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這一天來得并不晚,但亓嘉玉錯過了。有些事情實在難以預料,從醫院出來,他才發現孟澤予打過他的電話。這時是早晨五點多,但亓嘉玉立刻就回撥了。
孟澤予本來睡不安穩,接得很快,聲音沙啞着:“喂?”
“我是亓嘉玉。”
“嗯,我知道,”孟澤予那邊穿來翻身的動靜,“那個……周儀清在我這;喝多了。”
“是嗎?”
亓嘉玉摸了摸眉毛,感到心中不悅。他今天本來就不太愉快,老人家進了醫院,他們一家人都到齊。他左邊是亓媛,右邊是亓景珠,兩個人淚眼婆娑。亓媛近幾年一直是這樣,亓景珠則是裝的。走廊裏亓景珠就不哭了,一雙眼睛上下打量他:“你現在這樣我還挺不習慣。”
亓嘉玉沒搭理她,亓景珠又說:“我聽說你搞同性戀了,真的假的?”
“不關你的事……別打聽我。”
“那就是真的,”亓景珠還是上下看他,“哥哥,我佩服你。”她接着說,“一直是我更像媽媽,你像爸爸;你不怕讓媽傷心嗎?”
亓嘉玉也沒有對她客氣:“你別跟她一樣發瘋就好了。”
亓景珠撅了撅嘴,沒再說什麽。在她眼裏他們的關系是相當不錯的——并不是有多親密,而是亓嘉玉從沒跟她争搶過什麽,他思考的東西也跟常人不同;亓景珠見識過他的聰明,而對他一直甘于平庸的德行感到不解。但出于血緣上的維護,她認為哥哥只是對任何事情都不抱有興趣,并不是人格有多異常。要是他是同性戀就更好,看來亓家的歸屬權就要再次落到女兒頭上了。
亓景珠是野心勃勃的,其實她也不太像亓媛,倒是像他們早逝的舅舅。亓嘉玉當然也和丁書譯沒有多少共同點,除了……他現在最在乎的那個。
孟澤予對亓嘉玉的感受也差不多,覺得他也許性格存在缺陷,但品性不算壞。同時對他和周儀清的關系,他感到超常荒謬。周儀清作為老師。和學生發展戀愛關系,已經略微攻擊了他的道德觀。他本該非常厭惡他,可他看起來卻像一個楚楚可憐的受害者,裸露身體猶如河床底部的潔白卵石。
更何況亓嘉玉的多管閑事,令他至今十分費解。溫可南只是偶爾在他家過夜,并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同居。他默許這種行為,也是想管束住這位前男友,他的境遇讓孟澤予心生同情——因此那天亓嘉玉的通知來得莫名,他居然會關注到是否有陌生人出入他家——盡管他就住在他家樓上。孟澤予帶着公司的人一同去,起初也只是想制止溫可南再被人教唆,又拿這錢去跑哪家網站的分……至于後來的事也是他沒想到的。
孟澤予覺得很頭疼,他想起小時候父母總說他愛撿些動物回家:斷翅的鳥、瞎眼的貓崽、瘸腿的小狗……他這一惡習遺留至今,爛醉如泥的周儀清正躺在他沙發上。
他出門看了一眼,早晨很冷,周儀清整個人都紮在毯子裏。後來他醒了,狀态有點不對,恍恍惚惚的,說話也颠三倒四。孟澤予差點想問你是不是吃藥了,但他不想和他牽扯太深——他很容易被這類型的人吸引,路邊凍僵的美麗毒蛇——這讓他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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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嘉玉很快就來了,風塵仆仆。他看起來沒什麽情緒,對他沒有感激也沒有怨恨,像是看着櫥窗裏的塑料模特。他一直是這樣的,孟澤予不知道他是從來都沒把他當做一個真人,還是對誰都如此。周儀清的态度也說不上正常,他既不愧疚,也沒有感激,臉上帶着解脫般的神情。他走出房門時腦袋一點一點的,像個沒上好發條的破木偶。
亓嘉玉心情很不好,簡直差到了極點。他上一次這麽難受,還是周一青離開的時候……今天到底怎麽了。他想不明白,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打聽,周一青喝了多少——一整瓶,他說得不情不願的。那他到底跟誰做了?對自己冒出來這個想法,亓嘉玉感到口幹舌燥。并不是因為性欲,而是一種類似羞愧的感受。他看到了照片,也注意到周一青身上還穿着孟澤予的衣服。這混亂場面,不能說沒有他的加入,但他居然覺得難以接受……難以接受,他想像溺死一口袋老鼠那樣溺死碰過他的人。直到此時,亓嘉玉才明确了他的目标——他不僅要接近他,他還要周一青依賴他——意思是只能有他一個人,他要得到他。
周一青睡着後他一遍又一遍地檢查他,恨不得用顯微鏡來看。他像個準備解刨的法醫,把刀子磨得雪亮。真想剖開他,看看他的心,寫上自己名字,然後再縫合……一道Y字型瘡疤,就是他能給他的痕跡。
亓嘉玉弄到了周一青的手機,還能用,他直接複制了內容。而周一青對此毫無察覺,他甚至連挂失都沒有。上個季度他還覺得自己格外倒黴,可現在他面對厄運早已麻木,就好像自己生來如此。亓嘉玉抓住了他的心理,就像他對周一青表現出的純情不完全是假裝,此時他心裏的想法也是真正切切的——他完全是為了他好:
“跟我在一起你會變幸運。”
爸爸,你錯了。亓嘉玉心想,我會的——我一定——我可以得到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