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瘟疫
其實九淵跟耶律宗真也很像。都是同一個人,怎麽可能不像,但也有些許不同,比如耶律宗真的眼裏沒有他。
或者說,有,但他只占很少的一部分,排在幹掉嘟嘟首領後面,排在大渝利益的後面。
在往後看許多,才是惴惴不安的他。
顏衡其實一直沒甚信心,所以與其将來被傷害,不如現在自己先下手,畢竟如果那個動手的人是耶律宗真,他會更疼。
他怕疼的。
初入宮時,耶律宗真是将他抱來的。
宮裏的人還以為這是哪位潑辣的娘娘,心中都惴惴不安,怕不好伺候,沒想到竟然是顏大夫,衆人放了心,這位是大善人,總不至于跟他們這些人過不去的。
隔着面巾,顏衡親了下耶律宗真的額頭,醒來吧。
我不想你死。
——
顏衡從耶律宗真房裏出來,眼圈有點紅,小米兒裝作沒有看到,立馬拿硫磺煙熏了顏哥一遍。
小米兒道“顏哥,啞巴好點了麽?”雖然已經知道耶律宗真就是大渝的單于,是個富有又尊貴的傻大個,但小米兒還是習慣叫他啞巴。
哎,啞巴有什麽不好?他走累了,啞巴還讓他騎大馬呢!
“再看吧。”顏衡有點累。
小米兒極有眼色地攙着顏大夫,“顏哥,你去睡會兒,我守着你。有什麽事兒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顏衡是真的撐不住了。他沒再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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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兒說個不停“要是啞巴再早就抗走讓你睡覺去了!啞巴在的時候,誰敢讓你半夜出診啊。”
見顏衡有些低落,小米兒也不再聒噪了。
——
一夜無夢。
皇宮中的瘟疫慢慢好轉,可耶律宗真卻始終沒醒來。
顏衡常常半夜驚醒,然後去摸耶律宗真的手,他怕耶律宗真就這樣死了。
好在手是溫的。
又一日,來了一位面生的大人。大人說“我是耶律宗真的叔叔,他曾交給我一封信,說若他有任何意外,便将這信交與您。”大人是長輩,但對着顏大夫還是用了尊稱。
顏大夫可是救了大渝數十萬百姓的性命啊。
顏衡拆開信,這狗爬一般的字跡也只有耶律宗真寫的出來了。
上面寫着,若是他有任何意外,整個大渝贈與顏大夫。
顏衡在大渝境內,聲望極高,若是有人刺殺,定會激起民憤。而且耶律宗真也給顏衡留下了一支只聽他號令的死士,務必護他周全。
顏衡折了信,交還給了大人。
顏衡道“這信我不收,耶律宗真他會沒事的。”
顏衡金口玉言,他說沒事自然就是沒事的。
大人将心放在了肚子裏。
顏衡搬進了耶律宗真的房間,小米兒堅決反對,抱着他的腿不撒手“您不能去啊。萬一您也病倒了呢?那啞巴豈不是死定了?”
“放手。”
“我不!”
“小米兒。你太小了,可能不明白。若我這次沒陪着他,我會一輩子遺憾的。”
小米兒愣了下,然後将手松開了。“哥。你一定得平平安安出來。”然後又飛快跑走抱了一堆稻草,往門前一扔,又堆了堆“我就在這兒,你有事兒叫我一聲就好。”
又壓低聲音說“顏衡昏迷不醒,肯定會有些穢物,叫我來收拾便好。”
小米兒是真的拿他當哥哥看,顏衡忍不住伸手在小米兒頭上揉了下“好。”
——
夜裏,顏衡聽見宮外一陣嘈雜,披衣起身。小米兒也驚醒了,爬牆上去看“這好像是嘟嘟?他帶着這麽多士兵來做什麽?”
單于病危,這時候帶着許多兵來寝宮,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小米兒擔憂地看了一眼顏衡,顏衡倚着門,頭暈緩和了些,扯了個笑,“放心小米兒,哥在呢。”
小米兒鼻尖一酸。
顏哥在不歸村的時候,大家欺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出手還大方,坑了顏哥不少錢。後來顏哥還是不計前嫌地給他們治病。眼下這算什麽?将這群白眼狼治好了後,再被反咬一口?
顏衡不知道小米兒想到了什麽氣呼呼的,為了別讓孩子氣出毛病,顏衡擺了擺手,道“過來扶我一下。”
小米兒忙去了。
嘟嘟派人直接把門踹開了。嘟嘟開門見山“單于多日不見人,怕是已經病死了吧?顏大夫堵着門不讓進去,是想拿着那個可笑的鳳凰指環號令十八部落,自己成為單于?”
顏衡平靜道“我倒不至于為了這幾塊光禿禿的草皮做出這般不入流的事。你以為人人都是你麽?聞血而動的喪家犬?”
嘟嘟一楞,“想不到顏大夫的言語這般鋒利”嘟嘟陰怯怯的,看着幾分吓人“那便看看,您到了獄裏,還能不能這般硬氣。”
“我父親曾告訴我,學任何我喜歡的都好,無須繼承家業。”顏衡嘆了口氣“他說,人心難醫。”
顏衡擡起頭,掃了一圈,不少士兵都低下了頭,他們的命,甚至于他們家人的命,都是顏衡留下的。這是敢跟閻王爺搶人的神仙,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怎麽敢碰神仙?
嘟嘟罵道“你們這些蠢貨,部長耳朵麽?!給我拿下!”
“誰敢動我的阏氏?”
顏衡聽到這聲音,慢慢轉過頭去,耶律宗真扶着門,臉色蒼白,身材瘦削,他大病了一場,在床上躺了許久,若不是聽見嘟嘟在外面對他的阏氏無禮,他也撐不住這一口氣起來。
耶律宗真小聲道“阿衡,過來扶我一把。”
顏衡:你敢使喚我???不去!!!
顏大夫別扭地不動,小米兒雖然不懂他們之間的暗潮湧動是怎麽回事,但小米兒還是上前一步“我來攙着您。”
耶律宗真嗯了一聲,嘟嘟慌了,那個禦醫不是說這次一定會在耶律宗真的藥裏放下足量的毒麽?嘟嘟估摸着耶律宗真死透了才過來的!
這是怎麽回事?詐屍?
耶律宗真道“單于,您這架勢,是要造反麽?”
不等耶律宗真開口,嘟嘟的手下便将刀尖對準了嘟嘟。
嘟嘟“……”
——
耶律宗真是真的很虛弱,小米兒攙着他進了房裏,顏衡轉身要走,耶律宗真叫住他“阿衡,我有話想對你說。”
小米兒有眼色道“您慢慢說,我先出去。”
出去後,還細心地給關上了門。
顏衡并不上前,站在門邊,是一個非常疏遠的距離。
耶律宗真道“我這些日子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們曾經有一段很美好的時光,上山采藥,下河撈魚,夜半同歸……”
“是真的。”顏衡皺着眉頭道“這些不是夢。這些事真的發生過。”
“可這一切也只是發生過,過去的便讓它過去吧。”顏衡道。
耶律宗真不死心地問“為什麽?”
“因為那個把我抱回來,在床上強迫我的人也是你。”
耶律宗真心說,那只是失去了記憶的我。我忘記了你是我的愛人,我以為你只是我的禁脔。我心中因為知道有個要等的人,但我并不知道那個人就是你。
但一切都晚了。發生過就是發生過,誰都無法抹去過去的痕跡。
耶律宗真道“我沒機會了對吧?”
顏衡垂下眼簾,若他看見耶律宗真眼中的熱切他可能無法狠下心。“你曾有的。”
耶律宗真點點頭,“我知道了,明日我會将雪寧拿給你。你走後,我便公告天下,大渝的阏氏因病去世。”
顏衡也點點頭。
耶律宗真又說“阿衡。以後沒有我煩你了,過得順心些好不好?”
顏衡盯着耶律宗真半晌道“好。”
——
耶律宗真好了後,雷厲風行将嘟嘟與敏敏一族入獄。敏敏還曾來求他“宗真哥哥,你就對我沒有一點點動心?”
哪怕到了這般境遇,她仍然想要一個答案。
耶律宗真說“沒有。”
敏敏眼中的光徹底滅了。
她瘋了似的跑過去,“都是你!若不是你,宗真哥哥一定會娶我的!”
敏敏猛的撞過去,衆人都沒反應過來,最靠近顏衡的耶律宗真拉過了他,護在了他身前。
耶律宗真忍着痛睜開眼睛,看到顏衡眼中的一抹擔憂,覺得這一切都值了“你說的對。我确實跟九淵不一樣。”
顏衡不知道他為何此時說這個。
耶律宗真道“九淵不會讓你受傷。”耶律宗真頓了頓“而我拿命護着你。”
耶律宗真徒然倒了下去,敏敏手中握着的刀子滿是血。敏敏像是大夢初醒,“你為了他,你竟為了他,願意以命相換?”
敏敏一下子倒在地上,瘋了般又哭又笑。
顏衡自己就是大夫,奴才們将耶律宗真擡起,放在床上。
耶律宗真沒醒,顏衡盯着他半晌忽而嘆了口氣,這種手段真以為騙的住他?
“這時候醒過來我不生氣。”
耶律宗真捂着傷口裝可憐“你怎麽看出來的?”見顏大夫臉一沉,耶律宗真忙道“你說過不生氣的。”
顏衡理直氣壯道“我一向說話不算話。”
顏衡推門出去,留下耶律宗真哎呦哎呦地追過來。
顏大夫不管耶律宗真,大家不能眼睜睜看着單于等死,便又喚了巫醫進來。
巫醫為耶律宗真診治完,一出門,便見顏大夫等在外頭。
顏大夫面露難色,巫醫對顏衡是很喜歡的,整個大渝就沒有不喜歡顏大夫的人。
巫醫問“您有何事?”
顏衡壓低了聲音,“這事兒很是奇怪……我最近嗜酸,還總是吃一半飯便惡心的不行。請巫醫替我看看是什麽毛病。”
巫醫聽他這麽一說,嘴便咧開了“無事。只是您懷孕了罷了。”
顏衡笑呵呵道“哦。原來只是懷孕啊。那我就放心了,哦呵呵呵呵呵呵……”
顏衡的笑僵住。
等等。
“誰懷孕了啊??????我懷孕了???????”
于是乎,原本之後顏大夫一個人知道,這麽一喊,整座皇宮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