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登上孤島
“無所謂。”何泉聳肩。
“卧槽，你有點骨氣行不行，說好的反抗精神呢，說好的自由意志呢，說好的威武不屈呢？你們中國人不是最喜歡引用那首詩了，什麽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怎麽到你這，那麽輕易就把人格和尊嚴給出賣了。”這次輪到狗無語，爪子啪啪啪地打水，開始說教：“你現在要被我當戰利品用了啊，懂什麽叫戰利品嗎，就是我的東西我說了算，你沒有一絲權利，把你吊起來打還是賣給別人當奴隸都可以。面對這種不公平的待遇，你應該頑強地誓死反抗，拒絕壓迫，打倒我奪取政權争取解放才對！”
到底是誰電視看多了，我看你才是被電視劇洗腦的笨蛋！
何泉有些嫌棄地在內心吐槽，不時拿眼睛瞟大義凜然狀的狗，心想這茫茫大海要我怎麽反抗，用膝蓋想都知道打不過有牙有爪的生物，難道為了保住節操就應該跳水裏一死了之，或者咬舌自盡？
才不要，他還沒活夠呢。
“中國也有識時務為俊傑這種說法。”何泉很淡定，又不是牽涉到什麽民族尊嚴國家主權那種不可動搖的大問題，沒必要以死相搏。反正他這麽多年都是幫別人幹活，從來沒想過自己的人生，自由完全是子虛烏有的東西，再說狗又不可能真的把他怎麽樣。
“你這家夥，氣死我了。”堤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那從現在開始，你要每天伺候我，白天做飯給我吃、晚上幫我洗澡按摩，還得叫我主人大人！”
“随你。”狗義憤填膺的樣子實在好笑，何泉托着腮，嘴角上挂着淺淺的笑容：“反正我身體素質就這樣，上山打獵下河抓魚長途跋涉是沒辦法了，你要我伺候你，行啊，不是會治病嗎，先把我心髒病治好。”
“擦勒，怎麽覺得我虧了！”狗思考了幾秒鐘，得出這麽個結論。
“我也這麽覺得，尊敬的主人大人。”說完，用食指開玩笑般彈了一下狗的額頭。
如果對方是剛認識沒幾天的人類，這個動作就有些不妥，既暧昧又大膽，有點挑逗的意思，不過是只狗的話，就不用想那麽多，倒是堤豐楞了兩楞。因為在他印象裏何泉只在自己被螃蟹夾住鼻子時笑過一次，其他時間都是面無表情，好像戴了張面具，而那面具下隐藏着無止境的悲傷。他雖然外表平靜，可是能看出總在努力隐忍什麽，讓旁觀者也跟着難受。
所以，沒想到他表情生動的樣子，那麽好看……
憑良心講，何泉的臉倒也沒有多引人注目，五官分開看都挺精致的，合在一起卻沒有特別誘人，屬于中等偏上，但沒有記憶點的長相。可他有個特質，就是笑起來平易近人，特別有親和力，很舒服。這是幹服務業練出來的，堪稱完美笑容，卻不是他內心最真實的寫照。
堤豐不知原委，歪着腦袋看了半天，有點着迷：“你幹嘛不多笑笑。”
“你喜歡我就笑給你看。”說完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猙獰表情，完全是黑化抖S的樣子，要多病嬌多病嬌，要多發瘋多發瘋，要多吓人多吓人。
狗打了個巨大的寒顫，額頭冒汗，餘光飄到很遠的地方：“看來人類被壓抑久了，內心世界會産生巨大的變化，我打賭你都不知道自己體內有個奇葩人格。給本官從實招來，你殺過幾個人，碎了幾具屍，該當何罪！”
“我天生就長這樣，不知道為什麽笑起來很可怕，小時候還因為總是冷笑被同學排擠過。”何泉輕輕揉臉頰，想起為了練習和藹可親的笑容，不知咬斷了多少只筷子的痛苦過去，不得不搖頭嘆氣：“現在一笑就想起當年為了練微笑吃的苦受的累，所以還不如面癱着舒服。”
“居然還有一笑就有病的人。”狗啧啧稱奇。
這狗要是不犯賤，聊起來倒是挺投機的，他知識淵博，仿佛世界上沒有什麽不知道一樣，話題層出不窮，而且有趣，漸入佳境。何泉很久沒和人說這麽多話了，看得出他興致很高，精神也跟着放松了不少，沒開始那麽拘謹和小心翼翼。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游了多久，太陽西沉，正前方出現一片巨大的迷霧，灰茫茫的，能見度很低。堤豐停下動作，表情嚴肅地問：“何泉，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嗎？如果不是，我可以推你回去。”
“堤豐，你确定不帶我走嗎？如果是，你可以把我放下。”其實狗心裏早有打算，何泉不傻，他要不是下了決心帶自己上島，又何必回去。
“那就不說多餘的話了，你找塊毛巾打濕以後捂住口鼻，盡量減少呼吸，抓牢了，不管看到什麽都不要方寸大亂，直到我說好為止。”平時玩世不恭的狗忽然換上挺靠得住的表情，後腿大力劃水，猛地加速，推着筏子乘風破浪，一股腦鑽進迷霧。
何泉不敢添亂，按照吩咐把自己顧好。
越往裏走，霧就越大，灰白色的煙霧一團團翻滾流動，已經到了坐在筏子上卻連身邊的堤豐都看不清楚的程度。周圍除了海浪聲，還有些奇怪的，仿佛年輕女子銀鈴般清脆的笑聲，忽遠忽近、夾着聽不清的絮語，像是在呼喚他們，氣氛很詭異。
海上怎麽可能有成群結隊的年輕女子，想起各種神話傳說，民間故事，何泉認為那些也許是怪物。反正他已經見過會說話的狗，晴空劈下的閃電，現在還打算跟狗一起去別的位面世界，所以有海怪存在也不是稀奇事了。他淡定地接受現實，然後默默誇獎自己心态真好，接着摸出小刀，思考如果遇到攻擊還能反抗幾下，至少不要拖後腿。
這個想法剛産生，前進的筏子就撞到什麽東西，發出砰一聲巨響停下來。沖撞來得很突然，何泉一個沒注意，加上筏子面積有限，雖然牢牢抓住邊緣還是滾落到海裏。
剛落水，他就被眼前劃過的巨大魚尾震驚得說不出話，因為那尾巴上，連着的是女人的上半身。
這是傳說中的生物，是美人魚，但他們和童話故事裏善良多情的海的女兒不一樣，全是些長着尖牙利齒的怪物！
來不及驚訝，他拼命往上游，想沖出水面脫困。但響動吸引了更多人魚以極快的速度沖過來。他們在捕獵，而獵物就是何泉。他感到無數只手攀上自己的身體，冰冷的，帶着銳利指甲的手，甚至纏上他的脖子……
“敢搶老子的戰利品，活得不耐煩了！”在他被拖着往深處墜時，堤豐像魚雷一樣沖向人魚，瘋狂撕咬那些怪物。大量的血水滲入海中，何泉緊閉口鼻，可還是覺得到處都是血腥味，沒想到那只狗平時笑嘻嘻的居然這麽兇猛，下手一點也不猶豫。
沒多久人魚的陣型被打破，抓住他胳膊的利爪也減少到只剩一雙。
有機會，何泉蓄起全身的力量，狠狠踹了囚禁他的人魚的腹部，奮力游了一段距離。但海怪窮追不舍，再次沖上去，他只好出刀自衛。廚師都有非常好的刀法，準确割斷生物的咽喉不是難事。但當大量的血液在眼前渲染海水時，何泉還是覺得胃裏翻滾，很難受。畢竟這不是動物，長着那樣一張人類的臉，肯定會帶來負罪感。
他浮上海面，因為肺部缺氧而本能地大口喘氣，等平靜下來，筏子已經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沒多久，堤豐也浮上來，見他不顧一切地呼吸，心裏暗叫一聲不好。
“別再吸氣了，想死啊，快把衣服脫下來捂住臉。”聽見堤豐大喊，他才想起先前的囑咐，立刻屏住呼吸，可還是出現四肢無力，快要堅持不住往下沉的不妙狀況。見狀，狗背着何泉在迷霧中轉了兩圈，把筏子找回來，再用頭把背上的人頂上去：“別怕，這霧氣是海妖們制造的，雖然會麻痹神經讓人渾身無力，不過沒有劇烈的毒性，不會致死，上岸我找點草藥給你吃就好了。”
“好……”何泉覺得胸口很悶，但不知為何，有堤豐在身邊就有種安心的感覺。他點點頭，表示自己不害怕，但還是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殺了一個……該說她是人嗎？”
“幹得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白蓮花是沒用的，我希望你保持善良的內心，但不要當傻逼聖母。野外生存講究優勝劣汰，剛才你不自救，就會被這群怪物拉到海底，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離海岸越近，霧氣越稀薄，已經能隐約看到島嶼的輪廓：“還有，你給我記住，這座島沒有人，也就是沒有你的同類。聽明白的話，就把你那點可怕的罪惡感挖出來，丢在地上踩碎。”
“我知道了……”心跳越來越快，強忍着不适的何泉在失去意識前，聽到堤豐對他說：“為了活命，不要心軟，也不要手下留情。如果你贏不了想吃你的怪物，就會淪為飼料，這是自然法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