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照顧

葉哈揚夫将軍是個堅忍的軍人，堅定，能忍。他的第一步兵師在穿過森林的時候，就發現了瑞典人的擲彈兵。他很小心，很緩慢的清理了大部分擲彈兵，才突然殺出來。

第一步兵師的突然殺出，打亂了瑞典人的陣腳。尤其是在沒有預備隊的情況下，這種混亂變得無法收拾，變得可怕。

俄軍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在瑞典軍的後方排兵布陣。以團為單位，組成了三個大方陣，幹脆利落的擊敗了瑞典軍的指揮部，後勤辎重部隊，把瑞典軍主力封死在大獵手鎮以北的狹長空間。

獵人變獵物，就是這麽迅速。

面對蜂擁而上的俄軍，貝爾納多特元帥面若死灰，雙手顫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快走，我們撤退。”莫捷使了個眼色，大家麻利的把元帥擡上馬，準備撤退。

“不，我不能走！我的部隊還在那邊，上帝啊！他們還沒撤出來！”

莫捷拍拍貝爾納多特的肩膀，不忍心看他的眼睛：“失敗了，我們失敗了。”

“可是……”貝爾納多特突然想起來：“古斯塔夫殿下呢？他去哪裏了？上帝啊！我把他丢給俄國人了！”

“這個……”莫捷想想說：“沒關系，他是法國觀察員，法國和俄國是盟國，他不會有事的。”

總不能說，沒事的，你的殿下抛下工作去泡妞了吧？

這個是善意的謊言。

古斯塔夫确實沒事，他舉着白旗，一路繞道。無論瑞典軍還是俄軍，都沒有注意他。當他來到伊琳娜身邊的時候，彼得堡師實際上已經崩潰了。他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伊琳娜，還有她身邊的胖子。

“放開她，你這個混蛋！”看到這個胖子在伊琳娜身上摸索着，他就火冒三丈。

“啊！媽呀！”米高揚覺得這一定是做夢，還是個超級噩夢。在他前面的伊琳娜毫無征兆的仰天倒下，四周的士兵紛紛逃跑，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正當他準備給伊琳娜檢查傷口的時候，一個一臉兇狠的瑞典騎兵，對自己大喊一聲。

他抽出刀下意識的想反抗，卻看到那個騎兵已經下馬了。米高揚腦袋一懵，直接昏了過去。

作為皇子，古斯塔夫還是有幾分英雄情結的。有一天能騎着白馬，從天而降，打跑惡龍，拯救心愛的公主，也出現在他的童年夢想裏。

可誰能告訴他，騎着白馬的王子要打着白旗，穿過槍林彈雨；惡龍不要打，自己會昏倒；公主不是平靜的躺在水晶棺中，而是一身槍眼，躺在滿是血污的地上。

“伊琳娜，伊琳娜。”古斯塔夫不敢扶起伊琳娜，輕輕的拍着她的臉，喊她的名字。

手指接觸到的地方，柔滑卻冰冷，冷的古斯塔夫的心開始顫起來。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好像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即将消失，自己卻無力把它抓住。

他脫下大氅蓋在伊琳娜身上，一只手捂着傷口，一只手放在伊琳娜的臉頰，一遍遍的喊她的名字。半天，伊琳娜艱難的睜開眼，嘟囔一句“混蛋”，又昏了過去。

這下古斯塔夫放心了，能說話就死不了，至少暫時不會死。他小心翼翼的撕開伊琳娜的衣服，尋找傷口。

“放開我家大人。”一個相當熟悉的聲音傳來，古斯塔夫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聲音。不用擡頭他就知道，是伊琳娜身邊那個相當粗魯的哥薩克。

“要是你不想讓她死的話，就不要亂動。”古斯塔夫拿出各式各樣的藥膏，開始在伊琳娜身上塗抹。

“我們也有軍醫。”格裏高利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伊琳娜，已經猶豫了，但是嘴還是硬的。

“就你們那些半吊子軍醫？知不知道世界上最好的外科醫生在瑞典。”古斯塔夫麻利的找到一個冒血的傷口，用藥膏塗抹止血，再用繃帶纏上。

“你是還是外科醫生？”格裏高利驚訝的問。

“學過一段時間，我是被皇家醫學院開除的。”古斯塔夫認真的說。

格裏高利一愣，被醫學院開除的元帥，您靠不靠譜啊？他突然發現古斯塔夫和自家大人真的很配，都有種想讓人撓牆的淡定。

“找塊結實的布，我們做個擔架。伊琳娜需要做手術，把彈片取出來。”古斯塔夫給幾處傷口止好了血，才放下心來，開始指使格裏高利。

自己這個半吊子，只能做到這一步。下面的事情，就要交給真正的醫生了。

“沒事，別怕。”他用手輕輕拂過伊琳娜的額頭，整理幾縷亂發，對伊琳娜說，更是對自己說。

對于戰場的大反轉，赫爾慶公爵很高興。可是對傷亡數字，特別是軍官的傷亡數字，他很不高興。

德萊克利将軍重傷，第一軍八成軍官受傷，傷亡超過了三千人。彼得堡師炮兵團上校團長伊琳娜重傷，軍官損失超過七成，傷亡也有三千人。

赫爾慶知道此三千不同彼三千。前者是一個軍，後者是一個師，一個總兵力四千人的簡編師。

彼得堡師，算是打殘了。這也就意味着，伊琳娜為解救全軍建立的功勳無法嘉獎。甚至為了追究損失過重的責任，她還要受處罰。

罪名都是現成的，她的身邊，可跟着一個大活人。法軍元帥，瑞典皇子，中立國觀察員，那一個身份都夠瞧得。

戰場上，古斯塔夫舉着白旗，義無反顧的來救伊琳娜。這件事在貴族太太小姐的社交圈會是很好的談資；還有詩人或許會喜歡；就是軍人，背地裏也會稱贊一句。可是，您能不能不要這麽高調……

要知道，亞歷山大皇帝陛下，哦不，是他的宮廷主管比比科夫男爵，可是一心想抓伊琳娜的小辮子的。

“派最好的醫生去治療伊琳娜。”這是赫爾慶能做到的極限了。

沒費一槍一彈，赫爾辛基就被俄軍攻下了。損失慘重的瑞典軍退到邊境線，和他們一起的，是絕望的芬蘭政府。

瑞典的克裏斯蒂娜公主親臨前線，處理善後事宜。事實上也沒有什麽可處理的，瑞典已經輸光了。

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一世還要繼續動員，莫捷連夜返回斯德哥爾摩，一句話就把他勸住了。

“瑞典真的想和擁兵五十萬的俄羅斯戰鬥到底嗎？”

是啊，瑞典真的想和俄羅斯死磕嗎？就是芬蘭，又真的想死磕嗎？不過是俄羅斯太欺負人了，不得不反抗罷了。

既然打敗了，還是乖乖的認輸吧。

瑞典和芬蘭不想打，俄國同樣也不想在這裏浪費軍力。控制波蘭是為了進出歐洲，和土耳其打仗是為了出海口。至于和芬蘭的戰鬥，完全是為了安全。

一切都怪芬蘭距離彼得堡太近了！

只要芬蘭認輸，亞歷山大皇帝很樂意顯示他的仁慈。下面的事情，就是戰争賠款的數額了。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同樣，涉及到錢的問題，都是很麻煩的問題。

接下來的談判很漫長，充滿了争執和扯皮。不過這些對于伊琳娜和古斯塔夫都不重要。一個時昏時醒，一個衣不解帶的照顧她。

俄國軍醫給伊琳娜做手術的時候，古斯塔夫和格裏高利都在旁邊。兩個人看着一只手抓不過來的彈片，都有點絕望。伊琳娜醒過來幾分鐘，沒說一句話又昏迷過去。據最樂觀的醫生的診斷，她能救過來的幾率只有五成。後期的恢複，都由古斯塔夫自己親自動手，連格裏高利找來的女仆都沒用上。

格裏高利對古斯塔夫的這種行為，表示了極大的不安。古斯塔夫振振有詞，他冒着風險押上榮譽來找伊琳娜，不就是不放心嗎？即使你家伯爵大人醒了，也不會怪你的。

才怪！格裏高利不傻，自家伯爵的心思他知道。可是不代表她願意被古斯塔夫這麽照顧着。她醒了還不得剝了自己的皮啊！可是看看伊琳娜蒼白的臉，還有古斯塔夫的日漸消瘦，他又心軟了。

亂套就亂套吧，也不知道伯爵還能不能醒過來。萬一……就當自己做好事了。

或許是伊琳娜身體好；或許北歐的寒冷氣候降低了感染幾率；優秀的外科醫生和及時的手術；古斯塔夫的急救和藥膏；又或者根本就是上帝保佑，總而言之，昏迷了一周之後，伊琳娜醒了。

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古斯塔夫。伊琳娜有點驚訝，又有點釋然。

記得昏迷前見過這個家夥，還以為是做夢，現在想想，夢是真的。

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都是古斯塔夫。讓伊琳娜都覺得有點害羞了，平時也沒有這麽想他啊，怎麽會這樣。

伊琳娜閉眼想了一會，覺得口渴。剛剛睜眼，古斯塔夫就熟練地把她扶起來，一杯水送到嘴唇。

伊琳娜驚訝的看看古斯塔夫，對方很坦然的和伊琳娜對視着，她想想也不說話了。喝完水，古斯塔夫熟練地給她擦嘴，調整枕頭：“要不要斜躺一會，不然會嗆到。”

上帝知道第一次喂水的時候，他差點把伊琳娜嗆死。古斯塔夫心虛的看看伊琳娜。

伊琳娜斜躺着，古斯塔夫很自然的抱着她，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就像小時候媽媽那樣。

“這是哪裏？戰鬥怎麽樣了？”伊琳娜問。

“赫爾辛基的俄軍醫院。戰争結束了，你們贏了。現在正在談判。”古斯塔夫言簡意赅的回答。

“您一直在我身邊？我的仆人呢？格裏高利，還應該有貼身女仆？”伊琳娜想了想，臉紅了紅，問道。

“格裏高利，他在外面。您說貼身女仆？她們負責做飯和洗衣服。太細致的活，我不放心。”古斯塔夫看着伊琳娜，一臉關切：“都是我在照顧您，七天了。看看，效果還不錯。您不要多想了，醫生說能醒就是好事，您會沒事的。”

伊琳娜握握手，活動一下，确信自己沒事，嘆了一口氣。

“那，謝謝您了。”

堂堂元帥、皇子、男子漢古斯塔夫，居然親自照顧自己，還一連七天。這份恩情，伊琳娜記住了。

“不客氣，這都是我的榮幸。”古斯塔夫說。

“格裏高利。”伊琳娜提高了聲音，格裏高利應聲而至。

“伯爵大人，您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我……”

“別廢話，你這個混蛋。”伊琳娜疲倦的閉上眼，又睜開：“把我身邊這個流氓抓起來，揍他！”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小萌物又增加了……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