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塵過往,旁系奪位
一路上梅庚都在回憶那些發生又被淡忘的過往,畢竟二十年風風雨雨,很多細節他已經記不清。
父親母親一生恩愛,王府也唯他一個獨子,連庶母侍妾都沒有一個。
此次來的,大抵不過是幾個遠房族親,想要入嫡系族譜争西平王位。
簡直不知所謂,內憂外患之際西平王府就是個燙手山芋,他們哪是急着奪位,那是急着找死。
冷白素缟懸于靈堂,靈堂內安放數具紅漆棺,女眷們瑟縮在角落嗚咽不斷。
梅庚剛一到門口,便聽着裏面傳來母親的聲音,文文靜靜,卻難掩氣憤:
“王府大喪,既是族親,便不該如此落了王府的臉面,幾位請回吧。”
腳步倏爾頓住,梅庚在門外失神。
他着實許久未聽見過母親的聲音,柔情似春水,又似孤蓮清高。
大抵文人才女皆是如此,西平王府王妃乃是大家閨秀,秀外慧中,可梅庚知道,當年名震臨安的才女蘇婧,在新帝登基後五年,便因抄家落了獄,一頭磕死在了刑場。
很快又傳出一個婦人聲音,尖細刻薄地笑道:“王妃娘娘,王爺就那麽一個還未弱冠的公子,如今吃了敗仗,恐怕聖上降罪,倒不如将我家晨兒過繼入王爺膝下,王妃放心,晨兒襲爵後定将您視作嫡母。”
這語氣說辭,仿佛已經确定西平王府後繼無人,梅庚幾欲笑出聲。
“你這婦人胡言亂語!此番戰敗并非我軍将士之過,王府尚有少将軍嫡子,何須過繼他人!”
秦皈向來寡言,一口氣說出這麽多,可見氣得不輕。
梅庚失笑,他之前記不起,現在倒是想起來了,這個梅晨的祖父與他祖父乃是表兄弟,其正妻王氏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算起來這關系當真是遠得很。
“這便不必了,秦皈說得對,母親有我這個嫡子,何須過繼?”
梅庚冷聲,縱使一身白衣卻與清雅不沾邊,亦不如鮮衣怒馬的少年般鋒芒畢露,倒是斂去戾氣後如溫水般的平和,将野性兇戾藏了個徹底,仿佛一把染血的寶劍被收回古樸劍鞘,但若隐若現的氣場昭示這把淩厲利劍随時可能出鞘。
瞧見過門而入的少年,靈堂內衆人一愣,同樣白袍加身的蘇婧怔了片刻,眸子略微眯了眯。
知子莫若母,從梅庚出現的那一刻,她就發現這個兒子變化極大。
從那個意氣風發俠骨柔情的少年郎,成長為沉穩內斂的男人。
梅庚輕輕向母親點了下頭,才發現這靈堂熱鬧得很,秦皈被兩個侍女扯着衣袖動彈不得,雖是面無表情但仍能瞧出怒意。
梅庚不由感慨,還是那個熟悉的性子,殺人不眨眼卻偏偏對姑娘沒轍,兩個小姑娘便能輕易将他制服,難怪氣成這樣都沒動手。
再瞧梅晨母子倆亦穿着白衣喪服,梅晨還算是一表人才,可滿身都是纨绔公子的頹靡之态,眼袋下烏青氣息虛浮,一看便是常年留戀煙花柳巷之人。那女人更是體态豐盈,拇指佩着枚鮮豔紅瑪瑙扳指,還喚了不少族親老者們,無半分悲戚之色,反倒是春風得意。
只是在見着梅庚出現時,梅晨母子兩人的笑都僵在了臉上,連幾個族老都仿佛見了鬼似的。
梅王氏緊攥着手帕狠狠咬牙,不是說這小雜種昏迷多日怕是不成了嗎?怎麽如今又好端端地站在這了?
族老們面面相觑,旋即不約而同向梅晨母子等人投去陰沉視線。
他們也是信了這母子的說辭,以為西平王府唯一的嫡子怕是再難醒來,這才與他們至此逼着王妃過繼養子,做出這等荒唐事來。
梅王氏當即賠着笑臉道:“侄兒誤會了,聽聞此次侄兒昏迷不醒已半月有餘,伯母也是怕王府後繼無人。”
半月有餘?
雖然記憶模糊,可當年西北之戰歸來後,分明只是昏迷數日,難怪覺着此次梅晨母子來得早,原來竟是他醒得晚。
“何況…侄兒這次大敗而歸,若是聖上降罪,王府也須有人關照,伯母也是為了梅氏着想。”
梅庚回了神,瞥向梅王氏,吓得後者笑容淡了幾分。
還真是不要臉了。
當年他雖年輕氣盛,卻還是顧忌着同宗同族,給他們留了臉面。
可日後嫡系遭難,他們袖手旁觀落井下石可比誰都狠。
這面子也不必再留。
徒然間內斂的少年眉眼迸射出淩厲與嗤諷,是染了血的戾氣,是久經沙場所留的兇煞。
“祖父與父王戰死,諸位叔伯表兄還未入葬,二位便請族老逼迫王府新寡過義子,有何顏面口口聲聲稱是為了梅氏着想?怕只為了你這一脈着想吧。”
犀利言辭一出,戳破了遮羞布,一時間幾位族老和梅晨母子的臉色都難看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