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完)

“你就不能享受一點嗎?”

周儀清把下巴擱在他鎖骨上,睫毛拂過他的臉頰。亓嘉玉覺得癢癢,動了動嘴角,又招來他的質問:“你笑什麽?”

“……我挺享受的。”

……難得他做一次那邊。周儀清咬了咬他的胸口洩憤,然後從他身上翻下去。也不能怪他,有的人天生就不敏感。亓嘉玉大概就是這類人,總是磕磕碰碰地弄傷自己,手指上經常帶着劃痕,小腿也不知道又踢在哪,幾塊小的瘀傷,往往還要周儀清提醒了他才能發現。

周儀清平躺在床上,身上一層細汗。本來是掀開了被子吹着風,亓嘉玉又把他蓋上了。

“別着涼。”

“是,我年紀大了容易風寒。”

亓嘉玉抱歉地笑笑:“沒有……你要喝果汁嗎?”

又來了——這大概算是他的愛好。亓嘉玉還挺賢惠的,家務大多都被他包辦,時不時還做個甜品飲料。可惜周儀清不喜歡甜的也不喜歡酸的,果蔬汁都要摻水喝。亓嘉玉卻雷打不動——旅游他都帶着榨汁機,今天胡蘿蔔番茄,明天蘋果桃……飯來張口,周儀清也沒理由反對。亓嘉玉還要盯着他——喝光了那杯通紅的液體,他倒了一下杯子:“行吧?”

亓嘉玉點點頭,笑容很乖順。周儀清又想着,他是不是覺得這樣可以淡化他的……不良習慣。之前他也試過,用運動飲料替代過酒精,可惜沒什麽用;他不會覺得果汁可以吧?對于療效,周儀清很消極。但亓嘉玉的想法他能理解,說好聽點是他很有信念感,說難聽點就是他真的蠢得可愛——對此周儀清感到很愧疚,倒不是他需要為誰的智商負責,而是如果對方不這麽天真,他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原諒……更何況是躺在一張床上,甚至他剛剛還睡了他。

亓嘉玉時常露出那種表情,好像他很幸福似的——幾乎能刺痛到周儀清。而他自己,确實也有些離不開——也可能是某種心理作用。他不在身邊時周儀清覺得很難受,上個月亓嘉玉因為結課考試,整整兩個星期沒有見他。十四天裏周儀清總是覺得身上刺撓,心裏燒灼,到最後甚至失眠,半夜耳邊嗡嗡直叫。直到亓嘉玉考完了,回到他身邊,他才好些。

他當然不會知道這都是那些果汁的原因。通過這次實驗變量,亓嘉玉滿意了一段時間,然後開始嫉妒藥品。最近他減輕了藥量,偶爾換上自己的血液——周儀清适應良好,喝下那些古怪飲料時的表情也很可愛。

一個暑假過去,他們大半時間都在這座海島上。周儀清曬黑了,現在他的膚色比亓嘉玉要深一度。亓嘉玉反而變得很蒼白,他不能曬太陽;第一天他們在租來的私人游艇上做了,亓嘉玉讓他的背靠在欄杆上,因為害怕落海,周儀清很是激動,他們都感覺很好。但夜裏亓嘉玉渾身發紅,洗澡時皮膚火辣地痛,第二天就開始脫皮。周儀清替他塗抹藥膏時,覺得自己好像養了只小變色龍。

他說這話時是開玩笑的,揉着他的耳朵,語氣很親熱。亓嘉玉卻覺得他或許說中了,變色龍善于隐藏,變色龍的世界非常殘酷,變色龍還很冷血——不過大多數時間,他都懶得思考這些,做寵物也好,只要能享受和主人的溫存。

“要不——”周儀清想起了寄養在朋友家的黑貓,“就叫小龍。”

“什麽?”亓嘉玉反應了一下,“……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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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怎麽樣。”

“……你喜歡就好。”

“挺合适的……它總往黑的地方藏,然後就融為一體了。我現在都不用黑色椅子——有次差點坐它身上。”

“你可以坐我身上。”

“……你講了個黃色笑話嗎。”

“也可以是。”

當晚周儀清就坐了他一回,亓嘉玉被曬到周身滾燙,臉色紅得驚人。

海邊的傍晚很涼快,不少本地人擺出了小攤,賣些貝殼飾品。這是個法語城市,周儀清雖然德語不錯,英語卻很磕巴。亓嘉玉雖然成績不咋樣,語言倒學的很紮實,英語流利,法語都能講兩句。加上他長得高大英俊,又頗有異國風情,吸引了不少秋波,棕發碧眼的小姑娘,端着椰子就往懷裏送。

周儀清跟他一前一後走,也沒打算攔。他倒不為這種事情吃醋,只是想到自己,他的青少年時期太短了,他為此深感遺憾。在周儀清真正意義上接觸男性之前,也有過一段朦胧的感情——跟他當時的同桌,排球隊的女生,性格很開朗。這段暧昧無疾而終,誰也說不清。他是娘娘腔、她是假小子,說不定他們挺合适的——意識到自己在回憶高中女生時,周儀清打了個寒顫,這下真像中年人了。

亓嘉玉走過來攬他,叽裏咕嚕說了一段法語。對面女孩尖叫捧心,表情好像看到兩只兔子打架。她走後,亓嘉玉把椰子遞過來:“你猜我說了什麽?”

“說我是你老公呗。”

“你怎麽知道?”亓嘉玉的表情有點驚喜。

“以前沒看出來,”周儀清咬着吸管,掐了下他的臉,“你夠不要臉的。”

“沒人認識我們,”他努了努嘴,“我說我們結婚了。”

“大學生暑假度蜜月,行……”周儀清随口回了句,突然不想說了——心裏說不上來的難受。他至今沒有問過,亓嘉玉那時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如果他應下了那離譜的求婚,他是要借此大肆羞辱他……還是就順勢原諒他,當一切沒發生過。

即使親密到如此程度,他依然猜不透他的想法。或者說過去的事情根本沒有答案,當時不問,就不算數了。就算亓嘉玉本人就在他身邊,想法大概也已經不同了。

亓嘉玉察覺到他情緒不好,主動提議說回酒店。他洗澡時,周儀清也快速地沖了一下。等亓嘉玉出來,他已經躺進沙發裏開始打游戲。

“不睡?”

“你先睡吧。”

“哦……”亓嘉玉磨磨蹭蹭地不願走,“這個你前兩天不是通關了嗎?”

“沒打出所有結局啊……我想看看happy ending……你別擋着我。”

“但是過程你都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也不一定能打出來,根本不知道哪裏錯了。”

“查一下攻略?”

“別煩我行不,”周儀清眼神示意他——要麽去睡,要麽坐下,“那還有什麽意思。”

“那如果你知道怎樣才能達到好結局,還會願意一步步走嗎?”

“……會吧。”周儀清看了他一眼,“你是在說游戲,還是別的什麽?”

“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你雙關語太多……我也總是想多。”他頓了頓,“游戲的話,可能知道了就沒意思了。但要是別的……不可能知道不是麽,算也算不出來……”

他岔開話題:“你知道嗎,我今年年初的時候,還找了個很靈的地方算了一卦——結果,下下卦!‘飛鳥失機落籠中’……今年我都不敢坐飛機。我也不是很信這個,但有時候想想,算不到萬一也能碰到……不過我今年……”

他的聲音變小很多,幾乎是自言自語:“我還是覺得挺幸運的。”

“為什麽?”

“你猜呢。”

亓嘉玉坐在他身邊,也盯着屏幕:“如果知道了什麽樣的過程可以得到好結局,我就一步也不會走錯。”

“我以為你是容易搖擺不定的人呢……”周儀清說完,舔了舔嘴唇,“……唉,我不是那個意思,過去的事不提也罷。”

“如果結局是好的,過程就是好的。”亓嘉玉說。

周儀清心不在焉,又選錯了對話——大概這次也不會是happy ending了。說實話,他很怕現在轉過頭去,亓嘉玉會捧着鑽戒單膝跪地……那他就跳海。

接着是一段很長的過場動畫,昏暗中亓嘉玉握住了他的手。

“你去考大學吧。”

“……啊?”

“去你想去的國家吧。國外對年齡很寬松的,退休以後還回到學校的人也有很多;而且你的語言已經沒問題了,現在準備,到明年四月申請正好。”

亓嘉玉說得平靜,手掌卻死死地扣着他的:“學費不用擔心,好些的學校本身學費不高,而且我也有積蓄。不管是讀四年還是讀八年都行。”

“……那你呢?”

“我也會申請那邊的大學。我讀研究生,應該會比你早畢業,到時候我先工作,以我讀的專業,拿到身份應該沒問題。”

老天,就你那半吊子成績……不過他也算頂尖學府的學生,考試應該還是有點功力。

最後亓嘉玉一字一頓地:“到那時候,如果我們還在一起,我們就結婚。”

周儀清猶豫了一下,抽回手——他得操縱游戲。連續miss兩個動作後,他才說:“……現在什麽專業合适啊;我做這行也做得還行,要不還是學景觀……”

他又避開了最關鍵的問題——亓嘉玉已經習慣了。他等得起,只要他纏得夠緊——他把一切都算計過了。總有一天,他們會有好結局——其實對他來說已經是了,他的手就在他可以觸碰的地方,如果他想,他可以把他整個吃下去。

但人總是貪心的。亓嘉玉看着屏幕上的對話場景,想象他們婚後的生活。他平靜地看着,就像一個懸浮于世的幽靈——長長久久——不肯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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