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胡亥實實在在被吓去了半條命，原本他便害怕這些東西，現在在他面前活生生出現一個實例，當時就吓到幾近尖叫的地步。

然而就在他的聲音即将沖出喉嚨的時候，胡亥突然發現說不出話來了。不管是嘶吼還是說話，都沒有任何聲響。

抓着自己的脖子，胡亥似乎讓自己發出聲音，但是無論如何都抵抗不過那女人的力量，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只慘白的手一點一點地靠近胡亥。

就在胡亥幾乎目眦盡裂的時候，他身上突然泛起一絲常人所不能看見的金色，瞬間遍布他全身，一下子使得他沖破了女鬼的禁锢。在察覺到身體能動的那一刻，胡亥瞬間三兩下提着褲子推開門沖了出去。

門外守着的五兒早已經哭成個小淚娃，顯然他剛才也被女人的力量完全禁锢住了，不論如何都不能穿過木門去找胡亥，在看到胡亥出來的那一刻，五兒自動自覺地跳到胡亥的背上，胡亥三兩下搞定褲子那個要命的小問題，帶着五兒一路狂奔回去。

張環兒被胡亥的動靜所驚醒，一起身便看到胡亥那滿頭大汗的樣子，心下詫異，現在可是寒冬臘月啊。

“公子，你這是怎麽了？難道是出了什麽事情嗎？”張環兒這愛操心的性格讓他一下子就聯想到其他地方去了。胡亥喘着氣阻止了張環兒的思想發散，“沒事，給我倒杯水，我就是覺得太冷所以跑回來了。”

張環兒放下心來，轉身點亮了蠟燭，又取了燈籠去旁邊燒水，即使桌上的壺裏備了水，但是在這樣的天氣裏早就冷透了，張環兒可舍不得他從小看到大的公子喝冷水。

胡亥冷靜下來後，抱着五兒好生安撫了一下，他本身也還是個孩子，手裏頭又抱着一個小孩子，這副模樣要是能讓人看見定然覺得好生有趣。五兒在胡亥的安撫下也很快就安靜下來，只是小手一直拽着胡亥的袖子。胡亥忍不住笑着說道：“你不是鬼嗎？怎麽比我還害怕，她可是你的同類。”

“糊糊，看不見，想看糊糊～”五兒小小聲抽噎着說道，胡亥頓時心軟得一塌糊塗，他再怎麽聰慧，都還真是個孩子，這樣子全心全意被另外一個人倚靠的感覺從未有過。

不過在張環兒把水送進來時，胡亥還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五兒丢到身後，好在五兒現在也知道人跟鬼的不同，順着胡亥的力道飄到身後，五兒趴在枕頭上看着胡亥連喝了好幾杯水。

似乎那些東西并不能進入屋內……在胡亥喝完水抱着五兒回床上睡覺的時候，最後一個滑過胡亥心裏的念頭便是這個。

……

仿佛一時之間胡亥度過了最糟糕的時間，日子開始安穩起來，好幾日都沒有再遇到那些鬼魅，自己身邊的事情也安定下來，除了五兒跟肚子裏的小黑點外，宛若回到了不久前平靜的時候。

不過，胡亥跟扶蘇的接觸不知為何開始多了起來。

是的，起先是因為胡亥最後還是看了扶蘇給他的竹簡，即使胡亥還是不喜歡扶蘇，但總不至于連句謝謝都很吝啬。然而在他給扶蘇道謝的第二天早上，扶蘇便一臉笑意地出現在了胡亥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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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等着伺候胡亥的內宦張環兒揚聲說了句，“公子，大公子來找您了。”還賴床的胡亥翻了個身，把頭塞到了被子裏，反倒是被他抱在懷裏的五兒好奇地揚起了小腦袋，眼巴巴看着窗外。

其實胡亥已經隐隐約約聽到了聲音，但是并迷糊中他并不打算回應，正在他打算繼續窩在床上的時候，門外張環兒的聲音傳了進來，“大公子來了，十公子正在安歇，還沒起身呢。”

胡亥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看着已經還未發亮的天色暗暗咬牙，張環兒那厮什麽話都往外露，他明明已經醒了不是？只是，只是還沒有起身罷了。

扶蘇溫和的聲音傳來，“既然如此，你把這些東西拿進去吧，我便不打擾十弟休息了。”真正溫潤如玉的君子，說話間絲毫不讓人有焦躁之意。張環兒點頭哈腰送走了大公子，轉身正打算把東西安置好，卻猛然瞥見站在門檻處的胡亥，吓了一跳，驚魂未定地說道：“十公子，您可別這麽吓唬小人，小人這心都快跳出來了。”

胡亥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你這家夥嘴巴真大，什麽話都往外說，真該找根針把你的嘴給縫上！”張環兒愣了一下，卻咧開嘴笑起來，十分憨厚，“十公子都會拿針了，果然是長大了，那可真是太好了。不過男人頂天立地，捏針這樣的事太女兒氣，還是少做為妙。”

胡亥氣得跳腳，什麽意思啊！張環兒那循循善誘的樣子難道還真的怕他去做繡娘嗎！

在胡亥發小脾氣的時候，張環兒已經把東西都收拾進去了。

胡亥懶得看一眼扶蘇的東西，不過是些筆墨之類的玩意，随意看了幾眼後就回到內室。張環兒也習慣了，把東西收拾好後，出去給胡亥準備朝食。

等到胡亥準備好後，這才踩着點去聚英殿。張環兒一貫是跟在他身後伺候的，但是自從柳陂過來之後，胡亥對他仍留有戒心，反倒是出門的時候都要他伺候，把張環兒留在殿內掌控大局。

冬日本來便是被黑色籠罩去一半的季節，即使胡亥賴了會床，但是他出門的時候天色還只是微微發亮，夾雜着隆冬的嚴寒。

胡亥一邊就着柳陂提着的燈籠光芒走着，一邊在心裏想着，早知之前便不用多費力氣去跟扶蘇道謝，清晨的事情也讓胡亥有些驚訝，扶蘇這幾日來的次數，幾乎是前幾年的總和了。

就在這時候，前面的柳陂突然覺得風變大了，手裏提着的燈籠搖搖晃晃，甚至裏頭的燭光都有被吹滅的風險。他停下腳步，正打算側身過來同胡亥解釋的時候，卻發現身後已然空無一人。

胡亥，不見了！

柳陂頓時愣住了，提着燈籠走了幾步，拐着彎看着剛剛才走過的道路，卻發現無論是前面還是後面，都沒有胡亥的蹤影。他心中一慌，卻又暗自忍耐下來，十公子不是那種調皮的性格，就算看得出他桀骜的一面，卻也絕不會在這個時候開玩笑。至少柳陂看得出雖然胡亥對讀書不怎麽上心，但對上課這件事情還是有耐性的，不可能中途落跑。

胡亥今日是因為扶蘇的關系才會這麽早起，導致現在現在距離去聚英殿的時間至少還有小半個時辰，柳陂定下心來，打算先把這附近剛走過的路再找一遍，如果實在找不到人，那個時候就只能通知更多的人了。

胡亥靠在牆壁上聽着柳陂急促的呼吸跟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欲哭無淚，脖頸上冰涼的觸感是胡亥無法動彈的原因，之前曾救了他一命的金光卻再也沒有出現，使得胡亥被牢牢地按壓在了牆壁上。

“果然，只要沒有殺意，便不會被攻擊了。”

恍惚間，在胡亥的耳邊傳來了一聲缥缈的女聲。輕柔淡雅的嗓音帶着點點哀愁，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場合出現的話，定然是個會引起他人關注的女子。

在柳陂離開後，胡亥立刻感覺到堵着喉嚨的感覺消失了，質問的話語一下子溜出嘴邊，“你到底是何物？為何三番兩次地尋我麻煩，可是我哪裏得罪了你？”

“呵呵，公子，您沒有哪裏得罪了我，只不過，是想請您幫奴家一個忙罷了。”溫柔的女聲漸漸遠去，與其同時身後的冰冷感覺也漸漸消失，女子走到了胡亥面前，那一直被長發蓋住的面孔終于露了出來。

是個很美麗的女子。

胡亥心想。

即使是在這樣的場景下，胡亥也不能違心地認為這個女鬼很恐怖，除了她身上陰冷的感覺，蒼白的臉色以及尖銳的指甲以外，穿着白色衣衫的她顯得柔柔弱弱。

只不過這位柔柔弱弱的女子剛剛卻是把胡亥整個人都按到牆上，的确沒有傷害他，卻也讓胡亥失去了掙紮的力量。

“幫助，既然你在秦皇宮裏待着，便知道我到底是何人，我能給你什麽幫助？”胡亥咳嗽了兩聲後，沉下心來問道，背在身後的手早已經緊緊握在一起，顯然不如面上沉靜。

“是的，但是尋遍整個秦皇宮，能看見奴家的，卻只有公子一人了。”女鬼嘆息着說道。

胡亥心下計較了幾下，瞬間定了主意，“你先說你要我做些什麽，若是我能辦得到的，我會幫你。但是從今往後，再也不要來找我，你可答應？”

即使這麽說了，胡亥心裏也七上八下，手心汗更是浸滿了手掌的紋路，這可是個鬼啊！

“那是自然的。”白衣女鬼坦蕩地任着胡亥打量，在胡亥的話音落下後，臉上早已帶上一份喜色，“這件事情很簡單，您一定能夠做到，只要您助奴家完成此事，奴家便再也不會騷擾您了。”

“那是最好。”胡亥點頭。

“那今夜子時，奴家會在殿外等候，請公子不要失約。”随着聲音的漸漸消散，眉目淡雅的女子也漸漸在胡亥面前消失。

不過片刻，獨留下胡亥一人站在這座空無一人的廢殿內。

而此時，柳陂早已經找人找到驚慌失措，已經快到時間了，不能再拖下去，需要立刻去聯系宮中的守衛了。

就在他下了決心打算找人的時候，轉身便撞上一個矮小的身影，随即胸前傳來一陣痛呼，“柳陂，你轉身過來做甚，疼死我了！”柳陂僵硬地聽着熟悉的聲音正在跳腳斥責他，但心裏的大石頭一下子消失了。

人回來就好，人回來就好，小命總算保住了。

如果跟在胡亥身邊的是張環兒，早就被他焦急的問題給堆滿了。但是柳陂因為心底有鬼，在人回來之後根本不敢去問他，由着胡亥避過了這個問題。

而頂着漸漸發亮的天色匆匆趕往聚英殿的胡亥心裏也是後怕，他居然跟一個鬼談了個交易……真是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