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開始,不日放出,謝謝還在坑裏的朋友
試?這條蟲子最喜歡在人的血脈裏泅水,一旦見血就不知疲憊,至死方休,只是沒那麽容易死,最長的可以活到十二年。”離琰說着對趙謙一攤手。
趙謙會意地奉上小刀一把。
“啊啊啊啊啊啊!”不過手臂上被割出一小道口子,阮千千疼得連連大叫起來,她怕疼不是一星半點,叫得好像要她的命一般,倒也讓離琰忍不住側目。
綠蟲子聞到血的味道,在離琰手指間搖來晃去,圓滾滾的身子扭來扭去要掙紮出來。
阮千千哭道,“我是來找國師大人的,人家對國師大人傾慕已久,不遠千裏從南楚跑來拜訪,這就是你們西陌的待客之道嗎?我師從花山派,師父是花山公,在江湖中也算有一點點地位,若你不放我,我師父師兄師姐一定會來找你報仇的!”一番話說完,眼淚已經滴溜溜滾落一串。
離琰皺眉看着手上被濺到的眼淚水,惡心得起了一串雞皮,甩掉,把綠蟲子收好,丢開阮千千的領子。
阮千千抽抽搭搭哭個沒完,離琰看着她臉上的淚痕覺得快要吐了,冷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國師大人。”
“哈?你騙人,國師大人怎麽可能男生女相長得這麽美,我雖遠道而來,但已經打聽過了,國師大人是個很牛的人,你這模樣哪裏有半點國師大人的氣概。”
“我就是你要找的國師,有什麽事情快點說,我這啓天監,不留女人。”離琰盡量保持平靜,天知道他有女人恐懼症,除了朝顏和朝顏她娘,別的女人只要一近身內一丈他就會惡心得想吐。
這阮千千不知天高地厚地站在離自己只有半步的地方,國師大人已經全然忘記要不是自己把她拎回來,說不定阮千千早就跑到百二八丈以外逍遙去了。
“啊,我想問問國師大人,女皇陛下帶回來的男人,被藏在哪兒了。”
離琰吊起眉梢,“你找他做什麽?”不知不覺把聲音沉了些。
“那個端木朝華的爹和我師父是至交,聽說他被西陌女皇請來做客,我師父急着見他,所以派我這個小徒弟先來探探虛實。”
花山公的徒弟,離琰斜睨阮千千,油嘴滑舌一臉讨好,倒是得了花山公的真傳。
不過——
“回去告訴你師父,人我留下了,要見的話自己來啓天監找我。這麽多年不見,我也備好酒菜跟他敘舊。”哼,他一定會在酒菜裏多加點料,以雪當日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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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輩的事情,阮千千不知道,但根據離琰的話,她判斷這國師和自己的師父是一輩的。
忍不住問,“國師大人今年多少歲了啊,保養得這麽好,看上去比我家師父年輕多了。”
“真的?”
“嗯,而且好美,是我見過最美的人了。”
“嗯。”離琰忽覺女人也不是那麽讨厭,讓趙謙頭前帶路,對阮千千說,“我讓下人引你去正門,別的地方都有陣法,花山公似乎對你這個徒弟并不上心,沒把平生絕學好好教你,你自己從正門出去回你師父話吧。”
阮千千乖乖點頭,忽然又說,“我師父說,端木朝華脾氣肖似他爹爹,如果在西陌闖禍了,還望國師念着和他的薄面,千萬保他性命。”
離琰揚眉,這話不像花山公說的,但若端木朝華的娘親是那個人,說不定還真是他說的。花山公向來不執著俗禮,獨獨在一件事上,讓離琰記恨了很多年。如今提起這個人,心頭仍舊火辣辣的疼。
“我知道了。人既然在我這兒,我自然不會讓人動他,否則,豈非失了我的顏面。”
阮千千笑嘻嘻地和離琰道別,歡快地消失在啓天監大門口,離琰喚出趙謙,低聲吩咐,“派人跟着她。”
“是。”
紫瞳仿佛夜色裏幽幽的一束光,離琰緊繃的唇驀然一松,又到去看看自己的寵物的時辰了。
離琰把端木朝華囚禁在小黑屋裏是有原因的,一來黑暗可以摧毀人的意志,二來,他想看看這個人,是不是也像別的寵物一樣脆弱。
端木朝華能夠見到的,僅僅有離琰這個長得極其妖媚的男人,他看得出這個男人對自己有興趣,身為貴族,也不是沒有見過男子被豢養,但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依然怒不可遏。只可惜現在不能遏也得遏,他得留着力氣,伺機逃跑。
關到第五天上,離琰親自為端木朝華送飯的時候,點一點微弱的光,照着端木朝華蒼白了些的臉。
接過食物,他依舊狼吞虎咽好像一輩子沒吃過飯一樣。離琰嚴格控制端木朝華的進食,一天只讓他吃一頓飯,都三天了,那個說要來拜訪的花山公還沒有來。
離琰忽然間捉住端木朝華的手腕,将他唇邊沾着的飯粒勾下來,按入自己齒間,笑道,“你現在的樣子,哪裏還像個王爺,不如,前幾天有個故人說要來見你,到今日還沒來,等他來了,我便放你出去,可好?”
像野獸看見希望的火一般,端木朝華很難掩飾忽然激烈的心跳,盡量克制着問,“是誰?”
“沒有問她的名字,不過,據說是花山公的徒弟,上頭還有一個師兄一個師姐。”
驀然間空碗被撞落在地摔個粉碎,端木朝華竟然站起身來,腳踩在碎瓷片上,盯着離琰,“此話當真?”
離琰的眼瞳一緊,輕佻地撥弄着他的襟口,說,“我怎會騙你,這麽着緊,早知是你在意的人,我便留她在府裏了。”他看看被釘死的窗戶,恍然想起什麽一般說,“看上去像是一個藥人,我也正好缺這麽個藥人,若能把她留在我這裏,倒是比金銀珠寶更金貴吧。”
“藥人?”端木朝華雙眼布滿血絲,一把拽住離琰的衣服,竟出人意料的大力,讓離琰踉跄一步,他從齒間擠出四個字,“什、麽、意、思?”
☆、藥人(2)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
離琰避而不答,反而問端木朝華,“你很關心她?”
如果說是,這變态不知會對阮千千做什麽,端木朝華強自壓下翻湧的心緒,漠然道,“你願意說就說,不說也罷。”
他越是不想知道,離琰就越是想讓他知道,鉗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擰過來對着自己,“你不想聽?”
端木朝華用了力依舊無法擺脫離琰,他不能動用內力,而離琰雖生得陰柔,力氣卻大。
“不想。”
“我偏要說給你聽。”離琰的紅唇像花瓣一樣盛開。
果然如他所料,端木朝華漫不經心地看着別處,只聽離琰在他耳邊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地說,“藥人就是,在人身上試藥,久而久之,此人若受盡折磨而不死,自然就成了藥人。凡是被她試過的藥,要想再在她身上起作用,就不可能了。只是作為藥人是很痛苦的,所有的藥都是被自己的身體吸收化解掉,最多可以給些止痛止癢的藥,其他便只能生受。”
“不可能。”端木朝華斬釘截鐵地否定,“花山公不會這麽對自己的徒弟。”
“你怎麽知道?花山公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會比我清楚?”
雖然父親說花山公是個十惡不赦之徒,自己也見識過花山公的手段,但阮千千在自己府上的時候,天真可愛仿佛深谷長着的遍地撒歡的野花,根本不像離琰說的這樣。
“我就是知道。”
“哼,是不是,我試過就知道。”離琰從鼻子裏輕輕哼一聲。
“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變态嗎?”
“你說什麽?不要以為,我對你過分優待,你就可以對我放肆。”離琰警告道,眼前這個,不過是個好玩的寵物罷了,等有一日他玩膩了,喂了蠱蟲丢到外面去,照樣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爬着呼喊他的名字。
“優待?”端木朝華懶得再說,一記冷笑劃過唇角,手攥得極緊,他要找個機會,離開這裏,不能讓阮千千自投羅網。
客棧的房間裏亮着燈,阮千千推門而入的時候,房間裏空空如也,她垂下眼,臉上有一些失落,師兄不在,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
倒杯茶小口小口嘬着,阮千千的臉上,難得出現一種,類似憂傷的神情。
林少庭回來的時候,以為是燭火搖晃産生的幻覺,師妹的臉上,怎會有那種表情,她向來是沒心沒肺的,笑也容易,哭也容易。
轉過頭繼續蹦跶。
聽到門開的聲音,阮千千轉過頭來,放下茶杯,站起身迎上去,“師兄,我已經找到端木朝華啦。”
“在哪裏找到的?”她臉上堆着的都是笑,大概剛才,真的是他的錯覺吧。
“國師大人那裏,西陌人稱那個地方叫做啓天監,我還見到了國師本尊,長得好漂亮,天上有地上無的,像畫上的仙子似的。”
“打住,”林少庭深知阮千千對美人都有種無法抑制的崇拜,此刻提起國師大人,她又露出那種垂涎欲滴的姿态。林少庭不得不把她拎回正道上,“你既然找到了端木朝華,為何沒有把他帶回來?他不願意跟你走?”是這樣最好,他就好把阮千千立刻帶回北朔,這西陌不是個安全的地方。
“不是,我根本沒有見到端木朝華好不好。”說起這個阮千千就氣悶,重重往板凳上一坐,屁|股被震得疼,又跳起來坐到床上去,這個軟一些,接着說,“那個國師大人不讓我見他,我撒了個謊,說是師父來西陌了,因為和端木朝華的爹娘有舊,所以要見他。誰知國師大人不肯賣這個面子,提起師父的時候還隐隐臉色不對勁,國師大人說和師父多年不見,一定會好好招待,就把我打發回來了。”
林少庭若有所思,問,“這個國師叫什麽名字?”
“我之前在路上打聽過,名字古古怪怪的,叫做離……琰,好像是這個名兒,而且,人也古怪。生得美就罷了,膚白唇紅的,晚上燈籠照着,有一種特別詭異的味道,好像鬼魅一般。”
“離琰。”林少庭低下頭去,沉吟道。
“怎麽?師兄聽說過?”阮千千好奇地問。
“江湖上曾有一位用蠱高手,不過十多年前就銷聲匿跡了,那個人,好像也叫這名字,而且出奇的美,身為男子,被稱為江湖第一美人。當時就只有安王爺的娘親能蓋過他的風頭,不過安親王妃是官宦家的小姐,自然不在此論。”林少庭回憶着,當時他還小,但自小就跟在花山公身邊,加之早慧,還是有點粗淺印象。
“啊,這位國師喜歡用蟲子,可能就是你說的那個人吧,不過這不重要,他和師父到底有什麽糾葛啊,不會是生死恩怨吧,如果那麽嚴重,說不定不會把人交給我們。”當時國師大人提起師父,臉上的表情看不明晰,總之是不高興就對了。越是高深的人,越是不會喜怒形于色,也說不定就是有仇呢。
“這樣吧,明日我與你一道去啓天監,有我這個大徒弟在,也許那個國師會賣一點面子,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用偷的。”
阮千千張大嘴巴,“偷、人啊?”
“對啊。”林少庭順手拿起桌上放着的棗子丢進她嘴巴裏,笑眯眯地捏起她圓乎乎的臉,“餓了沒?餓了師兄下去讓給煮碗面來。”
“是師兄你餓了吧。”阮千千斜眼看他。
林少庭不說話,出門去要面去了,誰知下樓以後說廚子已經歇下,林少庭只好自己去廚房煮一碗陽春面,給阮千千端回來。
她筷子挑着面條,誘惑地在林少庭面前晃晃,“師兄,你不吃嗎?”
“不吃。”
“師兄,你不餓嗎?”
“不餓。”
“那我吃了喲,我吃了第一口師兄你就不能吃了喲,我會把口水糊得一筷子都是。”阮千千挑着的面,繼續在林少庭面前搖來晃去。
林少庭無奈道,“我真的不吃,你快些吃,涼了就不好吃了。嘗嘗雞蛋煎得如何。”
一口咬下去,蛋黃軟軟滑滑地流了一嘴巴,阮千千滿足地眯起眼,“好吃!”
“好吃就快些吃。”林少庭将她粘在頰邊的發撥到耳後,看着阮千千吃得通紅的臉,心裏就像是桂花糖化開了。
甜甜的,香香的。
第二天阮千千起了個大早,那時候林少庭還沒起,師兄睡得好端正啊,她不由得看呆了。
薄薄的微光照着師兄的側臉,她第一次這麽認真地看林少庭,一看就是個很溫柔的人,不濃不淡的眉,高挺的鼻子,眼睫毛竟然分外長分外密,師兄是女孩子吧,長得秀秀氣氣的。
阮千千正看得起勁,林少庭覺得臉上有點癢,本就睡得淺,這麽一來立刻就醒了。
她的手還停在林少庭臉上,本來在數他的眼睫毛,這一下全被看到了,阮千千也覺得這舉動怪傻的,立刻背轉身,匆匆忙忙說,“我正要叫你起床,我們早一些去啓天監,等國師大人下朝的時候,就上去攔轎子。如果平時去拜訪,他可以推說不在,這樣一來,他就沒辦法找借口了。”
林少庭還有一些惺忪,鼻子裏“嗯”了一聲,奇怪道,“你背着幹嘛?偷偷摸摸的,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哪有!”她轉過來大聲道,仿佛聲音越大越理直氣壯,不就是,捏了一下師兄的眼睫毛嗎,她害羞個什麽勁啊,小時候什麽地方沒看過沒摸過啊!
等林少庭收拾整齊,帶着阮千千在樓下随意吃了幾個饅頭,就往啓天監去。
離啓天監還有些距離,就遇上昨天在啓天監內看到過的那個陪伴離琰的下人,阮千千認出他來,一時想不起名字,指指點點地什麽都沒喊出來。
趙謙滿面堆笑迎過來,“國師大人早命小人在此處候着,今兒個一早陛下召國師入宮,少些時候便回來了,請二位先入府喝茶,等國師回來,自有話說。”
阮千千面上一喜,拉了拉林少庭的袖子,“師兄……”
林少庭倒未見得有片刻動容,說一聲“多謝”,止住阮千千要說的話,直到趙謙走得遠些,方才壓低聲音說,“大意不得。”
啓天監白天看來又與晚上不同,花花草草的一大把,遍地都是。不過布局很複雜,阮千千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頭,緊跟着趙謙。
林少庭卻邊走邊記下各處陣形以及布局,看得出啓天監中的布置,沒有一處是随手揮就,都是有心布置下的。現在粗粗記下,如果要逃跑,也不至于被困在陣中。
趙謙帶他們去的,是啓天監的正堂,寬敞舒适明亮,阮千千找個椅子坐下,下人很快奉上茶水,她也不客氣,随便喝了些,問林少庭,“師兄你站着幹嘛,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先坐會兒呗。”
林少庭這才坐下,但沒有動桌上的東西。
大約坐了有足足半個時辰,阮千千的腦袋都要掉下去睡着了,離琰這才回來。
國師大人的排場很大,府裏的下人夾道歡迎,這些下人,竟然都是俊秀小生,沒有一個丫鬟。
不過轉念一想,西陌本就是女人當道,所以,男人做“丫鬟”也很正常吧。
見人已經到了,離琰心情很好地露出笑容,這一笑看得阮千千徹底呆住了,好像一萬朵花在眼前齊齊開放了,美得。
“國師大人,晚輩花山派大弟子,昨日小師妹已來府上拜訪過,回去也請示過師父,師父說只是途徑西陌,與端木朝華見一面便走,國師大人府中富麗堂皇,師父他偏好樸素風格,所以不便打擾。想借這個人,去客棧中一敘。”
離琰了然地揚頭展眉,“你們來的時候,我已經派人去錦南客棧請你們師父了,這會兒人也該來回話了,我沒有記錯吧,你們昨晚不是住在那間客棧嗎?”
阮千千和林少庭同時面色一肅,離琰派人跟蹤,而他們全未察覺,一旦離琰的人回來,就可知花山公不在客棧。
“師父一大早就去采藥了,西陌附近不是有座燕熙山嗎,盛産名藥那個……國師大人和師父是舊交,應當知道他老人家好這一口吧。”阮千千賠笑說,只覺手心都出了汗,不敢看離琰的眼睛。
“知道,那便等他回來,再派人去請吧,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會。”離琰說着,懶洋洋地坐在主座上,端起趙謙親手奉上的香茗,一面吹開茶沫,一面緩緩說——
“你們師父要見的人,來我這兒的幾日,身體一直不大好,我正用蠱給他慢慢調理着,如果是花山公,大概就沒我什麽事了。”
忽而他頓了頓,掃一眼阮千千,“不過,如果花山公不在的話,這世間除了我,就沒人能解開他身上的蠱了。從此以後,只是廢人一個。就算能回到北朔,也沒什麽好活的。”
☆、蠱蟲(1)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
廢人?出生入死在沙場征戰多年的安王爺,會成為廢人?
阮千千覺得喘氣都有那麽一點困難,抓了抓林少庭的衣服角,穩了穩心神,低頭不語。
林少庭将她的手抓在掌中,有一點涼,“師父去山中耗費的時日,向來是沒有定數的,也不一定今天就會回,王爺還是把派出的人召回來吧。到時候師父回來的時候,我們自會告知他,再拜訪也不遲。今日我們只想看看端木朝華,回去以後師父問起,也好有個交代。”
離琰想了想,雖心中已有數,花山公大抵是不在西陌的,他的兩個弟子只是在拖延時間而已,但,花山公在不在,也不是那麽重要了。他暗暗打量着阮千千略微發白的臉色,起了些古怪心思。低頭喝一口茶水,離琰說,“其實不必這麽麻煩,若你們肯做一件事,我便讓你們帶人走,帶回去以後,花山公自然可以解他身上的蠱,也省得我花這些閑工夫。”
“當真?”阮千千面上一喜。
“自然當真。”離琰點頭肯定道。
“師兄……”阮千千看看林少庭,若有這樣的好機會,離琰肯發善心,自然是再好不過。她滿心愉悅全都被林少庭看在眼裏,心中微酸,臉上不動聲色。
林少庭說,“國師大人且先說出來,我們聽聽,自然不是什麽事情都可以答應的。師父雖然想見端木朝華,但也不是非見不可。而且,國師也在替他調理身體,等調理以後自然會放他歸國,到時候我們再去北朔找人也是可以的。”林少庭此話只是要讓離琰別把手上的籌碼看得太緊要,離琰略擡眼,瞟他一眼,完全看穿他的心思。
而阮千千一臉不解,不是說要十五日內帶端木朝華回去,偏着頭看林少庭一眼,目光又落回離琰臉上,“國師大人快說吧,要我們做什麽事?”
“此事十分簡單。”紅唇微微蕩漾,“你若肯讓我在你身上放條蟲子,我便讓你帶他走。”
“蟲子!”阮千千驚叫起來,忽而擺手笑道,“國師大人不要開玩笑了,放蟲子可不是鬧着玩的,而且,我是要帶人回去的,到時候誰能解國師大人的蠱啊。”
離琰擡眉,“你們是花山公的徒弟,該不會信不過自己師父的本事吧,我下的蠱,花山公自然可以解。我也不告訴你這蠱是什麽,可能會腸穿肚爛痛不欲生,也可能會奇癢無比恨不能抓得體無完膚,又或者根本沒有任何反應,我的蠱蟲有時候是很乖的,靜靜躺在你身上,趕回去讓你師父解去便可。”紫瞳漫不經心地在阮千千身上掠過,他對女人沒什麽興趣,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眼前這個,既然是那個人在意的,他自要看看她究竟有什麽過人之處。
若她連這一點“小小”要求都不肯答應,那麽——
離琰輕飄飄掃了一眼偏室放置的花鳥屏風,後面那個人說不定會豁然開竅,踏踏實實跟着自己,也是一樁美事。
總之,無論如何,他國師大人都不會虧就是了。
“此事……”
“我答應了!”阮千千斬釘截鐵道。
“不要胡鬧,此事須得從長計議。”林少庭急道,将阮千千拉到背後,那離琰的眼忽然亮起來像看見什麽極新鮮的東西似的,這麽輕易答應,說不定真的下什麽可怕的蠱。林少庭怒瞪着阮千千,“我若不能把你完好地帶回去見師父,這師兄也不必當了。”他掉頭看着離琰,“國師大人真要下蠱才肯放人?”
“一言既出,當然驷馬難追。”離琰點頭。
忽然間林少庭将擱在桌上的劍拔出,往自己臂上狠狠一劃,血液流出的腥氣,讓離琰的眉梢興奮地動了動。
“師兄!”阮千千急忙按住他的傷口,從自己裙上撕下一塊來,“你幹嘛啊,自己砍自己不會痛嗎?”布料未能順利包紮到林少庭傷口上,他拂開阮千千的手,直直看着好整以暇似乎要看好戲的國師大人。
“既是要下蠱,下在誰身上都沒有關系,我是大師兄,此事自然應該由我來受。”
阮千千瞪大眼,驚得手一松,布料什麽的哪裏管得上,已經落在地上。
有趣,離琰意味深長地看看林少庭,又看看阮千千,撇撇嘴搖頭,“可是,我還是比較想把蠱放在她身上,對着你這樣俊秀的男人,我怎麽能下得去手呢。”故意拖長的音調,讓林少庭後背發涼。
阮千千抱歉地壓低聲音對林少庭說,“忘記告訴你了,師兄,此人比較喜歡男人好像。”
這樣的事也能忘記,林少庭這時也來不及跟她計較了,将阮千千往自己身後一護,說,“先前我說過的,這次能不能帶人回去,都不是那麽重要,既然國師大人不肯讓步,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抓着阮千千的手就要往門外帶。
阮千千硬是撥開林少庭的手,學着師兄的樣子,說,“師兄,借你的刀使一使。”也反手往自己臂上一割。
又是一股子血味,不過帶着些古怪的藥香味。
離琰閉上眼,滿足地呵出一口氣,再睜眼是說不出的興奮,從自己懷中掏出各種不同的瓶子,他的蠱蟲都住在特別漂亮的小瓶子裏,有瓷的,有玉的,有竹子的,也有木的。
從一個極其不起眼的木瓶子裏抖出一條蟲子來,放在掌心裏摸一摸,蟲子睡得正舒服,這麽被一抖,不悅地一口咬上離琰的手指頭。
國師大人一點也不介意,他的血讓蟲子從腦袋到觸角都顫抖,又縮回身子,不敢再咬。
“那就這個吧,你覺得如何?挺漂亮的對不對?我最喜歡的就是這一只了。”
離琰手上的蟲子,是曾給端木朝華看過的“蘇然春”的小號版本,也就是“蘇然春”的母蠱,也是有五顏六色的翅膀,比拇指稍小的環節身體,白色和金色相間,綠瑩瑩的眼睛此刻有一些困頓地半眯着。
阮千千哆嗦了一下,她可不可以說這蟲子很醜啊,這種環節生物,雖然說不上害怕,但被一個像離琰這樣的美人抓在手心讓它舒展身子,看着還是怪詭異的。
“你不喜歡?”離琰的聲音一冷。
“沒有!”阮千千大着膽子要往前,被林少庭緊緊抓住不放。
“阮千千!”連名帶姓地喊她,林少庭的聲音有一點僵硬,“我們可以再想辦法,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阮千千古怪地瞧他,這眼神好像在看一個有些陌生的人,林少庭心上一緊。
她一根根扳開他的手指,“師兄你或許不急,可是我很急,若有辦法将端木朝華弄出來,什麽樣的法子,我都願意試試。況且,不是并不危險嗎?死不了。”被林少庭的眼光弄得有一點難受了,阮千千沖他大大扯出一個笑臉。
她知道師兄這是擔心她,就像她擔心端木朝華一樣。
可是有些事,由不得她不做,心裏早已作出決定,身體哪能阻止。
把流着血的胳膊遞出去,離琰滿意地笑道,“小姑娘有膽識,好久沒見過你這樣的姑娘了,本國師也不那麽讨厭你了。”
蟲子一觸到陌生人的血液,立刻興奮地往裏頭鑽,有一點酸癢的感覺,小小的刺痛感,倒不是很難受。
阮千千略略皺了皺眉,轉眼那條蟲子就消失在傷口上,還把傷口周圍溢出的血都吸個幹淨,皮膚上鼓起一個小豆,緩緩游移,隐沒進衣服就看不見了。
這時,屏風後面發出一聲沉悶的墜地聲。
“啊呀,還是沒有學乖啊。”
屏風後面掙紮着站起來的人,不是端木朝華又是誰。
阮千千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只見那個人,比別時瘦了一些,憔悴了一些,烏青的眼圈裏面盛着那雙眼,怒氣沖沖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似的。
下意識地一縮,還沒來得及拔腿開跑,端木朝華已經踉跄跌撞着走過來,一路把屋裏的古董桌椅什麽的撞得東倒西歪的。
抓住阮千千的後領,把她往自己面前一帶,雖說剛沖開被點住的穴道,此時氣血翻湧,喉頭一甜就吐出一口血來。
阮千千也不敢再跑,緊張地扶住端木朝華,關切地問,“怎麽了?你一直在屏風後面怎麽也不吭氣,受傷了?哪裏傷着了?疼不疼?肯定很嚴重,不然也不會吐血,師兄,你過來看看啊!”
她着急得語無倫次的。
林少庭剛把手按到端木朝華的腕上,就被他一把推開,林少庭覺得頭疼,一個阮千千他阻止不了,不知道被喂了什麽蠱,一個端木朝華他也阻止不了,只能由着他,把阮千千的手捏起,血紅着眼,低吼道——
“誰讓你來找我的,我不是讓你好好待在安親王府不許出來嗎,你從來不帶耳朵的嗎,把我的話都聽到哪裏去了!快點把那個蟲子,給我弄出來!”手下一用力,她臂上的衣服全被扯破,細細的劍痕還在,但是蟲子早就沒影了。
端木朝華掉頭像一頭瘋了的獸,沖過去将離琰撞倒在椅中,一手提着他的領子,一手按着他的脖子,“離琰,你給她下了什麽蠱?馬上解開,現在就解,否則我立刻要了你的命。”雖然內力幾乎不能用,但端木朝華正怒氣上頭,力氣大得驚人。
離琰卻一點也不害怕,慢慢地說,“也不是什麽要命的蠱,就是上次給你看過的那只,而且,只有子蠱而已,母蠱我還想下在你身上。你若殺了我,母蟲一旦死掉,子蟲便會啃幹淨她的內髒,什麽都不剩。你當真想這樣?”他挑釁地看着端木朝華。
半晌。
雖用力克制了。
手還是在離琰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紅色的勒痕。
“你這個瘋子,到底想怎麽樣?”
“手松開。”
端木朝華的手抖了一下,不甘不願地松開,眼中紅色全然不減,哪裏還有半分王爺的風雅,直勾勾地盯着離琰,“你想要什麽,我沒有不能給你的,唯獨這個人不行。”這個人自然是指阮千千,阮千千被震驚得不能動彈,林少庭舍不得看她雙肩微抖的樣子,将她往自己懷裏稍稍帶一些,讓她發軟的身子靠住自己。
而她眼裏全是端木朝華狂怒的樣子。
他就像一只老虎,被人拔了指甲,猛縱起來要扼斷對方的喉嚨。
方才他沖她發火,把她吓得都不敢說話了,可現在看來,他只是在着緊自己吧,他只是氣自己不聽話吧,他只是……不想讓她遇到危險吧?
說不清心底的感覺,到底是花開遍地的美意,還是針尖戳刺的疼痛。
“我要什麽你不知道嗎?”離琰反問,手又不安分地去摸端木朝華的臉,“我要的,不就是你嗎?”
暧昧的腔調,好像大紅大紫的花朵靡麗地開了一室,端木朝華眯起眼,“這不可能。”
“俗話說,強擰的瓜不甜,我知道不可能,所以,我現在是要放你們走啊。”
“別和我花言巧語,離琰,我沒什麽耐心。”
國師大人美麗的手指從懷中摸出另一只木瓶子,抖落出母蟲來,灼灼的目光捕捉住端木朝華,“若你肯像她一樣,把母蠱放在自己身上,我便放你們走。當然,我之前說的話你也應當聽得很清楚,這蠱可能會讓人腸穿肚爛痛不欲生,也可能會奇癢無比恨不能抓得體無完膚,又或者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離琰的話還沒有說完,端木朝華已經讓蠱蟲鑽進自己的血管裏,身體的力氣有一點不濟,他閉了閉眼,抓着襟口喘息一下。
身上已經有朝顏下的蠱,多一只,也沒什麽不同,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帶阮千千回北朔去。是生是死不重要,總之,能保她一命就足夠了。
他現在無比慶幸的是,林少庭跟着阮千千來了,要是回程上自己怎麽了,也有個人照應着。
阮千千一直呆愣着,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道,“你……幹嘛這麽傻。”
端木朝華苦笑一下,摸摸想念已久的臉,有點疲憊地把頭擱在她肩膀上歇了歇,聲音低得像一聲嘆息——
“也不知誰比誰更傻。”
然後回頭,問離琰,“你說的話,都算數吧,現在可以放我們走,不再幹涉?”
“是啊,你們現在就可以離開。”離琰笑意盈盈地說,摸着脖子上尚且溫熱的地方,“不過,這天下沒有比我更懂蠱的人,若你們要回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