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欸？這不是昨天遇到的那個人嗎？
綱吉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卻不小心動作過大，直接從椅子上掉了下去。
“砰！”
“廢柴綱果然是廢柴綱！”“哈哈哈又摔了！”
一陣哄笑聲在教室中響起，沢田綱吉羞愧得滿臉通紅。他默默地扶起椅子，低着頭坐了上去。
完了，被那個人看見了。
他的心中只剩下這個想法，平日在意的嘲笑聲完全沒有進入他耳。
如果可以，他情願那個人只是一個過路人，碰巧在小巷中遇見，好心幫助一個狼狽的少年。而不是作為一個老師，看見他所有的笨拙，哪怕有心好好教導，終會對他心灰意冷。
“好了，安靜。”
新上任的太宰老師拍了拍手，試圖引起全班的注意，成功讓班級安靜下來。
“雖然你們親愛的井上老師給我留下了她的教案和你們從前每次測試的成績，但我還是認為有必要進行一次随堂測驗來充分認識你們的水平。”
他拿起帶進來的一疊試卷，“野田同學。”
“是！”坐在沢田綱吉前面的女生站了起來。她帶着一副眼鏡，烏黑的長發梳成兩條辮子垂在兩側，看上去就是那種認真嚴謹的人。
“井上老師在的時候你是數學課代表，對吧？”
“對。”
“那你就繼續擔任這一職位，上來把卷子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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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流程，教室裏很快就只剩下如蠶食桑葉般沙沙的聲音。幾乎所有人都在埋頭奮筆疾書的時候，只有一個人坐在那裏不知所措。
正因為如此，他就顯得特別顯眼。
太宰看向原本就被他重點關注的沢田綱吉，他正皺着眉頭冥思苦想，但幾分鐘後還是放棄地癱在了桌子上。
筆頭已經被他咬地掉了一層漆，上面坑坑窪窪。試卷大多數還是一片空白，偶有幾個填着的也是塗了又改。
太宰在心中無聲地嘆一口氣，面上仍是沒有什麽表情，好似只是在監視考場。
說實話，這張試卷他出的并不難。
整張卷子的難度是從難倒易的，前面幾題幾乎是送分，除了最後兩道可能只有少數幾個拔尖的學生做的出來，其餘部分應該大多數人都能答出。
而沢田綱吉卻好似對卷子上的東西完全不認識，哪怕是勉強寫上去的答案都充滿着不确定性。
廢的不能再廢了。
但正是這樣的沢田綱吉，奇跡般地激起了他的興趣。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人類。
柔弱，膽小，自卑，無用。他什麽都做不到，什麽都做不了，幾乎是每一樣的水準都低于普通人。
太宰本身是個天才，無論是什麽他都是一學就會。他算無遺策，從來沒有什麽東西會超出他的預計之中。
他本身是中途辍學，加入黑手黨後就沒有進過學校，連小學都沒讀完。但他拜托人做了僞造的教師證，又讓安吾幫他做了僞裝，在花了兩個星期啃了初中和高中的課本後，就申請了并盛中學的教師并通過了測驗。
而他認識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擅長的事物。雖然那只蛞蝓腦子不行，但武力值絕對是突破天際。而他的那個固執的學生腦筋的确轉不過彎，從來沒有得到過他一句贊賞，天賦确是實打實的一等。
這樣的一個孩子，以後會怎麽樣呢？
他可以輕易地看見他的人生軌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比如說可能是黑手黨的他爹讓他進入裏世界，他會度過極為普通的一生。這樣懦弱地長大，找一份普通的工作，和一個普通的溫柔的姑娘結婚，生幾個孩子，作為普通人中的普通人死去。
哪怕是加入黑手黨，以他的性格大概也只會是最低級的成員，不，連低級成員都不如，畢竟他不可能有這個膽量做違法的事，除非他爹足夠強大，強大到有人一直能護着他。
但是他也可以變得稍微優秀一點，如果他有一個足夠優秀的老師的話。
要培養這樣一個孩子可不容易，耐心、細心必不可少。
而他自認不是一個好老師。
他對芥川實行的是斯巴達教育，冷淡與責罵能激起他所有的動力，即使心中千瘡百孔。他清楚地了解他的學生對他所有的尊敬和滿腔的妒火，卻沒有耐心去開導。
他心中隐藏着巨大的期許卻從來不讓黑外套的青年知道，與死亡相伴的訓練包含巨大的危險卻能最快速度提升實力。
短短一年不到，芥川對羅生門的運用就有了大幅度的提高，靈活度與應用遠非從前可比。
而沢田綱吉則不同。
對于這樣一個普通家庭長大的孩子來說，他需要的是春雨般的教育，于潛移默化中實現。
過大的挫折只會讓他退縮，羽翼庇護下的孩子太過脆弱。
一步步适當的引導，一點點不經意的指引。
這很有難度，而他最喜歡有難度的游戲。
而從昨前的相遇開始，GAME SART！
他看向沢田綱吉的方向，正好見他擡頭，俏皮地眨了一下左眼。綱吉在對視後紅了耳朵，連忙低下頭假裝認真寫試卷。
像一只小兔子一般膽小，像一只小兔子一般怯懦。
不過沒關系，小兔子終會長大，成為一只食人兔也未嘗沒有可能。
他唯一疏忽的一點是，沢田綱吉可不是什麽兔子，而是發育不良的幼獅。
下課鈴聲響起，在收完卷後，所有人都明顯松了一口氣。
“今天我就不布置家庭作業了，回去好好複習一下，明天開始繼續往下上新課。”
太宰帶着那一疊試卷離開後，教室馬上就炸了鍋。
“啊啊怎麽辦？最近齋藤上的課我都沒好好聽，有些完全不會啊！”“就是！誰能想到一來就測驗？”“但是他真的好帥啊，雖然身上的繃帶有點奇怪！”“野田，好羨慕你啊，能離太宰老師這麽近。”“可惡！我都想和你換個職位了。”
名為野田的女生皺了一下眉，“我并不認為這種事有什麽好羨慕的。”
原來還有些興奮的女生們的情緒一下子冷了下來。“算了吧，和她有什麽好說的？”“人家可是要好好學習的呢。”
“不，不用這麽說吧，野田同學的成績真的很好呢。”棕發的少女猶豫着開口，又被好友拉了回去。
“京子，你就是太善良了。這些事人家自己都不在意，你又何必管呢。走吧，陪我去趟洗手間。”
雖然笹川京子面上還是有些猶疑，她還是任由好友把她拉走了。
沢田綱吉知道這個女生，知道她和自己一樣被班上的人排擠。若說自己是因為太沒用，那她就是因為太優秀。
野田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平時總是獨自一個人看書。這本也沒什麽，但她的性子實在太冷淡，一直板着臉，凡是有人向她示好都會被不冷不熱的态度擋回來。而她也因姣好的容貌被一些女生嫉妒，自然被排擠在班級的圈子之外，常被人私下說太高傲。
因為和自己一樣沒什麽朋友，綱吉也想過要不要和她搭話，卻在再三猶豫後選擇了退縮。她連其他人都不怎麽理又怎麽肯理自己呢？
‘這節數學課正好是上午最後一節，沢田綱吉收斂了所有的心思，準備吃午飯。他拿出書包中的便當，放在桌上。打開便當盒前，他先四周環顧了一圈，雖然早就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吃午飯，但他還是隐隐期待着能有人與他一道。
但是并沒有。
大多數人都是三三兩兩地結伴，笑鬧着将桌子拉到一起，或是到室外尋一個好地方。一個人吃飯的，也只有沢田綱吉和前面的野田了。
有時候，悲慘度也是人比人比出來的。同樣是孤身一人吃飯，看看自己手中盛的滿滿當當的便當盒，再看看野田手中的炒面面包，一時間，綱吉心中的寂寞都別沖淡不少，全轉換為了對他人的同理心。
自己至少有奈奈媽媽啊。
而當他将一只天婦羅塞進口中時，便再也無其他的想法，只感覺自己的心中變得額外充實，全被奈奈媽媽的愛填滿了。
果然，奈奈媽媽做的飯是最好吃的。
一口下去，沢田綱吉差點感動得淚流滿面，完全治愈了自己在太宰老師面前出醜的受傷的心。
對于一個四年級的孩子來說，這個便當盒中的食物着實是有點多。沢田奈奈一想到沢田綱吉和同齡人比過分瘦弱的身體就忍不住多做點吃的，只想讓他把缺失的營養補回來。而沢田綱吉舍不得浪費一點媽媽做的好吃的，每每強撐着将它吃完，直吃得肚皮滾圓。
當這個便當盒中一粒米飯都沒剩下的時候，沢田綱吉才長舒了一口氣，把便當盒蓋上。這時，教室的門外探出一個人頭，正是同班的山本武：“沢田綱吉，太宰老師讓你過去哦。”
“阿武，你在幹嘛呢？就差你一個人了哦！”走廊上隐隐傳來這樣的聲音。
“我馬上就過去！”山本武扭頭喊了一嗓子，又轉過頭來，“總之，你趕緊過去吧。”說完，他就不見了蹤影。
什麽？太宰老師找我？
沢田綱吉眼皮一跳，心中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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