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過往
顏衡是真想抽九淵,之前在大渝皇宮裏他強迫他那次,顏大夫一直還沒消氣呢,接受了九淵是一回事,他心裏有氣要出是另一回事。
他的手舉起來,九淵一動不動,他是真要顏衡出氣的,手掌一濕,竟是被小貍花舔了手,顏衡的荊條舉起來,見阿貍在便要收回來,手一偏,九淵的臉上被抽了一道紅痕,鮮紅的顏色,像要滴血。
顏衡手一顫,荊條掉在了地上。這并非他的本意。
九淵将阿貍趕到一旁,見顏衡神色有異,忙道“阿衡,你若沒出氣,接着抽,我皮糙着呢,肯定能讓你打到出氣。”
九淵遞過去荊條,顏衡卻沒接,他伸手扶上九淵的臉“疼嗎?”
九淵一愣,想了想道“疼。”
顏衡心一顫。
九淵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但你摸了一下,就不疼了。真的。”
整座顏府靜悄悄的,在這靜谧中,顏衡聽見自己心跳的越來越快,顏衡扯過九淵的荊條,然後扔的遠遠的。
原本在他心頭萦繞不去的那件事也一并抛諸腦後。
“阿衡,你這算是原諒我了嗎?”
九淵仔細地盯着顏衡的臉,顏衡點了點頭。
九淵長呼了一口氣“阿衡,今日算是斬斷了過往,明日起來便是新生了,你要做好準備。”
顏衡困惑,準備什麽?
九淵認真道“我新生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追求你。”
第二日一大早,九淵便起身,去請教了齊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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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大夫因最近得了雙生子,整個人都是喜氣洋洋的,聽九淵開口表明來意後,齊大夫生生收了喜氣。齊大夫見九淵問的認真,嘆了口氣“這是損陰德的事情,跟殺人無異,您真要這樣的藥?”
九淵點點頭“但不能傷身子。”顏衡本來就喂不胖,傷了身子之後,怕是更喂不胖了。
齊大夫心說,九淵長得人模狗樣,怎麽這樣對自己喜歡的姑娘?這姑娘也是倒了八輩子黴,碰上這麽個人。
齊大夫道“這藥是有的,但都傷身子,而且以後再懷也難了。”
九淵心說,一次我就這麽心疼了,哪還能再讓他懷一次。
這藥傷身子終究是不成的,九淵沒得到自己想要的,但來都來了,總要得些消息。
九淵問“齊大夫,您當初是怎麽追求齊夫人的啊?”
常年淡定的齊大夫第一次慌了神,他咳了咳,掩飾自己的慌張,從沒有被人這麽直白的問過這個問題。
齊大夫道“作為男人,當然要在外面撐起整個家,要對夫人體貼,不可做個甩手掌櫃,要記得成親的日子,要記得夫人的生辰,要記得夫人父母的生辰,要記得夫人養的阿福的生辰。方法有很多,但有一點最重要。”
“什麽?”
“誠心。凡事心誠則靈。”
回來的一路上,九淵都在琢磨心誠則靈這四個字。他如今還在顏衡的庇佑下,怎麽能算是撐起了整個家呢?九淵慢慢在心裏打定了主意。
顏衡曬完藥材,就見九淵站在他房門口等他。
顏衡問道“何事?”
九淵道“我要走了。”
顏衡盯着九淵的眸子,盯的讓九淵忽然感覺到阿衡是痛苦的,非常隐忍又別扭的痛苦。顏衡說“好。走了,便不要再回來。”
轉身就要走,被九淵報了滿懷。“阿衡。你聽我說,我不是要離開金陵。我從今日起便會住在那間鋪子,我要好好經營它,賺足夠的錢。”
顏衡有些不明白,那間鋪子,若不是跟幼時的顏衡與九淵有些淵源,顏衡是不會買下的,就這麽一間破爛鋪子,根本入不了顏大夫的眼,這能掙什麽錢?
“你若需要銀子,便問管家要。”
“我不能花你的錢,”九淵急了“我要自己掙足夠的錢,而後迎娶你。”
九淵吻了一下顏衡的額頭“我要堂堂正正的與你比肩。”
顏衡沉默半晌,道“好。”
九淵說到做到,顏衡天蒙蒙亮便起了,管家給他端來漱口的水,道“韓九淵一早便走了,說是要去照看鋪子,他還給您留了一封信。”
顏衡覺得奇怪,接過信,打開信,顏大夫的臉慢慢紅了,看着又有些生氣的意思,管家思忖着說“不然,這信我給九淵退回去?”
顏衡搖了搖頭“不必。”然後将這信折了折,轉身回了房間,夾在了書裏。管家眼見,站在門外也看出那是顏衡最愛的那本書。
那封讓顏大夫又羞又氣的信裏只寫了兩個字。
“親親。”
——
九淵的這鋪子,是家藥鋪,南街上藥鋪并不少,本來生意就不好,又加之九淵大大咧咧,好說話的很,請來照看店的店家便懶散起來,對待病人越來越不周到。
這事要是放在往常,九淵嘻嘻哈哈便過去了,但從今日起,他須得好好經營這間鋪子,任何妨礙他娶老婆的人,他都要剔除出去。
九淵懶得聽店家的解釋,道“往日怎麽樣,過去的便過去了。今後若是這般懶散,也不必我開口,自己收拾包袱滾蛋就行了!”
九淵這架勢讓賬房先生都吓了一跳,賬房先生是顏衡的遠房親戚,見九淵對鋪子這幾日又不上心起來,還告訴過顏衡,顏衡讓他不必管。
賬房認定,這鋪子算是顏衡送給九淵哄他玩了,他是最見不得纨绔子弟的,以前只是眼不見心不煩,如今見九淵不知怎麽又充滿了幹勁,他心裏對九淵有些改觀。
至少不一直是個玩物喪志的廢物。
九淵拉着賬房,從前面藥櫃,到後面藥圃,都一一細細看了一遍,又說了如何安排路線才能既賺得了銀子,又不致讓窮人買不起藥材。
賬房見九淵頻頻看日頭,道“我晌午無事,您不必着急。”
“我有阿!”九淵道。
九淵心裏盤算着時辰,藥鋪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晌午回來再接着說,九淵道“我先回去吃飯了。”
九淵說罷,轉身便走。賬房眨了眨眼睛,人便在眼前消失了。
賬房感慨道“這少年人真是不經餓啊。”
——
九淵緊趕慢趕,進了門,見飯廳桌上幹幹淨淨,顏衡正坐在一旁,松了口氣,對管家說道“我來的正是時候,。快上飯菜吧。”
管家眉毛一皺,正要開口,只聽得顏家家主道“把飯菜端來吧。”
管家便麻溜地将嘴裏的話咽下去了。
九淵等了一柱香的時間,管家才将飯菜端上來,而且跟往常相比,菜色也少些,只兩葷兩素。九淵道“管家,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主子。”
管家看了看顏衡,很好看啊,怎麽了?
九淵兩個手掌一比劃“人本來就那麽瘦了,我不在家,居然菜色少了這麽多,還克扣起阿衡的口糧來了!再過幾日……”
九淵兩個手掌合在一起“人都要瘦沒了!”
管家“……是。”
顏衡卻是食欲不振的樣子,九淵一邊吃,一邊給顏衡夾菜,“你多吃些,吃不了了便剩下,我能給全吃了。”
九淵呼啦啦地吃着飯菜,吃的那般香,吃的顏衡也有了些食欲,但顏大夫很努力地吃,也只吃了小半碗,再也吃不下了。
九淵将桌上的飯菜掃了幹淨。飯後,九淵道“我要去鋪子了,若是管家再克扣你的口糧,來找我,我給你出氣!”
顏衡難得的嘴角一彎,說“好。”
九淵走後,顏衡抱着一杯酸梅湯慘兮兮地小口喝着。
管家在一旁數落顏衡“主人,韓九淵回來時您剛吃完,又陪着吃了一頓,您不撐的胃疼,誰撐的胃疼?!”
顏衡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顏衡第一次覺得,嗯,每頓都有人陪着吃飯也是件很好的事。
尤其是,當他以為九淵不回來了,九淵卻出現的時候。
他是被人記挂着的。
顏大夫從南到北,沈雲徹總說他是随遇而安,但其實他是随遇哪都不安。
他在這種不安中生活了太久,已經忘了有人挂念的滋味。
九淵明明白白地喜歡他。
他偷偷摸摸地喜歡九淵。
——
店家吃了飯,也昏昏欲睡,見九淵來了,生生給吓精神了。
九淵道“這江南藥鋪賣的最好的,是哪家?”
店家道“當然是顏家藥鋪。”
九淵“……”九淵這追妻的漫漫征程還沒開始,就遇到了個小小挫折。
九淵吸了口氣,沒氣餒。既然是阿衡的藥鋪,他自然可以去問問他該怎麽做。
但九淵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從他打算追阿衡的那一刻起,他要讓阿衡能放心的仗着他。
阿衡身上的擔子太重了,九淵都替他累的慌。
從日頭正上,到夕陽落下。九淵一直拽着賬房先生轉悠,從自家藥鋪,到南街整條街的藥鋪都轉悠了一遍,細細問了。
最後,賬房先生實在不肯邁步了,“做帳房的,也是個人,您加錢我也不幹了!”
九淵無法,只能放帳房回家。
哎,賬房想不幹了,就直接撂挑子不幹。
我家阿衡卻一天停歇的時候都沒有。
九淵嘆了口氣。
“小傻子,我再也不吓你了。”九淵腦海中忽而閃過這句話,九淵心裏一驚,卻再也想不起來更多。
九淵站在這間鋪子前,盯個這被蟲蛀的差不多了的門框,莫名有些熟悉。
他真的之前沒有見過阿衡麽?
這麽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他們之間離的太遠了。
九淵搖了搖頭,更何況,他五歲便能騎馬了,說誰小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