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端午節□□

半月之後的端午佳節。

在荀國,端午節之日帝後需得同登祭臺,親手包一個糯米粽子,并帶着它乘坐着鸾駕繞京都環游一圈,方才将它放入河燈中讓它随着水流飄走,以示紀念前人、祈求庇佑之意,同時也在這佳節供百姓瞻仰帝後尊容。

蕭菁羽身着華服,臉上略顯緊張,不停地詢問身邊的侍女道:“本宮今日可有哪裏不妥嗎?妝容可端莊嗎?”侍女皆笑着回道:“都極妥,娘娘今日實在是美極了。”

蕭菁羽總算是放下心來。

方才她對越暮珩匆匆一瞥,卻發現越暮珩的神色極其不安,她便開始憂心是否自己哪裏出了差錯,一直提心吊膽。想來,或許是她多慮了。

此刻,太監尖細的聲音傳來:“皇後娘娘可曾準備好了?陛下此刻已在鸾駕上等候着了。”

蕭菁羽用力捏了捏拳,尖長指甲刺入掌心,她朗聲開口道:“本宮就來。”

此刻,清墨卻是站在不成閣地下室內,如墨長發盤起,一身暗衛打扮,聲音嚴肅沉凝:“今日要做什麽,爾等可明白了?”

清墨面前跪着約五十名暗衛,皆蒙面,因此不見真容。他們聽見這話後皆低頭,動作整齊劃一,齊聲道:“屬下明白。”

清墨微微點頭,仍是沉凝道:“若是不慎被俘虜,相信你們自然知道該怎麽辦,便不用我多說了吧。”

暗衛們不語,頭低得更深。

“四衛出列。”清墨沉沉開口。聞言,青瑟,白琥,朱瞿,玄郁,一閃身跪在衆暗衛之首,恭敬道:“閣主吩咐。”

清墨眉頭緊皺,神情凝重,沉聲道:“今日無論發生任何事,爾等皆以陛下安危為首,你們明白了嗎?”

四衛一低頭,回答道:“是。”清墨的眉間不禁添上一抹輕愁,微微嘆道:“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此刻,越暮珩和蕭菁羽已然攜手登上了祭臺,所有需要的材料皆已備好,随即他們便開始動手包粽子。

期間,蕭菁羽的手會偶爾碰到越暮珩的手,這樣細微的動作使她不禁暈生雙頰,原本就妩媚的容貌顯得更加嬌豔,然而越暮珩卻不曾注意身邊,心事重重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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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心事?”蕭菁羽微微有些緊張,輕聲開口問道。

越暮珩驀地一驚,随即擡頭,對蕭菁羽道:“沒有,繼續吧。”

蕭菁羽點頭,然而目光卻不曾離開過越暮珩的臉。

就在此刻,京都城外,一條黑色的線從京都四周呈包圍狀靠近京都城牆下。

看來是紀尹王已然動手了。

如今兵臨城下,守門侍衛只見一隊人馬迅速向自己的方向沖來,尚還未來得及詢問或是報信,卻只覺喉間一涼,已經命喪黃泉。

這些人馬中為首一人不禁有些得意道:“這京都看起來戒備森嚴,沒想到卻如此不堪一擊,今日果真如此松懈啊。”

此刻,清墨靜靜端坐在不成閣空無一人的地下室中,背脊挺直,輕輕搖頭嘆息。她心知一場殺戮在此時已經悄然開始,她的嘆息只是為那些犧牲的人心感愧疚。她自覺對不起他們,若非是越暮珩說要放這些人進來,她是定然不會安排這些衙役守衛城門的。

她的雙手滿是血腥。

此刻這些兵馬已然進入了京都,在擁擠的人流中有秩序地分散開來。與此同時,帝後已然乘坐鸾駕從靠近東門的祭臺開始,緩緩向西側行來。

紀尹王仔細囑托過,一定要在□□之時,在鸾駕之中,将越暮珩和蕭菁羽一同抹殺掉。

越暮珩端坐鸾駕之中,臉上一片肅穆之色,然而他背上的冷汗已然浸濕九重羅衣。他不知道清墨是否已安排好一切,如今他也只能信任她,畢竟一旦出現任何差錯,他們兩人都會萬劫不複。

此刻,那些紀尹王的兵将悄無聲息中已然快要接近帝後的鸾駕,然而圍觀百姓渾然不知,此刻已經有人悄悄爬上了鸾駕旁。

此時慕清墨布置的暗衛早已埋伏在四周,一見有人上前靠近鸾駕,立刻将其迅速抹殺。

此刻,四衛已然站在越暮珩四周,成四角之勢,随時準備以身為盾護住越暮珩的生命。而外面的老百姓因被鸾駕的紗簾擋住,也并沒有發現其中有何不對。

倒是蕭菁羽,身邊突然出現了四個黑衣人,心性不定的她差點驚叫出來,虧得白琥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輕聲道:“皇後娘娘莫要慌張,我等是專門保護皇上的暗衛。”這才防止了蕭菁羽的叫聲打草驚蛇。

聽得此話,蕭菁羽擡眸眼見越暮珩并沒有什麽表示,心知這暗衛的所言非虛,于是也漸漸放松下來,白琥也随即放開了她的嘴。畢竟,一介暗衛捂住一國皇後的嘴畢竟是不合規矩的。

越暮珩身子仍未動,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其中眼神看得蕭菁羽不禁一陣羞慚。

越暮珩輕聲問道:“閣主呢?”自身再是如何危險,他也仍然心系清墨安危。然而,蕭菁羽畢竟還是命官之女,清墨的身份此時還是莫要讓她知道為好。

四衛之首的朱瞿低頭回答道:“閣主她已經帶着人馬去突襲紀尹王的兵馬,她說今夜務必了結,不成功,便成仁。”

越暮珩眼瞳一縮,沉聲道:“告訴朕,她帶了多少人?”

朱瞿面不改色,道:“兩千人。”越暮珩驀地擡頭,聲音喑啞:“宮中侍衛共五千,她只帶了兩千人,那剩下的三千人呢?”朱瞿低頭回道:“閣主說為了以防紀尹王的人馬趁虛而入,這三千人務必留在宮中保衛皇宮。”

越暮珩張口還想問什麽,然而,此刻紗簾一陣響動,一人矮身鑽了進來,手中長劍映襯着月光,寒光隐隐,蕭菁羽正待想要尖叫,青瑟擡手一劈手将她敲暈,放置在角落裏。

而玄郁,身形一動已然迎上前去,與那人展開激烈厮殺。好在那人武功也并不高強,沒一會玄郁已然用手中匕首割斷了他的咽喉,霎時鮮血四濺。

然而今夜紀尹王卻是派遣了兩百人左右,只務求不動聲息地抹殺越暮珩。清墨留下保護越暮珩的也只有五十暗衛和四衛,即便暗衛們武功高強皆能以一當十,然而在人流之中打鬥并且還不得驚動平民卻着實是令他們應對吃力。

現在,終于有一條漏網之魚進入了帝後的鸾駕。玄郁剛剛解決一人,四周立馬又跳出四人來,身形閃動間皆開始與四衛纏鬥,四衛雖說武功比這四人高強,卻也不能立刻解決他們,因此陷入纏鬥。然而此刻,又跳上了第五人,直取越暮珩而來!

越暮珩側身一躲,随身抽出一把軟劍,與這人搏鬥起來。

一開始,越暮珩出手之間尚有些許章法,然而,此人竟似是高手,漸漸地,越暮珩招架吃力,有些敗下陣來,處于下風。

四衛也被纏住,一時無法□□,心中焦急,于是手上速度更快了一些。

然而,此刻鸾駕上竟又爬上來第六人。

面對一人越暮珩已然是有些招架不住,如今又是第六人,莫非他就要命絕今夕了嗎?

而外面的百姓對鸾駕中的驚險完全一無所知,只是不停地高呼陛下萬歲,皇後千歲,街道兩旁都擠滿了人群,然而卻無人窺得這千鈞一發之際。

越暮珩的鸾駕上,驟變突生,兩人對抗越暮珩一人,縱使鸾駕足夠寬敞,此刻還是顯得有些局促的擁擠。

汗水從越暮珩額頭滑下,他能感受到這兩人技藝高超,顯然是專為他而來,不知清墨可料到這一層?

兩人漸漸逼近,越暮珩已然有些力竭,然而他還是提着劍全力抵擋。只希望四衛之中有人趕緊脫身,否則……

此刻,只見朱瞿一個回身,躲過敵人一次攻擊,同時向着青瑟大喊:“閣主交給你的東西呢?現在正是時候!”

青瑟一愣,随即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帶着內勁,向着越暮珩方向的兩人猛地一甩,兩人一躲,藥丸在梁上炸開成紫色煙霧,籠罩整個偌大的空間。

兩人驚叫:“不好,有毒!”擡袖欲掩鼻,然而為時已晚,他們身體搖搖欲墜,一眨眼,他們已經倒在地上。

越暮珩看着四衛全無懼色,驀地想起昨夜清墨拿出一粒白色藥丸,讓他服下,神色有些憂慮,卻并未多說什麽,只說必有用處,原來如此。

清墨,我沒看錯你,你果然料到了。

京都城外。

京都城外,清墨一身輕甲,騎在馬上,馬的兩邊還牽着兩頭牛,馬的身後還系着一匹馬。

定睛一看,一列隊伍一字排開,所有人都騎在馬上,馬的兩旁都有兩頭牛,身後也都牽着一匹馬。

然而,人數卻是只有一千人。

清墨坐在馬背上,脊梁挺得筆直,然而她的背後已經被汗水打濕,貼在肌膚上。她不知道自己這一計能否成功,她不能失敗。

驀地,她拔出長劍,遙遙指向紀尹王軍隊埋伏的地方,身旁一人見她這動作,随即會意,高呼:“給我殺!”

只因這人是清墨手下暗衛,除了這名暗衛,其他人都不知道,也不能知道她的女子身份。

衆将士一聽號令,趕緊策馬向前,身旁的牛也跟着撒腿跑開,帶動身後的馬兒一起向前奔馳,一時間,塵土飛揚,竟有千軍萬馬之勢。

遠處,紀尹王軍隊。

為首的将軍姚岳嶺蹲在草叢裏,只等京都內已殺死越暮珩的信煙一閃,就帶領着人馬沖入京都,一舉拿下皇宮。

到時候他一定要把那些漂亮的妃子都帶走……什麽皇後,什麽貴妃,從此都是他的玩物!

他越想越開心,禁不住嘿嘿笑了起來。

将士裏有人抱怨道:“怎麽還不能走啊!老子屁股都被這糙土硌疼了!”

另一人道:“切,老子不也一樣嗎?!你他媽抱怨什麽啊!”說罷,又道,“你看咱将軍又在笑了!”

方才那一人道:“肯定又是在想漂亮姑娘了呗。”看來倒是頗為了解姚岳嶺。

姚岳嶺笑着笑着,突然感覺不對勁,地表在微微顫抖,他心知不對,向衆将士做了一個手勢,令他們安靜下來,自己則将耳朵貼近地面,随後,他睜大了眼睛,高聲大喊:“撤退!”

他心裏卻是叫苦不疊,明明情報上說皇帝的人只有五千,為什麽這腳步聲聽起來竟有一萬人?已然容不得他細想,他迅速帶着人馬撤退,孰料,後方人忽然消失了一小半,尚未弄清怎麽回事,兵刃交接聲響起,戰況一觸即發。

嘶叫聲愈加慘烈,對方的士兵竟然不要命了似的,瘋狂地殺戮。刀劍沒了就用手掐,手被砍掉了就用嘴咬,死也要拖一個墊背的。

紀尹王的士兵被這瘋狂的打法震撼了,一時之間有些散亂。

而前方,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不多時,一條灰線出現在地面上,那是被揚起的塵土,掩蓋了其後的真相。

此刻,短兵交接的後方一處出現了一方空缺,戰場多年經驗告訴他這必然是陷阱,然而士兵心理已經承受了巨大壓力,此刻見到一絲生機,便不停地向那薄弱處沖去,一片慘叫聲響起,卻不見血。

只見大蓬紫霧彌漫開來,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而對方的人馬不知何時已然悄悄撤去。

他想要屏住呼吸,此刻遠方有人大喊:“不必徒費力氣了,即便屏住呼吸,毒也會從皮膚滲入!若爾等此刻投降,我便放你們一馬,若是拼死抵抗,我也只能讓你們死在這毒霧之中了!”

聽見這話,衆多士兵放下了手中武器,向着清墨等人方向走去。姚岳嶺阻止不及,也無可奈何,若是對方果真有一萬多人,那負隅頑抗又有何用?

于是他也放下手中武器,走到敵方面前。這時他才發現,其實敵人不過只有一千人,剛才的腳步聲,是利用牛和馬僞裝出來的。

姚岳嶺苦笑,如此稚嫩而又有效的計謀,真是前所未聞。即便此刻也是他們的人數占優勢,士兵們卻士氣低落,再無反抗之力。

他看得出清墨才是這一隊人真正的指揮,于是他徑直走到她面前,一嘆道:“這些士兵們,不過是為了我才來這戰場上的,我可以死,但還請……莫要為難他們。”

清墨慢吞吞地爬下馬,那姿勢根本不像一個帶兵的人,姚岳嶺心中大感疑惑,卻始終不發一詞。

清墨站穩後,揮揮手,士兵們整齊向後退了二十步,清墨又向他揚揚下巴,姚岳嶺轉頭,命令道:“後退二十步。”

于是,只剩下了清墨,和那名代她發號施令的暗衛。

這時清墨才開口道:“你如何能代表他們?他們既然也同你一起守在這京都外,那麽自然也是反叛者,按律當斬,你能替他們上幾次斷頭臺呢?”

姚岳嶺為這空靈的女聲大感意外,道:“女的?你是何人?!”

清墨笑道:“我是不成閣閣主,慕清墨。”

姚岳嶺心中有些啼笑皆非之感,一介畫師,而且還是一個女子,竟然就能害他敗北,天意弄人啊!

清墨卻是明白他心中所想,笑道:“不成閣并非只是畫閣。”姚岳嶺擡頭,看着她。清墨又重複了一遍:“不成閣不只是畫閣。”一頓,又繼續說,“不成閣閣主是荀國歷代皇帝的謀士,同時也為皇帝訓練暗衛,我正是如今的不成閣閣主,衡煜陛下的謀士,我這樣說,你可明白?”

姚岳嶺心中大感震驚,同時也為這女子的膽識而折服,他恭敬道:“請閣主放了他們吧。”

清墨挑眉,道:“我方才已然說過,既然他們出現在了這裏,那麽你一個人,便不能擔下所有人的罪。”

姚岳嶺低頭,恭敬道:“閣主有什麽條件,盡管提出。”

清墨點頭,笑了:“我知道你是紀尹王心腹之一,想必你定然知道,還留在紀尹王封地的兵力還有多少。”

姚岳嶺回答:“二十萬。”

縱使已經做好了準備,清墨還是倒吸一口冷氣。二十萬,如今整個荀國能抽出的全部兵力是五十萬,卻也不可能全都用來與紀尹王的士兵打仗。

清墨眉頭緊皺,她想不到紀尹王勢力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随即,她又問:“若是收到紀尹王已死的消息,這二十萬人有多少會奮起反抗?”

姚岳嶺說:“王爺手下心腹四人,各帶領五萬人。我的五萬人,閣主不必憂心,另一位和我交好的将軍,相信也不會有問題。另外兩人,岳嶺便不敢保證了。”

清墨點頭,表面上不置可否,心中卻憂心忡忡。随即,她對姚岳嶺道:“你的這些人,我可以放他們自由,你卻是必須留下來,有問題嗎?”

姚岳嶺低頭,心知她需要一個人質,也需要自己可以履行諾言的證明,于是恭敬答是。

京都城中。

帝後鸾駕已然接近河流,四衛和越暮珩正嘗試用各種方法弄醒蕭菁羽。

許久之後,蕭菁羽終于在五人的折騰下悠悠轉醒,她睜開眼看到四周的六具屍體,剛剛想要尖叫,随即又克制下來,看了一眼越暮珩,神情有些尴尬。

越暮珩并沒有什麽表示,只是淡淡地說:“到了,下車吧。”

與此同時,城外紀尹王越炘尹已經知道行動失敗,正想要帶着世子逃跑,卻被十名暗衛攔住,為首一人上前,道:“王爺莫要試圖反抗了。”

紀尹王心知大勢已去,任由十人将他帶走。

端午節的夜晚,總算平靜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其實我對謀略啊之類的簡直沒辦法.....反正就這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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