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我改過名字。”給他包紮時周儀清說。“……你真的不去醫院嗎。”
“應該不用吧,只是表皮破了。”
“我可不會勉強你,你說不去,那就不去了。”
“嗯。”亓嘉玉擡起手,皺了皺眉,“包得好醜。”
“得了。”
“你之前叫什麽名字?”
“‘一青’,一把青秧趁手青,讀音還是一樣的,只是字改了。”
“是個好名字。”亓嘉玉稱贊道——也不知道是奉承還是真心,“你父母很會取。”
“哪裏,我自己套的……本來還有個老二要叫二青,當時不讓生就沒有了……我爸媽沒什麽文化,都是初中文憑。”
他想了想又說:“我也沒好到哪去。”
亓嘉玉不知道怎麽回答,木讷地點頭。
過了會他又問:“為什麽改了呢?”
“發生了一些事,”周儀清說,“我也說不好,其實改個名字改變不了什麽……挺傻的是不是。”
亓嘉玉有些高深地避開了問題,只是說:“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這一天晚些時候,周儀清還是在醫院見到了亓嘉玉。他手上紗布拆了,倒是眼睛下面淤青一塊,單手托着冰袋,坐在候診大廳裏。
“你這又是怎麽了?”周儀清推了工作才過來,還以為他有什麽狀況。一見面,他心裏不知是慶幸還是煩惱,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用手幫他扶冰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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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球撞了?還疼嗎?”見他沒什麽大礙,周儀清心思早飄遠了,随口問了幾句。
亓嘉玉握着他的手靠在冰袋上,周儀清手掌擠在中間,冰得都發痛。他也不好抽手,隐隐覺得對方是懲罰他不上心,便又十分溫柔地安慰着:“等會我帶你去吃點好的啊。”
亓嘉玉沉默地不知在想什麽,過了會才說:“我打架了。”
“……嗯?跟誰啊?”
“孟澤予。”
“……那你們誰贏了。”周儀清心裏一跳,突然猜到他叫自己過來的原因——他還以為這小子純屬撒嬌賣俏呢。
“我吧。”亓嘉玉放下手,眼眶上面擦開了一點,不過傷口不太大。他又舔了舔口腔內側,裏面也破了。
周儀清見他這幅表情,竟感到有些陌生。又安撫地摸了他的背:“你們鬧什麽矛盾?”
“他說你那些事情,”亓嘉玉把聲音壓低,湊到他耳邊說。“我說我早就知道了。”
“啊。”他應了一聲。
“他為什麽會知道?”
“……他過查我……反正他不傻。”
“我還以為你告訴他了……”亓嘉玉幾乎咬他的耳朵。
周儀清癢得直縮脖子:“這也不至于打架吧。”
“還有別的事。”
“什麽?”他捏他的手,“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總是半天蹦一句的。”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亓嘉玉看見他佯裝生氣的表情,很快就笑了,“溫可南欠我錢。”
“多少?那怎麽你還挨打了?”
“金額我也記不太清,他經常借,借一點還一點……孟澤予說他還借了網貸,可能拿這錢賭博。”亓嘉玉側着頭說,“今天也是他找我,我才知道,他欠很多人錢,還在孟澤予公司挪了點,現在他那邊賬目出問題。”
“……那他打你幹什麽?”
“他覺得是我教唆的。”
“跟你有什麽關系?”
“我也不知道,”亓嘉玉斜斜地靠着他,“不過我跟他關系一直都不好。”
“是嗎?”肩上的重量讓周儀清有點吃力,他扭過頭,對上亓嘉玉漆黑的眸子。他的眼睛又亮又濕潤,像兩顆寶石似的照着他,促使他進行一番審視。“……他可能是沖我來的。”
“為什麽?”
“我畢竟……唉,你真是個傻子。”周儀清苦笑道,“我睡他男朋友那事,都被他抓奸在床了。”
“原來那天是這樣。”亓嘉玉欲言又止。
“我還以為這事都翻篇了。”
“也不一定是因為這個,”亓嘉玉又說,“我覺得他也挺讨厭我。”
周儀清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那能是什麽好人。”
“真的,”亓嘉玉蹭了蹭他的手,“我們有點親戚關系……小時候就被比來比去。”
“他比不過你?”
“可能吧。”
“就因為這個?”
“我覺得他在學我。”
“怎麽?”
“我穿什麽衣服,去哪間健身房他好像都清楚。我經常碰到他……以前也有人說我們很像。”
“你們住同一棟樓裏。”
“我先搬進來的,”亓嘉玉表情有些無奈,似乎做出這種猜測有違他教養,“……而且我和溫可南也是先認識。”
“你們還談過?”
“沒有,就是交流……”他聲音小了,“我不喜歡他。”
“他應該挺喜歡你吧,你這麽帥。”周儀清揶揄道。
亓嘉玉搖搖頭:“但他不是會強求的人……所以孟澤予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很奇怪。”
“這我就不感興趣了。”周儀清也搖頭,“就因為這個他就打你了?”
“我主動的……所以來醫院驗傷。”亓嘉玉說,“如果他要起訴我,這樣也不占優勢。”
“你都有這意識,怎麽不能管住手呢。”
亓嘉玉的表情又有些委屈:“他罵你了。”
“讓他罵,”周儀清不假思索,“這又不是幼兒園,罵就罵了,罵人有用世界都要滅亡了。”
“……但我覺得他太針對。”
“讓他針對吧,”這麽說着,周儀清心裏卻有些不妙的預感。“他怎麽說。”
亓嘉玉支支吾吾:“不太好的詞……就是說經常招惹別人。”
“婊子,對吧。”周儀清心想,罵得好。
亓嘉玉觀察他神色,終究沒有回應,而是說:“也可能他反感同性戀。”
“開玩笑,他自己不是嗎。”
“不是,”亓嘉玉難得顯出副糾結萬分的神色,“具體我也不清楚,但他父親就是因為……出軌了一個男生,後來就不太好了。”
周儀清愣了一下,看見自己的手指在發抖。他用稍微穩定的那只手握住另一只,強壓着情緒:“……什麽時候的事?”
“我還挺小的時候,”亓嘉玉擔憂地看着他,聲音小得都聽不清——被他耳邊的嗡鳴掩蓋了,“他爸爸是自殺……我去吊唁過,其他事情都是後來才知道。”
“……他家裏幾個小孩?”
“好像還有個妹妹。”亓嘉玉說,“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沒什麽。”周儀清哆嗦到口齒不清,只覺得全身血液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