你今晚就安安分分待在客棧,等我明天一早帶好消息回來。”

阮千千想想也是,便答應下來,随口道,“師兄一定注意安全,若一次探不到我們可以另想辦法,反正這事不急。兩軍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何況那個朝顏對端木朝華有意,必不會取他性命。”

在她心裏,終究還是關心自己這個師兄的,林少庭“嗯”一聲,心裏已經轉過千百種心思,也是安慰也是高興。

女皇的銮駕停在啓天監門口,多多少少惹人議論,皇帝親自拜訪這位國師,足見離琰在西陌的地位尊貴無比。

天色将暮的時候林少庭已經離開客棧,阮千千獨自下樓招呼小二過來點一碗陽春面。

只聽鄰桌一個女聲——

“聽說今日新皇也去啓天監拜訪國師了。”

阮千千看過去,是個穿着文人儒士衣服的女人,西陌的女人穿衣打扮反倒有一些類似北朔的男子,阮千千這身裙子倒是特別了些。于是面來的時候,她把臉往碗裏一埋,偷偷聽隔壁那桌人說話。

“那當然,國師效命西陌已有三十餘年,老皇帝對國師也是極其倚重。新皇将将登基,皇位不穩,自然要去拜訪國師的。”

“新皇将将登基是沒錯,但皇位不穩何來其言,吾皇的幾個姊妹,都忠心耿耿且從未有什麽野心。”

“皇家之事,誰能說清。其實我倒覺得,皇女們不足為慮,反倒是國師大人,聽說有撒豆成兵的本事,若國師大人肖想江山……”這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已十分明确。

有一個聲音插話進來——

“國師大人不是男子嗎?西陌一直是女人當道,哪有男子議政的份?”

“話是這麽說,可這位國師有傾城傾國之貌,本事又十分高牆,呼風喚雨無所不能,難說啊。诶,你是哪家的公子,怎一個人在外。”西陌女人看見插話的人穿着男子的衣裙,加上對方又長得唇紅齒白的,有幾分可愛的姿色。不由伸手想要在他臉上揩一把油。

阮千千迅速往後一躲,扭扭捏捏道,“我在此處等人,只那娘子半天不來,讓我好等。”

“那便跟着我走啊,我祖上為西陌為丞,現在官居侍郎之位,包準小公子吃穿享用不盡。”

“唉……”阮千千眼眶一紅,嘆一口氣,“怎生不讓我早些遇到您,家中娘子分外彪悍,若知道我與姑娘這事,怕會大發雷霆。”說着撩起一截袖子,藕白的一段手臂上,有一塊明顯的擦痕。

那女人會錯意,以為面前的漂亮“公子”家中有悍妻,不欲惹事,讪讪地說,“那公子慢慢等。”

阮千千泫然欲泣,把戲份演足了,直到那女人完全不理她,繼續和一桌朋友們高談闊論,方才大口吃起陽春面。

一碗面吃得大汗淋漓滿面通紅。

既然國師大人這麽厲害,端木朝華肯定是不肯嫁給朝顏做皇夫的,當日在比試場上就已經很明确了。

端木朝華吐出“我不願意”四字的場景分明還在眼前,他斷不會同意嫁人的,那麽,朝顏去拜訪這位國師說不定根本不是為了什麽國事,而是為了家事!

主意已定,阮千千早已忘記林少庭說的要她安分等着。

她什麽時候安分過!

這天晚上春風微暖,林少庭把西陌皇宮翻了個遍,順帶還參觀了幾個嬌滴滴的男子,也許是女皇的“侍妾”?一個個文質雅然的男子竟然在宮中撫琴的撫琴,對弈的對弈,望月的望月,閨怨的閨怨。

倒着實讓他眼睛都大了。

西陌女皇朝顏他是見過的,銮駕歸來之時天色已晚,不知什麽人不知死活地得罪了皇帝,朝顏回來之後,在寝宮裏發了一通脾氣,砸碎一地古董花瓶,還有個穿着青色長衫的男子,額頭被硯臺砸得鮮血直流地退出來。

對着月亮喟嘆一聲,之後面色平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地離去。

林少庭當然不可能忘記自己是來幹嘛的,待朝顏寝宮的燈滅了,才蹑手蹑腳摸進去,借着月亮微薄的光在寝宮裏搜尋是否有端木朝華的身影。

半晌——

屋子裏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響聲,是林少庭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碎瓷片。他往朝顏躺的地方瞅了一眼,沒有動靜,應當沒有醒。

龍床背後還有一個小隔間,如果可以藏人,也就只有那裏了,只不過要從龍床前面走過,林少庭分外小心地繞過去,走過屏風,勾起遮掩的珠簾,隔間裏有一張床,他的手在床上一陣摸索。

涼的,空的。

端木朝華不在此處。

正擡步要退出去。

忽然間背後一片光亮起,連帶這個小隔間也燈火通明,門口站着一人,豁然是朝顏的一張怒容——

“你是何人?膽敢夜闖朕的寝宮,拖出去把他給我砍了!”

☆、藥人(1)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

林少庭認識朝顏是因為阮千千和朝顏為了端木朝華而比試的時候,他在場邊。朝顏卻從未見過林少庭。

因為夜行皇宮,林少庭穿着一身黑衣,避免被人發現,此時襯着白膚,看上去文質彬彬。朝顏的怒氣也稍稍平複一些,手中持着刀的侍衛已經沖進門來。粗大的刀刃想要架上林少庭的脖子,還欠了火候。

他靈敏一躲,兩只手指夾住刀刃。

“被發現了呢,該怎麽辦呢?”他側頭看看朝顏,這個女子,半點懼怕也無,從身旁的侍衛手中奪過刀,要親自動手拿下他這個“刺客。”

林少庭微微一笑,彷如春風一般,朝顏根本沒能看清他的身手,只覺手上的刀被按住輕彈了一下。

之後人已經不在寝宮中,面前空空如也,仿佛從未有這個人出現過。

那是什麽步法,竟然這麽快,若是他真的是刺客,此刻自己的命早已沒有了吧。

“陛下,要追嗎?”侍衛總管問道。

“……不用。”朝顏沉吟一聲,眼光變得犀利,“他還會再來的。”方才那人回頭的一眼,有來不及收起的失望和驚訝。

如果她料得沒錯,他要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來找尋什麽,而且并未找到。既然沒有找到,就自然有再見的機會。

朝顏看了一眼手上的刀,送回侍衛腰上刀鞘之中,支着頭坐下,“吩咐禦膳房送些安神湯來,朕累了。”

“是。”宮侍規矩地退下,腳步放得極輕,生怕打擾到九五之尊,一不小心掉腦袋。

趁着夜色,一個人影偷偷摸摸地翻牆而過,進入啓天監。要說阮千千怎麽找到啓天監這個地方的,自然是一路走一路問咯,順便還準備好一籮筐媚眼,一邊走一邊不要錢地撒。

因穿着裙裝,阮千千又故意拿捏嗓子,竟屢次被誤會為男子,反而讓她的行事順利不少。

啓天監比阮千千想象的大多了,比尚書府大,比安親王府差不多,讓她這個路癡情何以堪。轉來轉去還在同一片林子裏,殊不知離琰熟知五行八卦,府上的樹木、盆栽、回廊、水流,無不被充分利用,若非從正門而入,很容易迷在陣中走不出去。

但阮千千今日運氣好,正好遇到一行人,點着燈籠自林邊小徑過,她看到燈籠的光,立刻忘記自己是在夜闖國師大人的地盤,也忘記在客棧中聽說國師大人多麽厲害雲雲,興高采烈地一邊揮手一邊大叫,“等一下,提燈籠的,提燈籠的,站住!”

好像是女人的聲音。離琰皺起眉,揮手示意下人停下,跟在他身邊的是心腹趙謙,離琰問道,“我府中何時有女人了?不是你的女人吧。”

趙謙一個哆嗦,說,“此事小人不知,不是小人放進來的,國師大人明鑒。”

離琰語氣越溫和,越是生氣,他向來喜怒無常,府中的人都十分敬畏。

不一會兒,那個讓他們“站住”的“女人”已經從林中跑出來,拍着頭發上落着的樹葉灰塵,滿面笑容仿佛是星辰一樣,離琰眼前一亮的同時,心中卻是厭惡。

阮千千走進一步,他就後退一步。

阮千千停下腳步,奇道,“诶,你好生漂亮,莫非是伺候國師大人的?多謝你們,要不是看到燈籠的光,怕是我要在林子裏轉到天亮了。多謝多謝啊!”說着她抱拳作揖,禮數周全。

然後嘛,自然是轉身立刻開溜,不能等他們反應過來啊。

誰料後領子被人拎住,離琰厭棄地用兩根手指夾住阮千千的後領,問,“慢着,你是哪裏來的,來這裏幹嘛?既然不識路,不如,我們為你引路好了。”

涼絲絲的聲音好像一條小蛇,蜿蜒着從背脊爬上。

“啊,我其實是走錯了,現在想找個門出去,你不嫌棄就引我出去吧。”

離琰眯縫着眼,她來的方向,本沒有門,有的只是一堵高牆,不會破陣,必定被迷在陣中只知原地打轉。

“你翻牆而入,難道不是找國師大人有事嗎?”

“我只是翻錯牆而已,你想多了,真的不是來找國師大人的。”要是落到國師大人手裏,她的小命恐怕要捏在手上拿着,随時都可能被掐斷。

“這樣嗎?”驀然拖長的語調,讓阮千千有種心內發麻的不祥預感。

只見面前美得慘絕人寰的人,玉白無雙的手上,捏着一條綠油油胖乎乎的小蟲,小蟲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圓乎乎的眼睛和阮千千小眼瞪大眼。

“要不要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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