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容易

曾經也被說過天真一次,現在五十步笑百步。

這一日傍晚郎秀才打算回宮,與姜酒是先回陸府,慈善堂過去步行正好到天黑。穿過長巷,她拎着自己的裙擺,這裙擺略長,好看是一碼事,姜酒還是不太習慣。

這長巷沒有點燈,幾戶人家緊閉柴門,低矮的牆頭上擺了多盆花,如今入秋都枯萎很多,殘盆破碗裝着土。

她慢慢走過去,臉色蒼白。

“怎麽了?”郎秀察覺到不對,忙問。

她緩緩轉身,耳貼着牆,道:“你聽見哭聲沒有?”

秋風夾着涼意,不細聽是聽不出來的,他皺眉,好一會才道:“似乎是有。”

話音未落,她就沖到了盡頭去尋聲音。後來姜酒也說不清為何會這麽着急,縱然有陸平生的安排,但是十年前在酒央被江若谷強迫的記憶十分清晰,她下意識中竟就恍惚了。

若當時有人過來了她會怎樣。

想着這個念頭,等她趕到時見到一具瘦瘦弱弱的屍體。

夜色深沉了些,秋風卷落葉,吹起他的衣擺,他背對着姜酒,她一怔,慢慢走過去叫了他一聲,便說了江若谷三個字。

那邊的牆頭落了一盆花,硬土被砸的碎裂開,一聲悶響。

姜酒的心情不外乎如那盆花,忽然就直直墜落。

他轉身先朝她笑了,末了彎彎的眉眼才冷下來,這一瞧把她拉到了當前,這人真是他。

“你怎麽……怎麽能如此呢?”姜酒斷續一問。

地上的小屍體被風慢慢吹涼,身後趕來的郎秀把她擋住,再見江若谷這一場景委實是不能預料的。

江月是被他活活掐死。

姜酒望着他,道:“真是世事難料。”

“你這是瘋了罷?”

她腦子還算清醒,環看周圍,阿蔥跟着陸平生,身後是幾隊衙役。江若谷笑看姜酒,附道:“我怕是真瘋了,你呀,不要太天真了。”

姜酒心被揪住,他的眼神這時變得幹淨又純粹,所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都不願去想着之後的事。他是朝廷命官,這樣殺人必然要伏法。

但他殺人動機何在呢?明明……他也不是很讨厭那孩子,偏生趁着這個時候來殺,處處這麽明顯,且一撞見陸平生,姜酒便忍不住往他身上想。

“你不想活了嗎?”她聲音澀澀,被郎秀拉着手,指尖在微微顫抖。

江若谷蹲下身,細細看着江月,緩道:“嗯。”

一字勝過千言萬語。他的眼睛亮如星子,一雙剪水眸子望向她時溫柔無限。一剎那姜酒憶起那個夏日給她扇風的青年。

陸平生并未給他太多時間。

“拿下吧。”郎秀擺擺手,有些失望。姜酒一瞬間掙紮開來撲過去,惹得他一驚。

“我不想看見他。”她喃喃道,擡頭對着江若谷,看夠了終于展顏一笑,轉身陸平生果然被郎秀支走。

“看好了?”郎秀冷淡看着二人,姜酒笑着點頭,笑中透着淡淡的悲涼感。她日後或許也會如此。

“小姜,你哪一天若是回家,能替我在江邊好好拜祭縣令嗎?”他起身道。

郎秀微微皺眉,後嗤笑道:“假惺惺做什麽?縣令可是你弄死的,你這一路弄死的人不計其數,如今連養了多年的兒子都掐死,平常人家便是養一只阿貓阿狗這些年都有感情了,你如此不近人情,何必來勾她回憶,徒惹傷心?”

江若谷不管,今日仿佛他解脫了,若無其事伸手讓人給他戴上鐐铐,回道:“陛下又比我幹淨多少?身不由己四個字,今日江某才算得知,陛下日後想來會比我更了解。”

他轉身瞧了姜酒一眼,補道:“阿祁他人還在陸府,你若覺得孤獨,可多拜訪拜訪陸大人,他府內膳食不錯,小姜你可要多吃點。”

郎秀擡眉,靜靜等着他說畢,另一邊無聲觀察姜酒是何反應。

誰知她點點頭,轉身去抱江月的小屍體。

“冷不冷,我帶你回去罷。”

☆、江南春

陸平生其人。

姜酒不知作何評價,若說他陰險歹毒,歹毒二字也談不上。陰險卻是真的。

從前能去黑廣平王,現今也來套路她,回回做的簡單又達目的,她不時在想,這男人究竟為的是什麽?

将小江月埋過後,她聽說江若谷被關進了牢裏,于前一夜自盡。

彼時她挑着燈花,燈花炸開,油濺到了手背上,她疼得一縮,金簪掉地。來人将其撿起來。姜酒神情不變,接過來拿帕子擦幹淨了斜插進發髻裏。

“不高興?”

她搖搖頭。

“你想出去?”

姜酒笑笑,擡起眸子,茶色的瞳孔裏映出他那身還未換的朝服。屈指一算,又是一年春天。這人把她養的很好,不過也僅此而已。

“陛下,陸大人求見。”內官在外垂手道。

他幽幽看着簾後,緩道:“知道了。”

“陸大人勤勤懇懇,真是大燕的好宰輔。”姜酒在一旁笑道。她說的确實沒錯,陸平生不近女色,所有的力氣都放在政事上面,閑早朝時間不夠,偏要加中朝。郎秀初即位,确實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便依了他。開始只是秋天,天并非是三九嚴寒那樣冷,近一月時帝都下了大雪,氣溫驟降,一日四趟往返,委實很考驗人的耐力。

郎秀苦笑,道:“太勤懇了,朕也快吃不消。”

說實話,郎秀是個好皇帝,脾氣比先前歷朝都要好,陸平生吃準他的性子,這些天在忙稅務改革一事,兩個人常在禦書房吵,氣急了郎秀恨不得要錘爆他,不過從未正真出手,兩人相識有二十餘載,情誼深厚。

酒央縣城一事陸平生還算計過郎秀,回來後他就此揭過。

姜酒支手看着掀簾後露出的那抹身影,他餘光瞟過來。姜酒渾身不自在。聯想前兩次遭他算計,每每如此他腹內似乎都是壞水。偏生人看着一本正經。

他人走後進來一個小宦官。

屋內簾子依她喜好都拉的嚴嚴實實的,這小宦官進來直起身子,姜酒打量着,細細看後問道:“這麽大還來做內官,痛不痛?”

這話戳心窩子,是以那小宦官一擡頭,姜酒呼吸一滞。

他脫下帽子,眉宇開闊,眼中含笑,清隽的面容微紅。那一身內官的衣裳穿在身上竟也覺得很好看。

不算久別重逢,姜酒笑着笑着心裏酸楚感湧上來。

郎大公子一直給她說過去的事,阿祁在他口中變成了一個不稱職的弟弟,這大半年遠游去了。

“你怎麽過來了?跟做賊似的。”姜酒放下手。她曾想過找找他,奈何陸平生不歡迎她。

“陛下拘着你不放,是以我便來找你了。”阿祁簡單道,這大半年修身養性,姜酒真差點看不出這就是他,于是上下打量打量。

昏昏的光線裏,他側身看着身後,陸平生不知何時來的,神色複雜地看着兩人道:“陛下在禦書房,若是要離開,此時最佳。”

姜酒抿着唇,郎秀若是被陸平生拉到書房,沒有半天是出不來的。不過他說這樣的話姜酒不大相信。

兩個人冷冷相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天大的仇恨。

姜酒被人算計兩次,對他真真沒有一個好臉色。陸平生知曉這些,屋裏坐的那人眉目張開了,但內裏的跟他從前初見時還依稀像,口氣放軟一些。

“宮裏不适合你。”陸平生道。

他不大會安慰人,姜酒約莫都能猜到他心裏的那些心思。他為陛下鞍前馬後,除掉幾個隐患,現在來關系郎秀的婚姻大事了。

郎秀若把心思都放在姜酒身上,這個國家若要繼承人還要再等一等,據他推測,至少再等個十年才好。

阿祁挑眉,看着兩個人忍不住開口道:“舅舅今日不是算了個好日子嗎?姐姐定然是想跟我走的,你擋在門口,她如何出去?”

陸平生一臉都是他吃裏扒外的表情,想說些什麽,到底顧及姜酒,側身把簾子撩起來。

“陛下不曾是愛你的,他将你安置青元宮,衣食住行無不最好,一如他當年養的小隼。那只小隼最後被姜流蘇拔毛吃了。你日後待久了,年老色衰,焉知不會被宮裏其他的女人暗算?到時候連毛都不深。”陸平生通俗說道。

假死過後的姜酒脾性被磨掉了一點,天真歸天真,好好說話她還是明白的。

姜酒直直看着他,眼睛睜開了,忽然被阿祁蒙住,于是那種曾經的藥香襲來,苦澀味淡了些,多了幾分薄荷的清香。

姜酒抓住他的手,靜了會,好笑道:“管你什麽事,你若關系他愛誰你不如入宮來做他的妃子。”

陸平生:……

看清楚了好說是說不動姜酒,他只好看着阿祁。

阿祁低低笑了,很少看見陸平生吃癟。

“多謝舅舅成全。”他說,橫抱起姜酒居然就與他擦肩而過,一路暢通無阻。他點了她的幾個穴道,一動便是渾身酸痛。

姜酒暗自心驚,陸平生在宮裏都可以這樣為所欲為,不過一想到他二人情誼,一切又都能說得通了。

阿祁會點醫術,對付她就很簡單,她靠着他的胸膛,頂着那股酸痛之感。上了馬車後兩個人都不愛說話。他的心跳在不斷加快,

“是不是,很刺激?”姜酒問他,笑道,“沾染陛下的物品,夥同陸平生去竊,你們想了多久了?”

她将自己歸為物品,阿祁眉尖一挑,眼神複雜,終解了她的穴道,輕輕按揉。

“姐姐說的是什麽?”

姜酒靠着車上的小幾,微微吐出幾口濁氣,春日還有些許寒意,尤其從殿中離開以後。

“我這些日子活的渾渾噩噩,到底腦子不清楚,陛下卻很喜歡。你們也很喜歡,最好是癡傻一點,說一點便信一點。但是很久前看到江若谷後我就清醒很多了。我委實是不大适合這一處。”姜酒無所謂一笑,把他的手拉着隔衣放到自己的小腹上。

“我流過産,你知道嗎?你的好舅舅可曾告訴你?”

阿祁手一頓,黑眸裏斂了些許光華。

“這一年把過去難經歷的都差不多受了一遍。原以為江師爺這樣的人定然會很惜命,誰知道他心甘情願赴死,那一次是與他相見的最後一遍,我當時還在想,如果你也在那就很好了。你很讨厭的姜流蘇早就沒了,也不知屍體有沒有入土。”

她揉揉他的臉,道:“他讓你帶走我,一箭雙雕。既處理了我這個麻煩,又送走你。你的身份于郎大公子而言是個威脅。他其實,根本沒有将你當外甥看。”

姜酒說話不遮掩,阿祁認認真真聽着,原本冷硬的表情柔和下來,垂眸看着她,姜酒感到面上落了一片陰影。一擡頭,他的指尖劃過她的長眉,聲音溫和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我也知道。”他微微笑嘆,捧着姜酒的臉,看她平淡的神情,忍不住俯身吻上她的眉心。

“這人世,很多知道卻又無可奈何的事情。于他們而言,我只是蜉蝣撼大樹,可笑不自量。我敵不過江師爺,他從一個遺棄的庶子之身能身居高位,期間的苦沒人能想象。而對于陛下,他生來就享受這他身份所帶給他的一切特權。我也不是陸平生,他少小所接受的教育,所經歷的變故我都沒有。我有記憶時都是在街頭流浪。”他說着,眸光漸暗,攥着她的手松開了。

“我小時候肯定惹你煩,後來你丢了我,一開始恨你,後來想你。”他避開在祁家的經歷,笑了笑,姜酒以為他又要哭,把帕子拿出來遞給了他。

他一愣,低聲笑出來:“我二十一歲了,哪裏還是那個愛哭的人。你還把我當弟弟嗎?”

姜酒聽着他這些話,他做的那些事,委實是要換一換想法了。

“你喜歡我嗎?”他低頭又吻了吻她的眼睛。細長的眼睫撲扇着,觸及他的唇瓣,姜酒不自覺往後一仰。

她閉着嘴,眼睛眯成一條線。

他掐着她的腰,溫熱的呼吸撲面,細密的吻從眉梢道唇角,溫軟的唇厮磨着,他不急不緩地舔着她的貝齒。車裏溫度仿佛在緩緩上升,從衣擺探進去的手恣意亂動,她喘息加深時他卻稍稍拉開了一點兒距離,食指擦拭了她嘴角的銀絲。

聲音低啞的厲害,他握着姜酒的腰,臉上神情微醉,貼着肌膚的手慢慢收緊。姜酒這人忍着不出聲,他便來了勁,硬要逼她出聲,僵持不下,馬車一路駛出城外。

簾子微微晃動,露出外面些許春光,日光明媚,那七巧山的杏花開的更好,映在水面上,仿若堆了新雪,裸露在外的肌膚被春風拂着,肩頭忽然被一只修長且白皙的手摁住,就此一推。車內嗚咽一聲,他這修身養性的大半年憋足了勁,生生是想要将她揉碎的節奏。

她眼角沁出淚來,被他輕輕舔去,細細咬着那厮磨而紅豔的唇。

“姐姐喜歡我嗎?”他笑問,額上全是汗,動作一下比一下狠。

她聲音支離破碎,竟就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叫我一聲哥哥,好不好?”他誘惑道,攬她在懷,吻着小巧的耳垂。

姜酒硬氣,在他身上抓了一道道血痕,惹得他往死裏折騰去了。

……

話說宮中近傍晚郎秀才總算趕走陸平生,回到青元殿時宮人們膽戰心驚。逛了一圈不曾見人,他便叫來姜酒的貼身宮女詢問。

那宮女唯唯諾諾上前,話未出口便撲到地上止不住磕頭。

“姑娘被被被......被陸大人帶走了!”她說的磕磕碰碰,不敢擡頭。

郎秀安靜一時,臉色黑沉的厲害,氣道:“他是長能耐了,誰給他的狗膽!”當夜殺到陸府,那樣的氣勢洶洶,不知道的都以為陸平生犯了大事,敵派樂的叫人盯着陸府的門口看熱鬧。

“陛下。”他行禮,将人迎進來。

一身緋紅官袍襯的他面如冠玉,一表人才。

“你好大膽子。”他斥道,重重擱下新沏的雨霧茶,茶水都濺出來了。

陸平生知曉他為的是什麽,但跪地道:“請陛下明示。”

郎秀恨不得現在就踹死他,怒極而笑,道:“你幹的好事,你現在來問朕,別以為裝傻朕就放過你。”

他難得也笑,于是那一張俊臉郎秀看起來都不習慣。

“是這社稷重要,還是一個女人重要?”陸平生問道。

他直視郎秀,眸光銳利,雖是仰視皇帝,身上的鋒芒卻也刺眼。想不忽視都難。郎秀若說是女人,那他離昏君的距離也很好了,而若論社稷,就平白要放陸平生一馬。

從前差點叫他毀了名聲,如今又要憋着,他是受夠了。

郎秀咬牙道:“陸平生你真是長了一張好嘴,你當朕不敢罰你是嗎?”

“江山社稷還是那個女人,陛下既然難以抉擇,臣便是不惜命也替陛下做個了斷,現下臣任憑陛下處置。”他淡淡道。

這副處變不驚的樣子堵的郎秀砸了那茶杯。茶水灑了一地,有些還濺到了陸平生的官袍上。

他不卑不亢,所有人都低着頭,獨他還看着郎秀。

“沒有朕的命令,你不許站起來!”郎秀道,氣沖沖地離開,半個時辰後折返,竟是要把他拖進宮去。

“你跪在朕面前。別以為朕不知道,我一走你就起來了!”郎秀仿佛了然于胸似的。

陸平生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輕哼了聲。

知曉這算是得了原諒。

郎秀脾氣是真的好,在兄長留的底子下,加上陸平生這厮的輔助,竟在往後創了另一個盛世。

……

且說阿祁與姜酒乘的馬車都是陸平生安排的,一路去的方向正是那個青陽縣城,此去不過半個月功夫。

姜酒下車是被他抱下來的,阿祁踹開了在甜酒巷的屋門,裏面一只狗撲過來。姜酒一驚,随後喜道:“這長得有點像小黑。”

皮毛油光水滑,就是長得個頭略小。

阿祁望了眼,道:“是小黑的孫子。”

他的宅子後面都是交由一對老夫婦打理的,江師爺的狗也是他們照料,如今兩個人就住在這裏,聽見人聲出來,都道了聲好,看見姜酒時不由道:“你姐姐終于回來了呢。”

姜酒噗呲笑出聲,捏了捏他的臉,笑對二人說:“二老日後不可再說我是他姐姐了,我這夫君長大了,如此說他要生氣。”

兩個人一愣一愣的,瞥見他那動作,親昵的的确不像是姐弟,面面相觑,好半晌那老婦才道:“這現在的孩子都這麽會玩了。”

“你還以為是十年前?習慣習慣罷。”老頭笑呵呵喚着那犬兒去後院。

進了屋,姜酒問道:“生氣了沒有?”

阿祁笑而不語,垂眸看着她的肚子,姜酒臉一紅。

“想到後面我就不生氣。期冀的東西不多不少,委實是快樂的。再說,我何時在你面前生過氣?”他道。

姜酒嗤笑一聲,被他放下來,腿一軟,差點沒能站起來。

她:“……”

院裏的白牆是新粉過的,馬頭牆上爬了一些綠色藤蔓,春日風光極好,上了二樓再推開窗,能瞥見城外山頭上寺廟的一角,視野開闊,江流緩緩,盡頭一片淡青灰白。

天青絲罥碟,風細草眠花。

姜酒想到江師爺偶爾念出的那句詞,再想他恍如經年了。

江南的春日,他若有機會回來瞧瞧……

沒有機會了。

---------------END--------------

作者有話要說: 趕在2018年完結了。

本書多有不足,這是事實,當時寫這個文,有感而發,初時是想寫六萬來字,後來慢慢就寫了這麽多。算是又一部小短篇。

比起第一本小說,這一本節奏加快了。

後面會寫下一本,避開春節,囤個字數。

如果沒意外,我會把《長歌集》第一章之後大修一遍,并且改個粗暴的名字:女主她是劇情流。

怎麽樣,完結的猝不及防??

祝大家元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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