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只賤狗

好痛!

何泉捂着和地面親密接觸的額頭,無名火起,很想大吼你搞什麽,可隐忍的性格讓他硬生生咽下沖動。等他掙紮着站起來,堤豐已經卷起尾巴坐下,一臉天真地問:“何泉何泉你為什麽生氣,因為我做錯了什麽嗎,不要這樣,我好乖好聽話噠。你是大人,不可以欺負小動物,欺負弱小是不道德的行為,哼唧。”

……

會武功的大型犬算什麽小動物,真是氣極反笑。

雖然那只在裝憨賣蠢,但何泉不是傻瓜,很清楚現在的局勢。狗滿嘴長着強有力的利齒,力量速度跳躍力都非比尋常,要打起來,兩條腿的普通人肯定幹不過野獸。更何況這是只會說人話的神秘生物,搞不好還有隐藏技能,比如噴火或者眼睛射出激光束之類的,還是少惹為妙。

于是他采取迂回戰術,效仿狗的招數開始裝可憐:“我有心髒病,不小心被玩死了,以後誰幫你開礦泉水瓶蓋。”

說完摸出口袋裏的急救藥,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什麽呀,不就是心髒病嗎,我會治的。”提豐用爪子指了指自己,很驕傲地仰起頭,挺了挺胸脯,語氣從故意裝嫩的娃娃音回到正常狀态:“別看我現在這幅摸樣,以前可是精通藥劑學的專家,這種小病不是問題。只要收集到合适的藥材,按照你的體質來調配,吃上三個月保證換一個健康的身體。能跑能跳,吃嘛嘛香,您瞧準了,堤豐牌靈丹妙藥,吃了一顆還想吃第二顆!”

才不要狗給我看病,心裏嘀咕了半天,何泉還是老實坐下,讓狗裝模作樣地望聞問切,詢問了半天詳細情況。

“你到底是什麽生物,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為什麽滞留在這裏?”這純粹是沒話找話,當然也是真好奇。

“不好,肚子餓了。我可是很辛苦地藏在托運箱裏打算偷偷去巴西的,比你們早上飛機,好久沒吃東西了。”雷鳴般的抗議聲從狗腹傳來,那聲音很有感染力,讓何泉也感到饑餓難耐,一時忘了繼續盤問。他拿出僅有的幾個面包,分給狗一半:“省着吃,水也是,別喝得太多。不知道得在這呆幾天,最好有計劃地進食,細水長流。”

可惜堤豐不領情,嫌棄地看了兩眼,一爪把面包拍飛:“誰要吃這幹癟沒水分的玩意,等大爺我抓魚去,你就乖乖等着吃生魚片好了。”

說完一溜小跑沖向海邊,噗通一聲紮進水裏。

狗會不會抓魚何泉不知道,但他知道眼前這狗不能用常理解釋,于是就随他去了。

堤豐去了很久,期間雲層流動,把月色遮蓋了,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海浪互相拍打造成的嘩嘩聲。何泉站在原地等了好半天,寒氣透心,手指微微發抖。倒不是擔心那只身懷絕技的狗,那只狗有什麽好牽挂的,他這是本能地對孤獨感到恐懼。沒有人,恐怕在方圓幾百公裏內都沒有人類,救援人員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墜落點,他又能不能堅持到獲救,全都是未知數。

茫茫的大海帶來的絕望,幾乎要把人扼死!

他的恐懼來源于八歲那年的一次懲罰,那時候弟妹已經出生了,養父母覺得他是累贅,想送回醫院又怕落人口舌,臉上不好過,所以遲遲沒有動手。很清楚自己處境的何泉小心翼翼,還是惹惱了賭輸了正在發脾氣的養父。那個男人借着酒勁,拎小雞一樣抓起年幼的養子,塞進車裏,發瘋似的開了不知多久,然後把他踹下車。

何泉哭着追遠去的汽車,沿着公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都是斑駁的樹影,像一個個怪物。他越害怕,那些影子就越狂亂,繞在身邊,趕都趕不走。

最後,在疲勞和恐懼的雙重打擊下,他暈過去了。命大沒死成,被路過的車輛送到醫院,還報了警。醒來後他對警察說,是自己貪玩走丢了,和爸爸媽媽沒關系。

“沒關系,反正我永遠都是一個人。”他蹲下來,抱着自己的胳膊:“即使不被困在孤島上,也是一個人……”

“喂喂,想什麽呢,餓傻了?金槍魚,優質蛋白,人類也可以生吃。”沒等他傷感太久,堤豐帶着獵物蹦跶着回來了,甩下條十來斤重的大魚,挺慷慨的往何泉那邊推:“分你一半,礦泉水的回禮。”

說完張大嘴,打算撕扯一塊肉下來,何泉連忙制止狗暴殄天物。他取出刀具,動作麻利地處理金槍魚,動作娴熟,絕不拖泥帶水,刀法精湛得連外行人都能看出受過嚴苛訓練。狗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稱奇,難得沒有奚落人而是由衷誇獎:“呦,看不出來還挺能幹的,完美的解體秀,你學過日式料理?”

“學是沒學過,不過家裏是開飯店的,自己也喜歡。”雖然沒進過正規學校培訓,但何泉喜歡鑽研,所以在中餐之外還學了許多異國料理:“嘗嘗,這是腮下面的那一塊魚腩,叫大腹,是金槍魚身上脂肪最多,肉質最細膩的地方,一條魚就這麽兩塊。”

片下來的魚肉呈深粉色,白色的脂肪條紋非常明顯,毫無肉類腥臭味,還隐約散發出香氣,令人食指大動。

提豐也不客氣,在旁邊蹲直,何泉切多少他就吃多少,直到魚見骨才想起廚師先生還沒吃飯:“哈哈,太美味了,不小心就吃光了,按理說應該下去再抓一條來,可我累了。要不,吐點出來分你?”

這狗真夠賤的,何泉搖搖頭,說自己吃面包也行。再說廚師享受的是料理的樂趣,和吃不吃到嘴沒多大關系。

他嚼着面包,目不轉睛地盯着遠處,不願放棄任何一點光亮,因為那可能是救援船只:“不知道會不會有商船路過,把我們救走。”

“誰知道呢,想再多也沒辦法從這裏離開,不如聽天由命好了。”提豐吃得太飽,滿足地打着嗝,趴在地上蜷成一團,尾巴尖搖來晃去:“從現在開始我們輪流站崗,你先來,要是有船路過就把我叫醒。對了,去找點易燃品堆起來,別問我荒島沒工具要怎麽點燃,你只管堆好,我會噴火。”

還真會噴火啊,何泉剛想說點什麽,狗已經秒睡了。

好吧,他雖然也累了一天,但吃過東西還是恢複少許體力,可以幹活。

既然狗自帶外挂技能,那就不用考慮什麽點火,是否易燃的問題。何泉把空行李箱架起來,上面堆放衣服,一共做了三堆。完事後他靠在石頭上休息,也許真是累了,也忘了要把堤豐叫起來換班,就這麽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聽見什麽人在說話。

“……什麽時候放我出去,人家不要呆在這裏啦,沒有好吃的,不開心。”

“別求我,我不想惹禍上身。”

“好無情。”

“最不想被你說這句話。”

“至少放了那個人類,他是無辜的,你看他還有心髒病,好可憐啊。”

“想得美,你絕對會趁機逃出去。”

“怎麽可能,我是這麽無賴使用下作手段的家夥嗎!太過分了,一點也不相信人家,我很聽話噠,你看我肚子這麽軟,肚子軟的狗不會說謊話!”

“肚子軟和誠實有什麽關系!”

“那你看我的肉球這麽有彈性,按起來超有快感的哦。”

“少賣萌,我可不吃這套。”

“那你說我現在的樣子除了賣萌還能幹什麽!”

“你夠了。”

“我要回家,回家啦,我要腳踏實地的感覺。狗狗是需要奔跑的,你不能把我關在巴掌大的小島上,這是虐待,虐待動物是要下地獄的!”

“正前方直線距離兩百米,比澳洲還大的島等着你開拓。朝着夕陽奔跑吧,少年。”

“才不要,去了就回不來了。”

“關我屁事。”

“氣死了,落井下石的家夥,咬死你,汪汪汪汪汪……”

天大亮,何泉感覺身上重得要命也熱得要死,用手摸,毛茸茸的:“不要壓着我,難受。”

推開睡得跟死狗一樣的堤豐,何泉只覺得耳朵嗡嗡響,滿腦子都是半夢半醒時奇怪的對話。其中一個聲音他很清楚,是那只超賤的狗,另外個就不知道是誰了,可這大海上,又能是誰?

果然是太累了做夢吧,他搖搖頭,用不茍言笑的嚴肅态度掩飾異常活躍的內心活動。

“喂,何泉,問你個很現實的問題,你要老實做答,敢說謊我就咬斷你的喉嚨。”沉默了一上午的狗忽然發問,語氣很嚴肅:“要是我跟你說救援人員根本不會來,就算我能抓很多魚不必擔心食物問題,但沒有淡水,我們在這就是白白等死。

面對這種情況,你會怎麽辦?”

這個問題很現實,但何泉不願去想,因為想了也沒用,無非就是大不了餓死渴死虛脫死的結局。

他活動酸痛的肩頸,忽然看到左手邊那座郁郁蔥蔥、生機勃勃的島嶼,立刻指着那邊說:“一般來說,雨水經過土壤過濾以後就會形成地下水,雨量太大來不及滲透時會積蓄在地面形成地表水,會形成一個循環。總之有大量植物生長的地方一定有淡水,不然無法維持它們的生長。現在先保存體力,耐心等待救援,實在不行,你留在這裏,我去找水。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在短時間內等不到救援,那座島應該也能提供食物和遮風避雨的場所,能讓我們活下去。”

何泉很少一口氣說那麽多話,有點激動,向來蒼白的臉上泛出血色。相比他把焦慮變成探險的興奮,狗顯得平靜得多,問道:“為什麽不是我去,你游得了這麽遠?”

兩百來米,不算很長的距離,體力不錯的普通人在游泳池裏可以完成。但這可不是玩樂的水池,是真實的有風浪的大海,再加上他有心髒病,居然自告奮勇。

“萬一有路過的船只,總得點燃什麽才能吸引他們的注意,誰叫我不會噴火這麽逆天的技能。”何泉是有計劃就得行動的那種人,他在撈來的戰利品中東翻西找,沒想到找個一個防水的雙肩背包,于是把可利用的物資都裝進去。提豐在旁邊看,轉來轉去,叼了一套衣服來:“以防萬一,留點換洗的,我可不想看你因為衣服破爛而選擇果奔,最後變成野人。”

這狗有毛病啊,是在詛咒他流落荒島幾十年嗎!

就算這樣,好脾氣,或者特別能忍的何泉也只是默默接過饋贈:“大不了學魯濱遜自給自足,一人一國的日子說不定還挺惬意的,要是沒人來救咱們,就去當島主好了。”

“你到是挺樂觀,我先說,這不是我忽悠你去的,是你自己要去的,到時候別後悔。”狗側翻,挖了半天鼻孔,掏出一坨鼻屎彈飛幾米遠,樣子欠揍得要死。

不過,三秒後從天空落下的閃電,成功終結這只賤狗繼續犯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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