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學期伊始

“是的,是的,鼻涕精,又是該死的鼻涕精!”小天狼星捂住臉,他從指縫裏看到彼得一副同情的嘴臉,這令他火冒三丈地在車廂裏跳了起來,“不止是他!還有馬爾福那個食死徒!兩個對我一個!換你去試試,蟲尾巴?”

彼得頭搖得像篩子。

“萊姆斯?”

狼人把頭轉向車窗。

“詹姆?!”

詹姆正在他的箱子裏翻找,把波特夫人替他整理得非常整齊的衣服弄得一團亂:“得了,大腳板,又不是第一次,甚至都不值得紀念。坐下來!我給你們看個好東西,肯定能用在斯內普身上!”

“是什麽?”彼得捧場道。

“你去看看外面有沒有人,蟲尾巴,把隔間門鎖好。”詹姆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個布包裹,那是他的一件舊衣服,萊姆斯記得四年級詹姆不知道第多少次向莉莉表達愛意的時候穿了這件他所謂的幸運服。

蟲尾巴關好了門,小天狼星随意地施了個靜音咒。

劫盜者都安靜地坐了下來,詹姆朝所有人看了一圈,将布包打開。

裏面是一張折疊成一小塊的羊皮紙。

“這有什麽稀奇的。”小天狼星仍舊沉浸在他二度被斯內普擊倒的憤懑中,他把高高跷起的腿換了個方向疊起。

“看好了!”詹姆拿出魔杖,在羊皮紙上輕點了一下,接着他清清嗓子,說道,“我将保衛韋克菲爾!”

空無一物的羊皮紙上,從詹姆魔杖點觸的那處開始,朝四周延伸出細而密的線條來,一根連着一根,一片接着一片,羊皮紙随之徹底展開來,一些名字跟着移動的三角符號出現在各處。棕色的線條像蜘蛛網一樣爬滿整張羊皮紙,紙張中間懸挂着巨大的幾個花體字——“韋克菲爾”。

小天狼星看到了波特夫婦的名字,他們在院子的涼亭中沒有移動,興許是在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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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宅邸之外不遠處,鄰居紮比爾正在橡樹林旁和妻子散步,他們身邊大概還會跟着那只白色西高地梗犬,吵鬧不休地找他們要零嘴;地圖的東邊,住着黃頭發的坎貝爾一家,他們家的孩子們都沒到入學年齡,房子前面圈出了一片地方給四個孩子玩兒童魁地奇,四個三角帶着四個名字在标注着“二對二魁地奇訓練場”的圓圈裏不斷挪動;再往下看,與麻瓜高速公路相連的地方整齊地列出從地面、空中共計五處能夠秘密出入維克菲的途徑,括號裏寫着“避難時”。

“夥計們!”詹姆眨弄着眼睛,盡管被厚厚的鏡片阻攔,效果不那麽好,“這難道沒讓你們有什麽想法?”

“你——你偷了你爸爸的地圖?”蟲尾巴驚恐地指着羊皮紙角落那兒的落款。

“閉嘴吧,蟲尾巴。”小天狼星伸長了腿踢他一腳,接着看向詹姆,“你想做一份霍格沃茨的?”

詹姆熱烈地點頭:“這難道不是個絕妙的想法!我們學會阿尼瑪格斯之後已經發現了兩條密道,如果能畫出這種地圖——”

“不會有任何教授抓到你們的把柄。”萊姆斯說。

“是我們的把柄,月亮臉。”小天狼星糾正。

“順便還能監視斯內普。”詹姆補充說,“他不僅是和食死徒來往,你不覺得馬爾福簡直就是向着他的嗎?”

小天狼星陷入了沉思,他腦海中浮現着那天斯內普站在陰暗潮濕的翻倒巷,一只胳膊裏夾着木盒,單手握着魔杖指向他,而盧修斯馬爾福眯着眼鄙夷地站在後頭的樣子,馬爾福的那份輕蔑,到底是針對的誰呢?

“斯內普和盧修斯馬爾福……之前有什麽聯系嗎,我們來學校的時候,他都七年級了。”萊姆斯說了一句。

“所以才古怪,就盧修斯走路鼻孔朝天看的性格,他畢業的時候恐怕連鼻涕精的大名都念不順,怎麽可能去翻倒巷找他、還維護他?”

“他們中途差點大打出手,詹姆。”小天狼星提醒。

“那是試探,你們想知道我是怎麽看的?”詹姆把魔杖在車廂的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敲着,“鼻涕精主動去接觸了食死徒,而盧修斯是來試探他深淺的人。”

其餘三人沉默着,看起來都在努力消化詹姆抛出來這個可能信。

“他……他也只有十六歲,詹姆,這個指控太……”萊姆斯皺着眉毛,話只說了一半,但大家理解他的意思。

“所以,”詹姆揚起手裏的地圖,韋克菲爾幾個字在車廂半空左右飄飛,“我們要做一張地圖——一張活點地圖!我們會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壞念頭!”

“好極了。”小天狼星揚手率先附和。

接着萊姆斯和彼得也依次表達了相同意見,在詹姆宣布了他們六年級第一項任務得以确立後,小天狼星突然地感覺霍格沃茨特快隔間裏的空氣像是變少了似的,他借口去買巧克力蛙,離開了詹姆以及他極度自豪的從父親那兒拿走的韋克菲爾活點地圖。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麽。

小天狼星捏緊魔杖,穿過狹長窄小的走道,幾次三番地鑽進赫奇帕奇或者是拉文克勞的包廂裏給裝滿了零食的小推車讓道,他從位置極好的前幾節車廂一路走到最後一節,他能看見列車尾部的玻璃窗外,他們正通過高高的一座吊橋,小天狼星關注的卻只是那一大片灰色的天空。

一種不安的、焦躁的、脫離掌控的情緒正在逐漸控制他。

他一把推開了最後一個隔間的門,用更快的速度關上。

“鼻涕精,讓我們把遺留的問題在進霍格沃茨之前解決完。”小天狼星舉高魔杖,車窗外的天色變暗了,而他憤怒的情緒進一步滋長。

斯內普黑漆漆的魔杖也正指着他,油膩膩的斯萊特林眼中一點也看不出他面對馬爾福時的那份緊張。

“勇氣可嘉,布萊克。之前你從來不敢一個人對上我。”

“我提醒過你。”

斯內普的動作飛快,束縛咒令小天狼星結結實實地摔在了隔間的地上,就像——

就像三個月前,他在黑湖旁邊擊倒了斯內普。

他在報複。

小天狼星意識到這一點。

随後他看見那雙會發出汲水聲的棕色靴子以及陳舊的學院袍毛邊的下擺。

一道閃光!

他頭朝下,被倒挂在空中,正對上站立在隔間裏的斯內普的眼睛,渾身的血液在那一刻沖上了小天狼星的臉。

“斯內普!你——”

“清理一新。”對方稱得上是輕飄飄地念叨出一記咒語。

它輕而易舉地擊中了他,肥皂水的泡沫從小天狼星的嘴裏湧現出來,粉色的肥皂泡滴落到隔間的地上,不止嘴裏、鼻腔裏都是,他就快要吐了,這令人喘不上氣——他還被倒挂着……斯內普看起來相當享受這個過程,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舉着魔杖。

全身束縛咒的作用變得微弱,小天狼星倒挂着使出一個惡咒來,他動了真火了,但斯內普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提前解開咒語,格蘭芬多從半空摔落到地上,重重地将鼻子磕在桌板上,那道惡咒擊中了隔間的天花板,鐵皮列車上出現了一個焦黑的窟窿。

“統統石化!”

鼻血從小天狼星撞上桌子的那一側鼻孔不斷往下淌着,溫熱鹹濕的感覺太鮮明了,他僵硬地、仰面朝天地重新躺在地上,又看到了那雙汲水的靴子。

斯內普邁開腿,抱着幾本書,從他胸口上跨了過去,十分巧合地在他長袍上留下幾個髒污的鞋印。

“布萊克,這次還沒有觀衆。”斯內普離開隔間時用耳語般的聲音輕吟道,“下次我不會忘記。”斯內普的石化咒沒有使出全力,當特快列車臨近霍格沃茨、被惡咒打穿的窟窿開始湧進涼風時,小天狼星終于從咒語中掙脫出來,他流血的鼻子起初是火辣辣的疼,現在則終了于一種麻木腫脹的失覺感,他爬了起來,克服因為動作太快造成的一陣眩暈,接着拉開隔間的門。

走道裏鬧哄哄的,到處都是換上學院服的男巫女巫在預備着十分鐘後下車。

小天狼星推開一個礙眼的赫奇帕奇。

他滿臉都是幹涸的血痂,從鼻子到脖頸,一大片棕褐色,他從最後一節列車一路陰沉地走回去,沿路碰上的霍格沃茨學生,不論是一年級新生還是七年級畢業生,所有人都自覺地給他讓道。

回到劫盜者的隔間前,他弄幹淨了自己的臉,但是淤青卻無法除盡。

“梅林……你搞什麽去了……”

“你的臉——”

詹姆大張着嘴:“該不會又是……”

“詹姆,你還是不說的好。”萊姆斯一把将小天狼星按在了隔間的座位上,他的表情看上去太吓人了,剛剛蟲尾巴問他的臉時,萊姆甚至用不着懷疑,假如詹姆沒打斷他,小天狼星會拿最惡毒的咒語去詛咒彼得。

霍格沃茨特快的速度漸慢,小天狼星捏着拳頭,扭頭看着灰撲撲的車窗,他看到遠遠的、閃爍着桔色光點的城堡,仿佛現在就能聞到黑湖那種帶有水草味的水汽似的,他完全聽不見自己的哥們在勸他什麽,小天狼星徹徹底底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盯着因為外面太黑、車廂內明亮,像鏡子似的車窗,那兒倒映着他青紫一片的臉,淩亂的額頭發支在頭上,他仿佛看到另一張臉——

斯內普那副醜陋的嘴臉、過大的鼻子、蠟黃蒼白的膚色、油膩膩的頭發……門簾似的頭發之間一雙但凡落在他身上就充斥着憎惡、譏諷和鄙夷情緒的黑眼睛,那雙眼睛正從車玻璃上向他投來不屑輕蔑的目光。

小天狼星覺得荒誕。

并不僅僅因為他這個暑假裏,第三次被鼻涕精擊倒,而是因為他想到,當他推開最後一個包廂的門時,當他說出那番“讓我們解決問題”的話後,他看到斯內普腳上依然蹬着那雙棕色的舊靴子,除了幾本書,他連個箱子也沒帶……他說不上來突然湧上心頭的情緒是什麽。

他的咒語不比鼻涕精差,他的反應也絕不比他慢。

只是那一瞬間,好像有一大鍋冷水澆滅了他推開門時滿心的怒火,小天狼星竟然想抛下暴力解決問題的方式,他企圖讓斯內普想起那封“提醒信”,甚至——甚至期待他一句道歉?

荒謬。

徒然。

小天狼星的目光從車窗轉了回來,他看起來依舊吓人,不,比剛剛更吓人,彼得盡可能地把他肥碩的身體縮進角落,可惜車廂只有這麽大,他無處可去。

“我要給他一個教訓。”小天狼星一字一頓地開口。

這句話,他是朝着萊姆斯說的。

列車锵锵駐住,蒸汽機發出一聲解脫般的哀鳴,所有車廂的門霎時彈開,劫盜者四人登上一輛夜骐拉的四輪木質馬,嘎吱嘎吱地穿過空蕩蕩的學校場地和高聳的石柱,他們中,只有萊姆斯能看見夜骐,每年坐上這輛車,蟲尾巴都會央求他将今年拉車的兩匹夜骐描述一下。

“它們的鬃毛比前幾年的那些要短,體格更大,大概是專門給高年級提供的夜骐。”萊姆斯開口說,他朝前方,已經轉過彎的車隊指去,“那邊,給新生拉車的一些,就要小很多。”

“我什麽時候才能看見,真想親眼看一看。”彼得感慨。

“誰去死一死不就看得見了。”小天狼星無所謂地接了一句。

“嘿,大腳板。”詹姆把語氣放得十分緩和,他強迫小天狼星的目光從窗子收了回來,專注于他這頭,“我知道鼻涕精讓你很——憤怒,我也同意你的計劃,甚至可以把你那個計劃的優先級排在活點地圖之上——”

小天狼星沉默不語。

“好吧!它是我們這學期要做的第一件戲弄斯內普的事情!但是——”詹姆抓着他的胳膊,将小天狼星還捏着魔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收走了它,“你不能進到大廳裏,就沖過去詛咒他,你現在這樣子看上去就會做出這種事來,還沒有誰在四學院的積分沒歸零就被扣成負分呢。”

“我沒有那麽蠢,詹姆。”

“你比我還多個O,當然不蠢,只不過那個惡心的鼻涕蟲陰險狡詐而已,他八成會想方設法地讓你當着大家夥兒的面出手,就像上學期那次,莉莉到現在都不和我講話。”

小天狼星狠狠閉上眼皮:“別提上學期!”

“好了,詹姆,讓他一個人安靜安靜。”

沒過多久,夜骐馬車叮叮當當地停在大廳門前。

剛從馬車上下來,幾個拉文克勞的小姑娘就對着小天狼星青紫一片的臉半是痛心半是訝異地驚呼了幾聲,她們招來了一大群女孩,随後每個學院的女孩子都送給他大同小異的新學期問候,男孩子則多數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後來連詹姆都忍不住加入格蘭芬多那群愚鈍的蠢貨中,和他們讨論“一個巫師究竟有多憤怒才會在英俊迷人的小天狼星布萊克臉上留下這樣糟糕的裝飾”。

如此特殊的安慰人的方式,也只有格蘭芬多會這麽幹了。

今年新來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是來自南美洲的外國人,叫做加布裏埃爾海特爾弗洛萊斯羅梅羅,由于名字太長,他在做完自我介紹後,希望大家都稱他為“加布”或者“羅梅羅教授”,他說話帶着濃郁的南美風情,每個重音之間都像是譜曲似的用奇怪的調子相互連貫起來。

他坐下來後,各個學院送給他相當均勻的掌聲,不帶任何偏見。

“看起來比去年的鮑爾靠譜。”坐在小天狼星對面的迪恩評價。

“他的膚色更健康,我讨厭皮膚蒼白的人。”小天狼星說。

“這麽說你打算放棄赫奇帕奇的伊迪絲了?”有人壓低聲音問他,“她可白極了。”

“從來就沒有過這種愛好。”他說,“還不如啃一塊蘋果派。”

小天狼星叉子重重的插進一只派裏。

詹姆正殷情地想把從波特宅邸帶來的一份波特夫人自制曲奇送給莉莉,那上面用他歪歪扭扭的字寫着一些祝福,小天狼星知道,那個餅幹盒子裏還有一封長達三張羊皮紙的信——他們前兩天共同完成的嘔心瀝血之作——一封道歉信。

為上學期黑湖旁邊的事,以詹姆的口吻,向莉莉道歉。

想到這裏。

他朝斯萊特林長桌看去,那個人正坐在最角落裏,很不經意地和他的目光對上。

小天狼星的胃扭曲起來。

斯內普在笑,他又在嘲笑他。

他覺得自己快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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