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莉莉伊萬斯
小天狼星擁有劫盜者寝室最大的一張桌子,這張桌子通常是拿來堆放女孩子送來的巧克力和信封的,今天倒是很不一般地迎來一次常規使用。
他在寫東西。
桌上的巧克力統統甩給了彼得,他已經寫爛了十幾張羊皮紙,抽屜裏最後一張存貨也被他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小天狼星沉重地嘆了口氣,他扔開羽毛筆,手指插進頭發裏,看起來像個豎起尖刺的刺猬。
他朝其他的幾個床鋪看去,彼得在吃巧克力,盡可能不發出聲音地吃;萊姆斯憂愁地看着塔樓窗外裹挾着深紅色邊角裝飾的烏雲,距離月圓還有半個月,他已經開始發愁了;至于詹姆,他顯然還深深淪陷在莉莉接受了他送的餅幹這件事,看他那副蠢樣子吧。
小天狼星跷起椅子,雙手插在腦後,思忖着該如何構思一個更加周密的計劃,他的目光落在摞得高高的女孩子們的信封上,最上邊的一封用變色墨水拿花哨的哥特體寫着他的名字,還畫了個跳動的愛心,它從左上方開始,沿着一串施展了隐匿咒的墨水的軌跡躍動,興許是它跳躍得過于歡快,小天狼星心情愈發糟糕。
椅子的兩腳重重的落下,彼得手裏的巧克力都吓得掉了。
“我出去轉一轉,借你的隐形衣,詹姆。”
“親愛的大腳板!拿去吧!我也沒別的什麽可以感謝你幫我寫的那封情真意切的道歉信了!我真想親眼看到莉莉打開盒子的樣子!”詹姆躺在床上,他興奮地四腳朝天地不住晃動,把那件用來裹活點地圖的幸運服抱在懷裏,好像是衣服幫他打贏一場仗似的。
小天狼星披上隐形衣,他輕車熟路地從塔樓轉到城堡外的場地上去,走得再遠些,打算變成阿尼瑪格斯,然後在禁林的山毛榉樹和栎樹之間好好地跑一跑,等到費爾奇和洛莉絲夫人巡查結束,再偷偷溜回塔樓,通常從城堡右側的那條路走碰上教授的幾率要小很多。
距離宵禁時間還有二十分鐘,零星的格蘭芬多學生正在返回塔樓的路上,小天狼星下樓時碰上了奈特西德森和他赫奇帕奇的四年級女朋友正躲在一處樓梯下接吻,随後在通往拉文克勞塔的岔路上遇上了成群結隊的捧着大部頭往休息室返回的穿着藍邊學院袍的學生。樓層越來越低,幾乎沒幾個學生的身影,他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能聽見,因而莉莉伊萬斯清脆的嗓音尤其突兀。
小天狼星停下腳步,往那邊看過去。
“……我們沒什麽好說的了。”莉莉抱着胳膊,從小天狼星的位置,他只能看見紅頭發的女巫背後背着的書包,它撐出一個方形的輪廓,大概是背着詹姆給她的餅幹,莉莉正對着一座人馬雕塑後的地方說話。
“莉莉……”
梅林,小天狼星不得不捂着嘴以防自己尖叫,鼻涕精在求情?
“我們各自都選擇了自己的路,上學期我們就說開了。”莉莉冷冰冰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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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狼星往前邁出幾步,這下他能清楚地看見伊萬斯臉上輕蔑的表情,但他仍然看不見斯內普。
“我向你道歉,莉莉,對不起,我——!”
“西弗勒斯。”她很嚴肅地皺着眉毛,“你還埃弗裏、穆爾塞伯那群人混在一起,今天你們還是坐在一塊,穆爾塞伯在晚餐結束後就朝——就朝兩個格蘭芬多一年級新生使咒語——兩個你口中的我這種人——泥巴種!”
“不——你不要這樣說,聽我說莉莉……”
“聽你說什麽?你在信裏已經和我說了幾千次了,西弗勒斯!”莉莉的聲音變高了,她的調子也變了,那種憤怒、委屈混雜在一起的低低的嗚咽,“你真當是這三個肮髒的字導致的這一切嗎,西弗勒斯,你真的已經決定去替伏地魔做事了嗎?我聽說——”
“聽說?是波特?!”
“與他無關。”
“莉莉……他們不是什麽好人。”
“至少波特知道道歉,該為什麽道歉。”莉莉說,“而你——你甚至不覺得加入食死徒或者研究黑魔法是件錯誤的事情。”
“你根本對他們的所作所為毫不了解!”斯內普聽上去徹底惱火了,“他——喜歡你,波特他喜歡你……當然不會讓你知道那些他所謂的‘惡作劇’究竟是些什麽!”
“那麽你告訴我,西弗勒斯,他做了什麽,除了我知道的你們相互之間把咒語甩得人盡皆知以外的。”莉莉語氣冰冷,也許是幽暗的光線,小天狼星覺得此時的莉莉比麥格教授還要嚴肅。
“他們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斯內普壓抑着自己的憤怒情緒,小天狼星都能想象得出他那副眉毛能夾死蒼蠅的嘴臉,“那個盧平!”
“西弗勒斯!”莉莉再次打斷了他,“萊姆斯病了,就算是其他的什麽,波特也沒做什麽傷害人的事,這跟埃弗裏、穆爾塞伯做的事不一樣。”
“我也沒有——”
“西弗勒斯,假如你向我承認一點,你沒有一絲一毫的加入食死徒隊伍的想法。”假如之後的話,莉莉沒有說,她只是誠懇地看着人馬雕塑的後方,也許帶有希望,至少小天狼星聽出來一些。
“……莉莉。”
“夠了,斯內普。”她吸了吸鼻子,擡手抹了下眼睛,“夠了。”
“莉莉!”
“我該回寝室了,宵禁時間快到了。”莉莉轉過身。
斯內普高瘦的身影從人馬雕塑後頭蹿了出來,他伸手拽了莉莉的背包一把,原本就是松松地扣在一塊的搭扣散開,詹姆的餅幹盒子摔在了地上,鐵盒的蓋子被甩到一邊,曲奇餅幹撒出幾塊。
三張羊皮紙的道歉信從餅幹盒裏歡天喜地地跳了出來,它們像逃離了牢籠似的,在空中把自己折成了一顆愛心的形狀。
它開始張嘴說話了,詹姆的聲音。
“嗨!莉莉伊萬斯!全霍格沃茨——不!整個英格蘭最美麗的女巫!你接受了我的餅幹,這實在太棒了!我真的——對不起,我先說正題,梅林,一想到你願意打開這個鐵盒我激動得都忘詞了,大腳板,快把臺詞拿過來,我不記得了
“唔,首先,莉莉,我為上學期期末當衆戲弄斯內普道歉,我不該那麽做,不過有一點,他是個喜歡黑魔法的混球,這一點我得堅持,不能失去原則,你能離開他真是太好了。莉莉,你一直聽到這裏還沒有燒掉這封信嗎?梅林,我又忘記詞了,拿近一點,小天狼星。好,現在我看得清
“莉莉,我已經道過歉了,暑假裏我總共給你寫了二十封信表達歉意,雖然你一封都沒回,但是這一封你接受了我就當你原諒我了。梅林,我好喜歡你,莉莉,我都記不清自己第多少次這麽說了!我希望這封信是在霍格沃茨的禮堂裏被打開,這樣所有人——都能聽得見!我喜歡你,莉莉伊萬斯!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你真是夠了,詹姆,這樣會讓女孩子尴尬的。”小天狼星聽到自己的聲音,“莉莉,詹姆有些激動,我想你能理解他,雖然你平常看起來挺讨厭他,不過這家夥的确很喜歡你。”
“啪嗒”一聲,心形羊皮紙說完話,它落回餅幹盒裏,落在莉莉伊萬斯和臉色慘白的斯內普之間。
莉莉跑開了。
人馬雕塑前只剩下站在原地的斯萊特林和幾塊撒出來的曲奇餅幹,斯內普盯着它們,好像在研究那到底是巧克力味或蔓越莓味,是加了椰絲還是夾了梅子幹。
小天狼星躲在隐形衣後面,他想仔仔細細地看斯內普的笑話,最好能把這一段原原本本地再現出來,讓整個霍格沃茨、四個學院都看看清楚,想到那一幕,小天狼星幾乎都要忘記他在斯內普手上栽過的跟頭。
他往前又走了幾步,小心翼翼地,他離斯內普僅有三五步的距離了,城堡外的昏暗的光線照進來,斯內普高高瘦瘦的身型在八英尺高的人馬雕塑旁顯得更為狹長,像一道窄窄的門縫似的。
斯內普緩緩轉了個方向,背對着光源,小天狼星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但他看見一道閃亮的、被夜晚的幽暗光線照得晶瑩的東西,它在斯內普的臉上留下一道銀白色的痕跡。
那個蝸牛爬過一般的痕跡給他施了一道強有力的石化咒,小天狼星動彈不得,他大張着嘴,喉嚨裏、胸膛間像是要爆發出一聲驚悚的吶喊,那股即将噴薄而出的熱氣在他體內極速壓縮,可聲帶卻不聽他的使喚,他發不出聲音……
只過了幾秒鐘,這道徹底禁锢住他的石化咒轉變成了烈火燎原般的熊熊燃燒,火焰從他的腳底一直燒到腦門,他連指尖都被灼得不住顫抖。
小天狼星想逃走。
他也的确這麽做了。
然而他忘記了一點——這次與他從蜘蛛尾巷那次逃走絕不相同——
那時蜘蛛尾巷的紅磚房裏叫罵一片、屋子外是吵鬧的孩童和來往的麻瓜車輛。
而此刻的霍格沃茨的走廊寂寥無人,連心跳聲都能聽得見。
何況是他慌亂的腳步和喘息。
小天狼星壓根沒注意到斯內普喊出了什麽咒語。
但他看見一道亮光照亮了人馬雕塑手中高高揚起的長劍,它直指霍格沃茨走廊高聳的天花板,斜前方就是四學院的計分漏鬥,他來不及回頭看,就仿佛被海格的拳頭擊中了胃,整個人飛出幾尺,重重地撞在沙漏旁的石柱上,隐形衣從他身上滑落,小天狼星捂着肚子咳嗽起來。
斯內普拿魔杖指着他,斯萊特林的側臉緊繃出一塊陰影,再用點力他恐怕就把自己的牙齒咬碎了,他的每個字都像是鞭子一樣的抽打出來:“我真是替你遺憾,布萊克。”
“這是霍格沃茨,斯內普,小心你被開除。”小天狼星一時間沒能從地上爬起來,剛才那一下太重了。
“這不是你們一直期望的嗎?”斯內普朝他走近,他的魔杖壓低了,直指小天狼星的額頭,“五年,布萊克,你們把這當成事業在做,好玩嗎?”
“嘿!”小天狼星敏捷地往左邊閃躲,避開一道紅色的咒語,斯內普都沒有開口念它,一道無聲咒。
小天狼星扶着拉文克勞的沙漏站起來,他疼得直彎腰,盯着自己髒兮兮的鞋尖思忖片刻,他不能和斯內普對上,雖然他的魔杖正安穩地歇在他右臂的活動束帶裏,小天狼星只需要抖抖胳膊魔杖就會滑進手中,但他不想。
他站直了。
斯內普滿臉陰沉地看着他,保不準斯萊特林的下一道咒語會是什麽。
小天狼星清楚這一點,他剛剛又被斯內普擺了一道,又被他的咒語擊中,又一次狼狽地摔落在地上,他這會兒臉上的淤青還鮮豔着呢,肚子上恐怕又要添點顏色。
但他沒有一丁點兒戰意。
這多可怕。
“看到鼻涕精哭鼻子,那該多有意思!”
他是在幾年級的時候當着全禮堂的面喊出這句話的?小天狼星不大記得了,但他還能很清楚地聽見當時全校回饋給他的應和的歡呼聲,它們就像被施了聲音洪亮一樣誇張地、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中反複着。
現在他看到了。
而這和他想的卻不一樣。
斯內普緩緩的将魔杖收了起來,他盯住小天狼星,那種眼神不比他拿魔杖指着誰的威懾力小:“我不想聽見任何多餘的話,布萊克。”
小天狼星沒有出聲。
“另外,多謝你的提醒,我想我們目前有共同的事業和目标。”斯內普高深莫測地說,随即離開。
這天夜裏,小天狼星在四學院的漏鬥前呆呆地站立了快半小時,被洛莉絲夫人抓個正着,費爾奇随即趕來罰他未來兩周的周末勞動服務,到他的辦公室去将積贊了許多年的違禁物品分門別類。
真是見鬼的完美的開學第一天!
高級魔藥,彼得和萊姆斯沒能拿到E,小天狼星和詹姆挨在一塊,莉莉在前一排。斯拉格霍恩教授正重複着他每學期第一節 課的流程,他将獎勵給這節課熬制出最出色的歡欣劑的學生一瓶安神劑。他正挺着圓滾滾的肚子,将那瓶亮黃色的魔藥展示給所有人看。
“安神劑能有什麽用,還不如以前送福靈劑來的直接。”坐在後邊的赫奇帕奇抱怨了一句。
“總會有一天你想擁有它,洛克斐勒先生。”斯拉格霍恩舉起魔藥瓶,他沒有惱火,倒是十分和氣地圍着十來個學生走了一圈,“安神劑,是一種十分鮮見的魔藥,釀制方法不難,但是原材料十分昂貴,誰能告訴我它需要用到什麽?
“莉莉。”
“火龍的動脈血,芨苓草的汁液,地皇木的粉末還有絕音鳥的尾羽。”
“非常好,格蘭芬多加十分。”斯拉格霍恩臉上堆起了笑,“動脈血和羽毛,非常昂貴,這兩樣就得……差不多兩百加隆,我想需要這麽多,那麽莉莉你知道它的作用嗎?”
“書上只說了它能安穩情緒,好像和緩和劑差不多,教授。”
“不不不,書上只會說出來一部分,一小部分,畢竟對你們來說那些東西還太超前了,有興趣以後慢慢去了解,現在你們還用不着,”斯拉格霍恩将亮黃色的魔藥仔細地放在教室前方的鐵架上,“這劑魔藥能保存許多年,當然如果你們想拿去賣掉也值好幾百加隆,那麽,我們現在開始吧,歡欣劑!翻開書二十八頁!你們的最終藥劑也該是和安神劑一樣的黃色——金黃色!看看……我們現在還有一個半小時!”
詹姆和小天狼星挪動的速度最慢,這東西對他們沒有太大吸引力,不論是安定情緒還是幾百加隆,哪個都激不起他們去哄搶材料和最佳位置的欲望。
很快,魔藥教室裏騰起蒸汽,砝碼和天平丁零當啷地碰撞着,坩鍋們個個被架在了火焰上,小刀在案臺上輕輕重重的切了起來,莉莉将長發紮在了腦後,詹姆光看她挽發的動作就陶醉了幾分鐘。
小天狼星相信大部分人是被安神劑背後數百加隆的價值吸引,往年的獎品幾乎有一半是莉莉得了,她那兒存着一瓶福靈劑和一罐子萬用白鮮。斯內普和拉文克勞的萊頓梅斯特也得到過。
歡欣劑的制作過程沒法體驗到一點兒和愉悅相關的情緒,在整個熬制過程中,它會有三次蒸騰起彌漫整間教室的巨大蒸汽,那股蒸汽帶有刺鼻的酸味,假如操作不夠準确,酸味會變成食物腐爛的味道或者其他更惡心的,即使是之前得了O的莉莉伊萬斯和梅斯特也沒能一開始就進展順利。
熬制進程過半,詹姆還把圓豆切得四處亂飛,小天狼星則僅出于不能比赫奇帕奇還差的心态不緊不慢地數他進行到操作列表的第幾步,他缺一個搗缽,斯拉格霍恩教授讓他去教室後面的鐵架上拿。
即使再不情願,他也不得不從斯內普身邊走過去,黑發巫師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幾乎将腦袋埋進了坩鍋裏,小天狼星瞅了一眼,對方簾子似的油膩膩的黑發垂在坩鍋的邊沿,随着斯萊特林的動作左右擺動,差一丁點就要碰上了。
假如鼻涕精的頭發掉進了坩鍋裏,這鍋歡欣劑是不是該作廢了?
小天狼星冒出來一個奇怪的念頭,他低低地笑了一聲,斯內普敏銳地側頭看過來。
“滾開,布萊克。”
“我可什麽也沒幹,鼻涕精。”
“僅僅是看到你,就令人不甚愉快,我個人認為這個理由足夠充分。”斯內普的魔杖躲在袖子下。
“噢,”小天狼星心裏舒了口氣,他們回到了之前五年習慣的相處模式,相互刁難,相互攻擊,這比沉默或其他更古怪的場景容易處理得多,“你看起來想要那支魔藥,斯內普,而我有多的是的辦法——毀了你這一鍋。”
小天狼星期待着一句“你大可以試試”,就像從前他威脅斯內普要炸掉他的坩鍋時那樣,最好是他們能在這間魔藥教室中大打出手,将他內心裏那些憋屈的、難以名狀的東西一掃而空。
但斯萊特林沒有說話。
斯內普的魔杖縮了回去。
“大腳板!搗缽呢?”詹姆在前幾排問他。
“……馬上。”
小天狼星随便挑了個搗缽回到坩鍋前。
“鼻涕精想要到安神劑,是不是?”詹姆和圓豆的奮戰繼續,他額頭已經冒出一層薄汗,那些豆子還一個也沒切開。
“我建議你換一把刀,你的鹿角大概都比這把好用。”小天狼星從箱子裏挑出來一把遞給他,“鼻涕精窮的響叮當,詹姆,當然會想要這個魔藥。”
“那我們——”
“完美!”
斯拉格霍恩的聲音從教室的後方傳來,小天狼星回頭看去,一個圓滾滾的肚子正面對斯內普面前的那只坩鍋發出驚嘆的贊賞,它跟着主人的身體上下晃得像在點頭,斯拉格霍恩附身研究着那一鍋金色的歡欣劑,明亮的金黃色,像黃油一樣略微粘稠的質感,他舀起一勺,輕輕搖動,接着他聽到了更加愉快的聲音:“我想我們已經有優勝者了!西弗勒斯!非常非常完美的歡欣劑!”
他變出三只水晶瓶,将藥劑罐裝,随後拉着斯內普的胳膊将他拽到教室的前面,小天狼星對這個場景記得清楚,整體而言斯拉格霍恩是個比較公允的教授,但是假如某節課一個斯萊特林完成的最好,他的獎勵方式總會更誇張一些,比如現在。
油膩膩的斯萊特林小蝙蝠被迫接受所有目光的洗禮,配合他的院長在“萬衆矚目”之下領取安神劑,斯內普一直垂着頭,斯拉格霍恩喊了幾次他的名字,他勉強才願意直視前方,露出他的正臉,鼻涕精的頭發終于整到了後頭去了,那張臉無論如何分析,無論從那個角度觀賞,都這麽令人讨厭。
魔藥教室上方的燈光輕輕閃動,斯內普的黑眼睛好像跟着閃了一道光,他哪裏都沒有看,就那種明明目視前方實際上卻沒有任何焦點。他注意到了小天狼星的凝視,緊接着他的眼神裏充滿了仇視。
他把那劑魔藥塞進了口袋,忍受着斯拉格霍恩的溢美之詞以及那只搭在他肩膀上的厚重臂膀,斯拉格霍恩一松開他就逃回了座位上。
“你覺不覺得鼻涕精有些奇怪?”
“鼻涕精?打從第一次見到他,我就沒覺得他正常過。”詹姆弄來一只新的金飛賊,一抓一放地玩着。
他們坐在黑湖邊,莉莉正和她的同伴在不遠處的另一棵樹下看書,詹姆時不時會弄出點耍帥的花樣來,巴望着對方能施舍一瞥。
“誰會把內褲穿成那個顏色?”詹姆接着說。
周圍一圈人都笑了起來,他聲音不大,确保莉莉不會聽到,但至少能博得一些人的贊同,彼得笑得直抽,萊姆斯也抿着嘴往別處看。
小天狼星在地上抓了一把葉子:“也許他攏共就沒幾條內褲。”
詹姆徹底被他逗笑了,他撒開飛賊,拍着小天狼星的肩膀:“我喜歡你這個解釋,大腳板!梅林,你真是太有想象力了!”
我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兄弟……
“下次我要當面問問他。”
“莉莉才原諒了你幾天?”
“她已經和斯內普徹底不來往了,你沒看出來嗎?”
恐怕沒人比我看得更清楚了。
“我是說……斯內普有些奇怪,詹姆。”小天狼星重複道,“你不覺得他和之前不一樣了?”
“更陰沉?更喜歡黑魔法?更像個邪惡的蝙蝠?我看是的。”
“不。”他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那就随便說些出來,也許我們能領會你的意思。”萊姆斯放下手裏的書,朝他看過來。
小天狼星嘆了口氣,他又抓了一把落葉,扔掉,再抓了一把:“首先,他非常多次地主動襲擊我,這一點我們就不要拓展了。然後幾天前,斯內普對我說,他打算以牙還牙,把我們也趕出霍格沃茨——一項偉大的事業。”
詹姆仿佛沒聽懂似的皺着眉毛,萊姆斯和彼得也是一樣的表情。
“我不理解你在說什麽,大腳板,這不是他一直想做的事嗎,有什麽可奇怪的?”
“對,沒錯,詹姆,他一直都這麽‘想’,”小天狼星盤起腿,往前傾着上半身,壓低了聲音,“可他從來不會這麽大張旗鼓地‘說’出來,他對我,明确地表達了這一點。梅林,你沒理解這中間的區別?萊姆斯,你呢?”
年長些的格蘭芬多顯然明白過來。
“你是說斯內普……”
“是的,是的,這次給我的感覺不大一樣。”小天狼星說,“你有想過真的——真實的——把斯內普趕出去嗎?讓他從霍格沃茨徹底離開,連個畢業證都拿不到的那種?”
片刻後,詹姆搖搖頭。
“大腳板,你知道那些多半都是些玩笑話……包括我們暑假裏說的做的。為什麽?”詹姆抓着頭發,“就因為我們朝他念了幾個咒語?”
“別想那些,詹姆,如果他下定決心做這件事,他會幹什麽,哪件事會是我們最大的把柄?”
萊姆斯的目光閃爍着。
“小天狼星,你瘋了嗎……這不是整蠱。”
“整蠱?不,不……尖頭叉子!你真是個天才!這真是——真是棒極了!”小天狼星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把聲音壓得更低,仿佛回到了開學那天坐在格蘭芬多寝室裏毫無頭緒的那個夜晚,垃圾簍裏裝滿了寫了一兩句話的羊皮紙,那時他什麽計劃也想不出來,但此刻它自己找上了門,叩在了小天狼星布萊克的腦門上,像漆黑的夜裏突然炸裂的一束煙花。
這個想法平白無故地冒出來,小天狼星那一瞬間就忘記了自己原本打算說什麽,他本來要說什麽?
那不重要了,斯內普有幾條內褲,口袋裏有幾個納特,蜘蛛尾巷的門板後是個什麽世界,那幢房子的二樓又藏着什麽,翻倒巷、馬爾福、與莉莉的決裂、眼淚、安神劑……
這些,所有這些他說不清道不明、更難以形容的東西,好像硬是要逼迫他去認真了解一個仇敵的東西,哪裏有爽利地給鼻涕精沉重一擊來的痛快?!
“精妙絕倫!”小天狼星咧開嘴,他摟着萊姆斯的肩膀,把他拉向自己,“我們只需要把他引到打人柳。”
“這很危險,他沒理由去。”萊姆斯說。
“他可是快恨死我們了,月亮臉,一棵樹而已,擋不住他。”
“我說的是——別的——很危險。”他的臉色白了起來。
“正相反,很安全。”小天狼星還在興頭上,他光是想到那一幕就忍不住激動,“我們試過好幾次了,萊姆斯,你都很平和,你不一樣,你有我們在身邊,但是鼻涕精會被吓個半死——實質上的吓個半死,我一定得拿東西把那一段記錄下來,那肯定很有趣。”
“你确定要這麽幹?”詹姆揚起眉毛問他。
“從他用昏迷咒擊倒我開始,該怎麽回報他這個問題我就一直在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