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他有挺久沒見賀欣,沒想到對方開口還是先談他的發型。
“你剪頭發了?”
周儀清不想理會他,只是說:“嗯。”
“你……”賀欣想說些什麽,那邊又有人叫他,“等我一下。”
他把一個小盒子塞進周儀清手裏。周儀清沒多想就打開看了——總不能是炸彈吧——又是手表,細表帶的小方表。
真沒意思,他心想。他剛在那邊的一塊背景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來這裏的每個人都要踩着從十幾公裏外搬運來的地毯,媒體齊刷刷地在那排拍照。難道他也是名人了,周儀清為自己的想法而發笑。
活動在八點半結束,卷地毯的工人大概要工作到十點。他八點十五看見了姚敬臣,淺紫色襯衫紮在西裝褲裏。他還是那樣,瘦削的臉,尖下巴,尖鼻梁,立體的顴骨。他笑着朝他打了個招呼,周儀清不知道該擺什麽表情,他揮了下手,走過去,把手表丢給他。
“這是什麽?”
“幫我還他,”周儀清說,“賀欣的東西。”
“行。”
姚敬臣平靜又開朗,沒有問什麽就答應了。九點時他們坐在一輛車上,窗外是安靜的城郊景象。周儀清這才說:“我不喜歡那樣。”
“哪樣?”
“你讓我給你舔雞巴。”周儀清故意措辭特別粗俗。
“哦,那個啊,”手指敲打方向盤,姚敬臣依然微笑,“你怎麽現在才說。”
他也不知道,事實上他說出這句話已經用了很大的勇氣。他不是不敢反抗他,周儀清想,他只是……他不知道怎麽分辨。對比這個公子哥給他的幫助,他的軀體其實微不足道、微不足道。他警示自己不用如此卑微行事,其實他既不想答應他,也不想拒絕他;服從他讓周儀清感到對羞辱的恐懼,其中又暗含一絲崇拜。如果對自己足夠誠實,他不太怪罪姚敬臣的作為,他只是厭惡這種關系,他希望他們能回到從前。
“還有頭發。”他幹巴巴地補充,“我不喜歡。”
Advertisement
“但很合适,沒發現嗎,大家都這麽說。”
“那我就不喜歡合适的。”
“好。”姚敬臣突然打開了音樂,聲音不大不小,總之讓對話變得困難。
周儀清提高音量:“你為什麽要那樣。”
“嗯……”姚敬臣在紅燈前停下,“因為我勃起了?”
“別那樣。”
“我不可能永遠做別人喜歡的事。”
他再次踩下油門,平穩地碾過白線,一路上沒有再說話。到了周儀清家樓下,他問:“不請我上去坐坐?”
再往前開一點,他就能看見他扔了他的沙發。周儀清說:“我太累了……家裏還有貓。”
“你養寵物了?”
“我想也是。”
姚敬臣雙手擺在方向盤上,直視着前方,難得露出了一副空白的神情。過一會,他才說:“給我一把你家的鑰匙。”
“……我只有一把。”
“交房的時候有三把。”
“一把丢了,一把我給別人了。”
聽見他這麽回答,姚敬臣沒有表情的臉又變了變,似笑非笑地說:“好。”
他把一只手搭在降下的車窗上,單手握住方向盤,駛過了垃圾回收站,駛出車庫,一刻也沒有慢下來。
周儀清用鑰匙開門,貓在門口迎接他。這只沒有名字的貓很可愛,但不是特別親人的類型,對他叫了幾句就跑開了。
周儀清坐在地毯上,渾身力氣抽幹。他口中幹渴,渾身發冷。要是能喝一杯……就一兩杯,他可以的,他藏了酒在那裏……在他書櫃最上面一層,那是瓶很好的波旁。喝完他會睡得更好,他為什麽要聽姚敬臣的?它不需要被戒掉。
……四個小時後,周儀清幾乎摔下出租車。他喝完了,整整一瓶,操他的。他眼前發亮,房屋裏亮着的燈一閃一閃,屋頂好像遠在千裏。他驚悚地發現樹都活了過來……它們本來就活着,但是都膨脹了,張牙舞爪。在他的腦海深處有一道想法,穿來插去,加速減速,一個人名,伴随着他周身的疼痛和麻木。他跌跌撞撞地向門口走去,玻璃和金屬卻冷硬地阻擋。
“喂!幹什麽的——”一個粗魯的聲音進入他的腦海,他被吓了一跳,停下拍門的動作。但十分短暫,很快他的心中又被輕飄飄的興奮填充,繼續在玻璃門上拍打。
“喂——”安保人員把他拽下樓梯,這邊很少有喝醉酒鬧事的人,何況這個人看起來還算體面。看清他身上的名牌時裝後,安保沒有對他動粗,只是用手電筒照着他的臉:“您是業主嗎?住哪裏?”
周儀清抱頭蹲下,不知怎麽又躺在了地上。一輪巨大的月亮從天上砸下來,一直基金他鼻梁和額頭銜接的那一塊……那一小塊骨骼裏。他翻了個身,覺得身下滾燙的地面,已經被他壓得粉碎。
他在黑暗中,老天,窗戶紛紛掉落下來。他是不是吃了一片巴氯芬,他吃了嗎?神奇的小東西,那輪月亮還在他眼前。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仿佛是他唯一能和世界聯系的支點,他想伸手去抓,但手臂軟爛,分裂成無數甜美的線。
終于他好像動了一下,摸到了那只手,就像在黑暗中探尋。他覺得很熱,泡在岩漿裏,渾身散發着堅果酸味。突然他與又覺得冷,胸腔被人破開了一道口子,內髒不停往外噴湧。他感到深刻的恐懼,用手在身上摸索,但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手中一片冰涼。
在此之前,孟澤予沒想到又要看見他的裸體。他推開門,以最快的速度沖上去。周儀清一半躺在綠化帶裏、一半躺在水泥地上,上衣幾乎脫了幹淨,褲子也褪到膝蓋。
“起來。”他聲音壓得很低,但透着冷峻。沒有人對着這幅場景會不覺得瘋狂,他醉得像只死貓,還剛被人打劫——那人在他過來前就拿着他的手機和外套跑了。但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毫無反抗的意思,在身上撫摸。
“喂,”他在他眼前晃手指,“你——”
他卡殼了,不知道該問什麽,同時覺得無奈。樓上有人在拍照,從窗戶外探着手機鏡頭。他只好先把對方扛起來,稍作遮蓋:“你找亓嘉玉嗎?”
沒有人回答,他只是睜着眼睛望着他,孟澤予沉默了一小段,自言自語道:“不管怎麽說,這事應該歸他管。”
他把他扛上電梯,沒什麽分量。亓嘉玉的電話打不通,他剛試過了,而且他們也沒有其他聯系方式。他去敲了他的門,沒人在家,與此同時周儀清被他靠在一面牆邊,當他再去看他的時候,他被嗆在自己的嘔吐物裏。
最終他把他扔進了浴室,用花灑對着他的臉沖。直到對方冷得打哆嗦,才慢慢調成溫水,淋在他身上。
周儀清蜷縮在一個角落裏,表情茫然地看着地面。他的理智回歸了一些,但大多數依然漂浮着。孟澤予沖幹淨自己,套上衣服,坐在浴缸的邊緣看着他。
和給人的第一印象不同,孟澤予其實是個挺好心的人,而且那天他們握了手,他覺得這算是一種約定。
“你為什麽要這樣?”他喃喃自語,“好生活來之不易。”
出乎意料的是,周儀清開口了,他失落地說:“我能控制……”
“容易上瘾的人都這樣。”
“我沒有。”他盯着他,小聲嘀咕。
“再這樣下去你會得癌症。”
周儀清很費勁地看着吊頂,仿佛在分析他話裏的意思。他蜷縮着,又瘦又小,頭發淩亂地沾在前額上。孟澤予突然感到了一絲同情,他站起身,用浴巾裹住了他,給他擦幹身上的水。
孟澤予自顧自地搖頭,“你嘴裏有沒有真話?”
酒精過敏——沒可能。但他現在心跳很快,而且手指不停發抖,這是長期戒斷的人的反應。看來他努力過了,但最終還是難逃誘惑;他把他放在沙發上,轉身清理浴室,出來時卻發現周儀清又把衣服脫了。而且他弄髒了他的沙發——他射在他沙發上,跟個控制不了發情的青少年一樣,在枕頭上摩擦性器。
孟澤予忍住火氣,把他從沙發上推開。周儀清直接滾到了地上。現在他把地毯都扔了,地上又冷又硬,周儀清四肢攤開,臉上是疼痛的表情。
“你真是個……”他想了想,沒有一個準确的形容。但他也覺得累了,拿來一床毯子,扔在他身上。
“別死在我家。”他說。周儀清還是那副神志不清的樣子,卻對他點了點頭,帶着一絲微笑。孟澤予把沙發套扯下來,心想得讓他賠錢。他做完一切後周儀清卷着毯子睡着了,就在冰涼的地面上。他想了想,還是把他移上沙發墊。
周儀清背對着他,什麽也沒穿。其實這場景挺煽情,他身材沒有想象中幹癟,背部線條意外地圓潤,腰收得很窄。對一個酗酒的人來說,皮膚也好得出奇。
他的視線在他腰部以下停留了一會。他只做上面的——溫可南信誓旦旦地對他說——但這婊子後面都被快肏成一條縫了。
孟澤予皺着眉,受到一種異常的惱怒。周儀清不是值得做朋友的人,他是個懦弱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