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慘劇

西北軍停止向前推進已經有一個月了。

在運糧團毫無消息傳來的三個月中,士兵們每頓飯已經由最初的米粥兩勺半減為了一勺,別說是一群需要天天操練的士兵,蒼天素自己都時常覺得胃部在造反。

托之前連天勝仗的福,士兵對西北軍團體的歸屬度确實很高,也很有集體榮譽感,但是歸屬度再高再有集體榮譽感,也沒有辦法空着肚子上戰場送死。

随着夥食一天天減少,餓肚子的日子一天天增加,軍營中的異樣聲音,已經由小及大,漸漸多了起來。

為了防止嘩變,蒼天素已經學曹操斬了糧官,并且一天三封上書,緊急向朝廷反映情況,可惜全都是石沉大海,沒有一點回音。

徐償氣勢洶洶領着手下的親兵,當衆斬了十幾個煽動軍心的人,将首級高高挂起,才算稍微遏制住了流言的蔓延。

後來情況越來越糟糕。斷糧的第十三天,已經有士兵将幾日前來偷襲的戚國士兵的屍體,從土裏挖出來了。

等到當天負責巡營的朱耳達發現的時候,十幾個人湊在一塊,圍着篝火而坐,已經将兩具将将腐爛的屍體烤熟,啃得只剩下手臂了。

肉香四下飄散開,周圍的士兵越聚越多。朱耳達沒說什麽,正在争搶人肉的士兵也沒有說什麽。

所有人都很沉默,灰黑色的天亦無言無語,仿佛是在盡職盡責,給這出糟糕的默劇充當背景色。

蒼天素從營帳走出來的時候,感受着軍營中彌漫開來的畸形興奮,嘴唇微動,卻連嘆息也發不出來。

在饑餓剛開始,肚子會時不時“咕嚕嚕”叫兩聲,提醒你它的存在。但是當胃裏面真正空空如也,沒有任何東西的時候,肚子早就不再嚎叫了,它會老老實實地閉上嘴。

這個時候,胃酸就會盡職盡責地開始腐蝕脆弱的內壁,一點一點,緩慢而有序,企圖挖空這道阻礙它四下蔓延的天然屏障。

這種體內在燃燒的痛苦折磨,無邊,無際,無止,無休。只要人還有一口氣在,它就不會停止。

除了巡邏兵,時隔十多天,營地裏好不容易有人走動了。而此時此刻,軍營裏卻又反常地寂靜無聲,每個人臉上,都透着一股難以言說的猙獰與沉重。

蒼天素仰起頭,無聲地笑了。

撇開了一切掩飾,一切虛僞,不是為了建功立業,不是為了保家衛國,不是為了向君效忠,義無反顧地把手伸向腐爛的人體,沉默着吞咽進喉嚨,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活下去。

在死亡的無聲威脅下,我們的心腸,通常比每個人想象得還要硬。

時間的播音機停止了千百年如一日的轉動,它不緊不慢地發出了一聲嘶啞的抗議,然後被人不容拒絕地按下了倒帶的鈕鍵。

那還是遠古的蒙昧時代,人類的祖先行走在茫茫大荒中,以野果,雜草,樹皮,猛獸,或者同伴倒下的軀體為食。

倫理道德不再有沉重如山的分量,禮義廉恥也不再有壓塌萬古的偉力。

撕扯掉倫理,抛棄掉道德,無視掉禮義,崩碎掉廉恥。

蒼天素舉目望去,不見了密密麻麻的白色營帳,不見了來來往往的沉默人群,也不見了土黃色空地上跳動着的不祥火焰,入眼的,只有赤裸裸絲毫不加掩飾的人性。

最最直白的,最最醜陋的,最最猙獰的,最最肮髒的,最最粗鄙的。

也最最真實的人性。

詩詞歌賦是虛的,錢權名利是虛的,家國天下也是虛的。

大米和饅頭,才是現在唯一的真實。

沒有大米,沒有饅頭,還有将将腐爛的人肉。

禽獸永遠是禽獸,畜生永遠是畜生,人有的時候,卻不是人。

人生真是一幕幕悲喜劇,命運垂下頭,看着人世間盡情上演的場場鬧劇,指尖輕顫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收到消息的段羽匆匆趕來,看到的就是西北軍主将身着單衣立在凝重肅殺的軍營正前方,凝眸遠望,笑容虛幻得仿佛要随風碎去。

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蒼天素覺察到有人靠近,側頭看向他,緩了一會兒,整個人才漸漸有了存在感:“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今天晚上打開備用糧倉,給士兵們分糧。”

段羽愣住了。

蒼天素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重新走進了營帳。

所謂備用糧倉,是專門給軍中将領準備的,裏面儲存的糧食,足夠西北軍十幾個将領再撐數個月了。

按照規定,不到關鍵時候,是不能動用這個糧倉,也不允許除了有正式封號的将領之外的任何人食用。

朝廷的意思是,一旦真的遇上了軍中糧草供應不及的情況,起碼要保證将領們不能被活活餓死。

十幾個人三四個月的口糧加起來分給近十萬士兵,連每個人分得幾粒米都不能保證,不會比白開水好多少,根本就起不到任何止餓的效果。

換個方向說,在非常時期保證一批國家真正的棟梁能夠安然無恙,并且有精力指揮半死不活的部下應付敵國随時有可能的偷襲,留下這些糧食其實是非常有必要的。

然而,當蒼天素這個明明很不合情理的命令下達到将領們手中時,沒有一個人選擇提出反對意見。

而進入八月以來軍營的第一次開飯,居然也沒有士兵選擇放棄那碗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所謂米粥。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蒼天素在向平日裏總是沖在最前線的普通士兵們傳達一種意念。

當你們在挨餓,在受苦,在吃人肉的時候,軍營中所有将領,無一例外,會陪着你們,一起挨餓,一起受苦,甚至一起咀嚼腐爛的人肉。

第四天傍晚,蒼天素揉着額角盯着趙六最新傳來的消息,正在走神,段羽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素素,巡邏兵發現了十幾個渾身是傷的人,他們身後帶着一車糧草,帶頭的人自稱是運糧使節劉延寺!”

蒼天素勉強笑了笑,撐着身子站了起來:“嗯,再不來,我也要忍不住跑出去跟他們搶肉吃了。”

空着肚子餓了好幾天,外面還時不時飄來肉味,那感覺簡直不是人受的。

戚國收到蒼國西北軍缺糧的消息,迅速調集軍隊往這塊地域奔過來,緊趕慢趕,在前天竟然來了大批士兵,想趁着每個蒼國人都有氣無力的時候,狠狠賺一把。

結果總共八萬人,除了被排在後面負責收尾工作的幾千人距離遠腿腳快,沒有一個逃得掉。

永遠不要小看饑腸辘辘的人對食物的渴望。直白地說,就算不是每個人都硬得下心腸吃人肉,五個人裏面只有一個的話,一千不到的屍體夠兩萬人吃幾天?

聲勢浩大、浩浩蕩蕩從遠處奔來的戚國士兵,無疑變相激起了很多人昂揚的鬥志。

當戰事結束,一衆将領看到現場的情景時,先是互相看了看,齊聲哈哈大笑,笑完之後,所有人又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段羽扶着蒼天素來到十幾個陌生來客被發現的地方時,這些自稱京城來使的人狀況已經很危險了。

運糧使節抵達的消息不到半柱香就已經在軍營中迅速蔓延開了。近萬士兵從床鋪上爬起來,無聲将十幾個人團團圍住了,并且還在一步步逼近。

一個多月的食不果腹,半個多月的痛苦掙紮,全都是拜這些人所賜。

雖然蒼天素分糧的命令下來之後,軍營中煽動嘩變的聲音已經很小了,但是不選擇反叛,不代表西北士兵心中沒有怨氣。

此時氣氛極其凝重,比當初人吃人行為最先發生的時候,更多了三分肅殺。

徐償和李仁锵并排站立,擋在劉延寺身前,不斷出聲,阻止着士兵們齊齊的逼近,然則士兵不言不語,對他們的喝令恍若未聞,腳步也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直到蒼天素跟段羽的身影在使節被困地能夠清晰看見的時候,站在最前方的一圈士兵才停下了威懾的動作,緩緩放下了已經舉起的刀槍。

劉延寺到此時,懸着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他擦擦滿頭的冷汗,小心地看了看身後唯一剩下的那一車糧食,心又吊了起來。

蒼天素并沒有打招呼,而是皺眉看着十幾人身後那孤零零的一車糧草,輕輕哼了一聲:“劉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從京中到這裏,只有四個月的路程,您滿打滿算,倒是走了整整八個多月。”

見對方沒有在第一時間責問剩餘糧草的問題,劉延寺倒是松了一口氣,揚聲道:“還請大皇子見諒,此次是事出有因。”

蒼天素沒有應聲,靜靜等待他的下半句。

劉延寺有些為難地看了一圈周圍虎視眈眈都在聽自己答案的士兵們,低聲道:“這個地方說話不方便,我想,還是到您的主帳再提吧!”

蒼天素好脾氣地笑着點頭,然後揚起右手,段羽會意,當即“哐”地一聲拔刀在手,最前面圍着的一圈士兵見狀,也齊齊把剛放下的刀槍舉了起來。

黑壓壓的人群中,也立即傳來刀刃出鞘的森寒聲音。

蒼天素看着對方頭上流下的冷汗,笑得越發無害:“得,看樣子,我手下的兵崽子們都有點不大樂意,有什麽話,您還是直接說了吧。”

劉延寺咽了咽口水,為難地正在猶豫,就在這時候,段羽漫不經心一般扭了扭手中的刀柄,銀白的刀背反射出的一道寒光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他臉上。

劉延寺當即不敢耽擱,看看這群就打算等蒼天素一個令下,将自己就地正法的虎豹豺狼,只得揚聲道:“是皇上突然下令,命我先帶人清理藏量山脈的流寇!”

已經由從他身前擋着,變成站到蒼天素身後的李仁锵當即發出了一聲重重的冷笑。聲音極大,現場這麽多人中,少說有一半能清晰聽到。

蒼天素仿佛沒有注意到手下的失禮,定定看了他一會兒,輕聲道:“将給正在打仗的士兵運糧草的使節團派去平匪?不瞞您說,我很難相信這麽荒謬的事情。口說無憑,不知道劉大人能不能拿出能讓我信得過的證據。”

命令真的是蒼景帝下的,這個蒼天素相信,但是同時,他也相信,蒼景帝鐵定不會留下任何證據。

皇帝這麽做,擺明就是不把在前線拼殺的士兵們當回事,對待戰功赫赫的西北軍都這樣子,面對他們這些普通軍路的士兵時,還不定什麽德行呢。

這件事一旦落實,就已經不僅僅是西北軍一路軍隊的事情了,而是會引起蒼國所有将領和士兵共同的反感。以景帝的一貫作風,後續一定早就處理得幹幹淨淨了。

讓他沒想到的是,劉延寺先是滿臉為難地說:“命令是由宮中太監總領李泉公公給我直接下達的,說是皇上的口喻,哪來的什麽證據?”

後來他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般,急忙從袖子裏拿出來一個明黃色的卷軸,臉色好看了一些:“對了,李公公讓卑職給您送來皇上的聖旨——不知道,這個算不算是能夠讓您信服的證據?”

蒼天素一愣,看了一眼身側的段羽,擺手勢示意衆人都後退一步,然後撩了撩袍子,一臉恭敬地跪下來接旨。

聖旨中沒什麽特別的,誇獎了一番蒼天素抗敵有功,年少才高之類,下面還按慣例标注了日期,是在劉延寺的使節團離京後一個月,這麽一來,足以證明劉延寺說的都是正确的。

蒼天素将聖旨雙手捧着,并沒有急着探查聖旨的真僞,而是改了一個話題:“那麽糧車呢?父皇讓劉大人平複流寇,可沒說,同意讓您把糧車一塊扔了。”

劉延寺聞言臉色數變,沉默了一下,伸手指了指身邊侍從身上的刀上:“不瞞您說,我們在藏量山脈出口處,受到了大批流寇的伏擊,幾百人的隊伍,幾乎全軍覆沒。這車糧食,還是我和幾個手下拼死拼活,才搶出來的。”他當然知道這件事情算是搞砸了,一整車糧草,頂多夠十萬人混上兩三天的。

蒼天素不置可否,回頭沖段羽他們三個笑了:“藏量山脈的流寇果然一日千裏,發展得這麽快,連幾百全副武裝的士兵都能吃下去了。”

劉延寺忍不住皺眉:“大皇子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還是我故意丢下糧車在那裏的麽?!”

“進軍營吧,好不容易算有了口糧,明天的事權且留到明天說。”蒼天素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士兵們很給面子地挪動着身子,勉強擠出了一條僅能供單人行走的通道。

西北士兵手中還立着刀槍,劉延寺幾乎是側着身子小心翼翼橫着走才能保證不被刀刃劃傷,一路走下來,背後的冷汗已經滲透了衣服。

慶祝使節來營的全粥宴結束後,喝米粥喝得飽飽的段羽很氣憤地将脫下來的将軍甲胄往地上一扔:“什麽東西,他拖了整整一倍的時間,還敢這麽理直氣壯?!”

蒼天素順毛摸了摸他的頭發,示意他安靜一下,在燈下攤開劉延寺剛剛給他的聖旨,細細打量着。

蒼國大皇子總覺得這事有問題,按照蒼景帝的一貫傳統,黑鍋應該是毫不猶豫丢給劉延寺去背才對。事情轉機唯一可能出現的地方,就只剩下自己手裏的這卷聖旨了。

果然……

蒼天素盯着聖旨的一角,凝神打量了良久,突然擡頭道:“阿羽,把你爹爹之前收到的聖旨都找出來,去把徐償李仁锵他們的也要過來!”

段羽“啊”了一聲,迅速反應過來,沒有問為什麽,轉身就跑了出去。

有的聖旨發下來,例如是軍隊調動的聖旨,将軍們用完後是需要向朝廷繳旨的,不允許私自保存。但是像蒼天素今天收到的,類似皇家褒獎的聖旨,則允許将軍們自己留着,也算是皇家對待功臣的一種特殊榮耀。

細細看了看每一份聖旨,蒼天素抿了嘴角的笑容,站起身給段羽整理了一下領子,曼聲細語:“走,我們去抓人。”

蒼天素很高調地在大半夜調集所有的将領,叫醒了所有的士兵,用平時行軍打仗的嚴整陣勢,趕到了劉延寺的臨時營帳。

彼時,劉大人正摟着兩個營妓尋歡作樂,見一群兇神惡煞的人沖進來,話來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赤裸着身子,就被人丢了出去。

“蒼天素!”劉延寺普一出去,就察覺出衆人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竟然沒有一丁點的溫度,當即慌了神,尖聲道,“我乃皇上欽命使節,你憑什麽這麽羞辱我!”

使節在軍中是代表了皇帝的,按理說,誰見了他也需要客客氣氣,口中尊稱一聲“大人”。自古以來,還沒聽說過哪朝哪代,有哪個使節光着屁股在十萬人面前玩裸奔的。

“就憑你假傳聖旨。”蒼天素含笑說完,輕輕松手,寒風烈烈,手中的一卷明黃色卷軸恰好順風飄落到地上的劉延寺臉上。

劉延寺怔怔将其撿起,頭腦一片混亂失聲叫道:“不可能!這是李公公親手交給我的!”

蒼天素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面上不動聲色道:“這張所謂聖旨,從布料到紋路再到字跡,确實跟真正的聖旨很像,但是最下面的那個玉玺印痕卻露了馬腳。”

他擡高聲音,盡量讓自己的話語傳到更多的人耳中:“諸位将領想必都知道,我大蒼國的傳國玉玺,長四寸,寬四寸,蘊有四方安定之意——你自己看看你僞造的聖旨。”

劉延寺心底一沉,哆嗦着擡手,用指節比劃了一次印痕的大小,盯着蒼天素愣了好久,不死心地又比了一次,最終只能接受了唯一的答案,整個人抖得跟篩谷一般。

——長三寸,寬三寸!

“斬了。”蒼天素沒有容他再多說什麽,揮手示意手下的人把連拽出來的十幾個使節随從都拖下去。

李仁锵往前走了半步,緊靠着他的背站定,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低語道:“身為使節,居然丢失了大部分糧車——犯了這麽大的錯,劉大人怎麽可能還有心情抱着女人尋歡作樂?”

蒼天素轉過頭來,笑着把實情說了出來:“李将軍果然才智過人。沒錯,他米粥裏的迷藥是我下的,那兩個營妓也是我讓人塞進去的。”到了臨門一腳了,當然要把事情做得更漂亮一點。

殺掉一個犯了大錯正在痛定思痛的人,遠沒有處死一個犯了大錯還不思悔改的人來得大快人心。

李仁锵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甩甩袖子,直接就走人了。

蒼天素在第二天的早飯時,讓人支起了兩口鍋。一口是米,一口是肉。米是白米,肉是人肉。

要想重新激發起西北軍的鬥志,蒼天素一點也不介意廢物利用一回。用這種手段處理掉一個劉家的人,只是他報複行動的第一步。

從昨天晚上,他就看出來,士兵們憋着的一口氣總要發出來,只是簡簡單單把人殺了,并不能達到很好的效果——并且可以借此,把雙方的關系更拉進一步。

他話說得很清楚,滿滿一大碗米,或者一塊害他們要死要活餓了好幾個月的所謂使節的肉,任來領飯的士兵們自己挑選。

蒼天素同時表示,等吃飽了飯,就挑出一萬士兵來,跟着他去藏量山掃蕩那群膽敢搶劫軍糧的大膽流寇,奪回他們的糧食來,朝廷如若追究私自調兵的責任,由他一人來承擔。

此言一出,得知昨夜只有一車糧草安全抵達的士兵皆放下了壓在心頭沉甸甸的石頭,西北軍的軍營終于恢複了些許往日的活力與生機。

結果也很讓蒼天素滿意。直到一鍋肉全被派光,沒有一個人選擇動那鍋噴香噴香的米粥。

看得出來,每個人眼中都重新有了光彩,度過了一場浩劫,整個大軍上上下下,比絕糧之前要團結數倍。

李仁锵翻着白眼看着大軍主将,伸手點指那群領到人肉的士兵:“這裏面有多少是你的人?”

“前一百個。”蒼天素含着笑答道,“都是從阿羽的親兵中挑選出來的,他最信任的手下。”

人的血性是很容易被激起的,何況是男人,何況是軍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