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了出去。溫建國吃了一驚,他一直想不到林蓓岚居然有這等矯健的身手。
他們住的這間房在二樓。這種古老的房子,并不很高,一樓由于是柴房,因此二樓大概只有兩米左右,林蓓岚跳下去時輕輕巧巧,下面又是泥地,只發出了輕輕的一聲。她是曲膝着地的,手在地上一撐,便又站了起來,擡起頭看着從窗口探出頭來的溫建國道:“快!快出來!”
溫建國還有些遲疑。那父子兩個一定不歡迎他們兩個不速之客的,他道:“這樣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林蓓岚擡起頭看着他。在這種荒僻的鄉村古屋外,她這麽個摩登女子站在月色中,風将她的頭發也揚了起來,顯得有種妖異的美麗。
“你不是男人麽?快下來!”
林蓓岚的眼睛亮得吓人。溫建國看了看井臺那邊,不知為什麽,那父子倆似乎正在打架,兩個人糾纏在一起,老頭渾身赤條條的,懷裏抱着個金黃的東西。也許是時常在地裏幹活,曬得黑黝黝的,更顯得懷裏那個東西金光耀眼。他似乎正和那個年輕人在井臺上争奪着,繞着井臺在跑。
溫建國還有些遲疑,林蓓岚已經向那邊跑了過去。他不再多想,也一下跳出窗去。窗子不大,他的身體又不象林蓓岚那麽苗條,要從窗子裏跳出去沒那麽容易,還好衣服脫掉了好些,要是穿着羽絨衣,恐怕要卡在窗子裏。他費力地跳出去,落下地時卻沒有林蓓岚那麽輕巧,摔了個屁股墩。幸好窗子不高,也沒什麽大礙。他擡起眼,只見林蓓岚輕快地向前面跑去,月色如洗,她的樣子輕捷得……
“象一條蛇。”
我不知道溫建國怎麽會想到這個比喻,一時間眼前也浮現出一條蛇的形象。在地上輕快地游動,細密的鱗片擦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喀啦”聲。柔若無骨,水流一樣,鮮紅的信子帶着誘惑,也許真的和林蓓岚有些神似。
林蓓岚跑到了井臺邊,那兩個人還在圍着井臺轉,年輕人看到她時,吃了一驚,“啊”了一聲,腳下卻是一滑,他本就站立不穩,身子一側,竟然一個倒栽蔥向井裏摔了下去。溫建國吃了一驚,那個老人卻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撲到了井欄邊上往下看着,懷裏仍然抱着那個金佛。
那的确是個金佛。不知有多少年了,周身上下仍然光亮如新,在月光下發散出一層毫光,整個都似籠罩在一團光暈中。當溫建國氣喘籲籲地跑到井臺邊時,林蓓岚正和那老人在搶着。
一個年輕女子和一個赤身裸體的老頭在月光搶着一個金佛,這副景象也許只有噩夢裏才有,溫建國沖到他們跟前時幾乎有種疑幻疑真的感覺,舌頭也象打結一樣說不出來。
“建國,快過來!”
那老人雖然瘦弱,但力氣卻大得異乎尋常,那金佛被他抱在懷裏,林蓓岚根本挖不出來。她擡起頭,豎起雙眉叫着,在她臉上原先的溫柔已蕩然無存,溫建國打了個寒戰,喃喃道:“別動手,別動手。”不知為什麽,聲音也顯得軟弱無力。
那個老人緊緊抱着金佛,嘴裏哼哼着:“我的,我的,賣逼的快放開!”從井裏則傳出撲騰着水的聲音,聲音很悶,那口井竟然出乎意料的深。直到這時,溫建國才發現這個老人的皮膚很古怪,竟然斑馬一樣一塊黑一塊白,不,其實是黑一塊褐一塊的,象是得了什麽皮膚病,林蓓岚卻毫不在意,緊緊地抓着那個金佛,皮膚也碰到了一塊。
“先救人再說吧!”
溫建國聲音響了一些,林蓓岚猛地縮回手來。那個金佛做得很光滑,又是濕淋淋的,她的手一松,竟然也脫出了那老人的懷裏,直飛了起來。那老人伸手去捉,可是金佛滑溜溜的,他雖然抓住了佛頭,卻一下滑出他的手,直往井裏落去。
這時便是溫建國也叫了起來。他猛地沖到井臺邊往裏看去,剛到井臺邊,便聽得裏面傳來“咚”一聲,是硬物相擊的聲音。
井很深,至少也有十餘米。從上面看下去,只是個黑洞洞的口子,什麽都看不見,那個聲音就象一個活塞一樣沖上來,仿佛連空氣都被擠出井外。溫建國打了個寒戰,那老人卻撲在井口,帶着哭腔嘶啞地道:“阿保,你說話啊,阿保!”
井中死寂一片。可是在死寂中,也許是錯覺,溫建國好像聽到有種蠕動的聲音隐約傳來。那是種粘稠的聲音,就象一只爬進窄口瓶爬不出來的蛞蝓發出來的,但又不象蛞蝓一樣連成一片,更象是密密麻麻的蠕蟲堆成一個巨大的圓球,正和熱水一樣上下翻滾發出的聲音。
“出……出什麽事了?”
林蓓岚已沒有剛才那種張揚,怯生生地靠到溫建國身邊。不知為什麽,溫建國心中突然有些厭惡,向一邊閃了閃道:“大概沒命了。”
一塊磚頭從十幾米高處落下來,最後的速度也有每秒十幾米了。三十多斤重的東西砸在頭上,只怕頭骨一下就會被砸裂。他剛說完,那個老人擡起頭,死盯着林蓓岚,林蓓岚“嘤”一聲躲到溫建國身後。
“臭賣逼的,你殺了阿保!”
那老人沙啞地嘶吼着,似乎要作勢撲上來。他只穿了件粗布短褲,而這短褲也已經被水沾濕了,緊緊貼在身上,整個人幾乎不象個活人,倒更象個僵屍。林蓓岚的臉吓得煞白,往溫建國身後躲去,小聲道:“不是我!不是我!”
溫建國攔住他道:“快把他救上來再說吧。來,我下去。”
雖然這麽說,可是看井口,他只怕會卡在當中的。那老人卻哭着道:“沒用的。完了,都完了,什麽都完了。”
那個老人伏在井口,象一張壞了的密紋唱片一樣喃喃地說着,背部正不住抽搐,每抽動一下,那些深淺不一的斑紋仿佛也發生了變化,如果不是看錯的話,那些斑紋更類似于水面的油污,盡管只有兩種顏色,卻讓人有種光怪陸離之感。溫建國上前道:“老大爺……”
“滾開!”
那老人沒有轉頭,仍然在抽搐着,忽然嘔了起來,從他嘴裏,一團團黑水接連不斷地流出。
吐血了?溫建國心中有了幾分歉意,正想再說什麽,突然,那老人嘴裏突然又發出一聲響,頭也擡了起來。他原本伏在井口上,這時擡起頭,月光正照在他的臉上,也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張蒼老的臉,此時卻象在剎那間又老了十歲,花白的胡子上還沾着些黑水。他的眼茫茫然地毫無神采,死魚一樣泛白,嘴裏吐出的黑水沿着下巴正往下淌,流過脖子,在他搓衣板一樣的胸口流過去。
“天啊!”
這是溫建國第三次這樣感嘆了。
老人的雙手撐在井圈上,嘴張得讓人擔心會不會裂到腮邊。他似乎仍在嚎叫,但此時已無聲息。溫建國有些擔心地看着他,走上去扶住那老人道:“老大爺,你沒事吧?”
那老人仍然沒發出一絲聲音,溫建國正想再問兩句,突然,老人的頭掉了下來。
老人因為撲在井口,頭顱象一個熟透了的果子一樣正掉進井裏,隔了好一陣才聽到從中發出一聲悶悶的水響。這副情景實在太詭異了,林蓓岚尖聲叫了起來,溫建國猛地向後一跳,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別叫!”但話是這說,他自己也已被這景象震駭,心髒幾乎要跳出喉嚨來。
老人的頭頸處象被快刀切割過一樣,但是切口處卻不是想象中的血肉模糊,那是果凍一樣的膠質,就象孩子吃的甜果凍一樣,只不過是黑色的,已經冒出了斷口,還在顫顫微微地往上升。那老人已經不會動了,整個人一動不動。
這樣子持續了大約只有十幾秒鐘,突然這無頭的身體又動了動,猛地從中裂開。象一個盛水的皮囊在地上摔裂,裏面猛地流出大片的黑水來。那些黑水仍然帶着膠質的感覺,流得并不快,随着黑水外溢,身體也仿佛在融化。
一定是個夢,這絕不是現實。
溫建國幾乎要大叫,眼前什麽都看不清,地上的黑水則不斷擴大,已經快流到了他腳邊。他又向後退了兩步,聽得林蓓岚小聲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的聲音因為驚駭已有些變形,溫建國也幾乎認不出那是林蓓岚的聲音了。
“他受了詛咒。”
柳文淵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溫建國和林蓓岚猛地轉過頭,正看見柳文淵背着手站在他們身後五六米遠的地方。柳文淵白天只是個尋常鄉農,此時站在那兒卻淵停岳峙,周身似乎散發出一股奇異的力量,月光下,他的眼中似乎正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