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用了你,你會怎麽辦?”
眼見青岚用新拿來的褥子将床鋪的厚厚實實,阿萱暗自下定了決心。有些事有些人她一定要弄明白。
聽到這句話,青岚頭也不擡:“理由呢?”
“我必須回青櫻雪。”
話音未落,青岚軟軟的倒在床上。
阿萱小心的取了香爐往裏面倒了杯水熄了火苗。這屋子裏只有這日的香料裏添了些迷藥粉末,而她早已服食了解藥。
這趟渾水青岚非趟不可,可阿萱還是希望她盡量少的涉及,如果這樣做可以護住青岚當然最好……萬一護不住,她也只能深表歉意了。
阿萱将青岚安置到床上,細細的拉上了帳子,又換了青岚日常穿着的淺青色衣裳,順帶把她自己的衣裳放置到她睡前一貫放置的地方,一切安排妥當才慢慢的關了門,搭乘着青岚來時乘坐的小舟,到了風荷園的門口。
待到了下船的時刻,阿萱猛然間覺得那頭戴鬥笠身披蓑衣連眼睛都看不到的船工有幾分眼熟,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也罷,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吧,到底她還是有未完的且極為要緊的事要做。
出了風荷園,阿萱就去了馬市買馬。多虧一位長相白淨的公子幫忙,才幸運地沒讓那黑心的老板給坑了。
她騎乘那匹馬飛馳而去,一口氣就到了平彥城外的那個岔路口。
四年前,就在這裏。
那個重傷尹哥哥的女子阿萱仍不知道是誰,盡管明知道那人決然是慕容朗之的手下,卻不曾問過究竟是哪個,終是她薄情忘恩,終是她背信棄義,到底是她對不住那個護持她多年的尹若風。現在,他在哪裏呢?
慕容朗之,那個人是慕容朗之!
就在剛才,阿萱才意識到那個似曾相識的船工原來就是慕容朗之。
怪不得自她上船開始就沒有人問過她一句話,那個不曾攔阻也不加詢問的侍衛,那個好心的白淨公子甚至這一路上的安靜祥和,只怕都是慕容朗之的安排吧,阿萱自嘲似的一笑,即便她出了園子也是一樣的由他慕容朗之看護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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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萱握牢了缰繩,舉目四望。朗之,現在他是不是也在她附近呢?
“是的,慕容朗之,就在這裏。”
随着這聲音縱馬而出的正是慕容朗之。
清風朗月般的笑容似看透了她的心事:“我送你回去。”
阿萱一掉馬頭,佯裝發怒。
“別生氣。本來是想着派個人暗中跟着你保護你的,又擔心被你這個小機靈鬼發現後更加生氣,索性本王自己親力親為,阿萱若是生起氣來本王也好加以勸解,若實在勸解不了……”
“怎樣?”
“那只能拿根棍子把你打昏,打包扛回風荷園,到時候再由你處置。”慕容朗之一歪腦袋,五官擰巴到一起,做了個鬼臉,然後縱馬前去。“再不走,就不能在今晚趕到青櫻雪了。”
阿萱撲哧一聲笑出來。
慕容朗之聞聲回頭,笑道:“笑了便是不惱我了,再不許生氣的。”之後便揚塵而去。
無奈,阿萱只得握緊缰繩追上前去。
青櫻雪。逸園。
以為是滿目的破敗滿眼的蕭索,卻發現,一切如初。
三間土坯房的院子裏依然滿滿的是各季蔬菜和花花草草,牆角下成堆的柴火略略顯示出暖意。
“進去吧!費老先生臨終前留下遺命,把他最心愛的逸園留給了他最心疼的你。”慕容朗之輕握了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推開了房門。“原諒我現在才告訴你。”
“吱嘎——”一聲,伴随着沉重木門的打開,塵封在這裏的記憶也被全然打開。
這個角落裏,阿萱光明正大的偷吃着研墨最新制作的各式點心,哭笑不得的研墨在她身後雙手叉腰,活脫脫一只青花雙耳茶壺……
那張桌子上,尋紙盯着她練字,盯着盯着,尋紙自己就睡着了,醒來後往往會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些花紋,有時候是在臉上,有時候是在脖子上,還有時候是在那身雪白的衣衫上,花紋就比較展示阿萱超出常人的想象力了,每一次她都會一臉無辜可憐兮兮的躲在嚣張跋扈的老頭子背後,尋紙哥哥沒辦法只能嘆息“見過護短的,沒見過這麽護短的……”
這個竈臺上,阿萱跟用筆每每打架都是在這裏,本着勤儉節約不浪費的原則,武器就是尋常的油鹽醬醋,結果就是今日的菜裏少了鹽巴明日的菜裏缺了陳醋再一日裏有沒了醬油。再加上老頭子口味極是刁鑽,每次都能吃出來,這個老頭子也非善茬,吃出來還就沒完沒了了,最後也不知道聽取了誰出的馊主意,做飯時少了那樣就把那樣調料的名字寫在用筆臉上,連罪魁禍首的阿萱每次見到用筆臉上奇形怪狀的字眼都不禁嘆惋“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在這裏,有很多美好的回憶吧?”慕容朗之取了水袋,遞給坐在門框上的阿萱,雍容無限的臉上此刻遍是靜谧。“費老先生他最疼的終究還是你。”
“就是這裏,老頭子最喜歡的就是這裏,每次躲貓貓他都會藏在這裏,也不知道換個地方。”接過朗之的水,阿萱不自覺的綻開了笑容。“其實老頭子很護短非常護短極其的護短,無論我闖多大的禍,他都會幫我收拾爛攤子。有一次,我無意中傷了禦劍閣的飛劍長老,被禦劍八子關進地牢裏。等待懲罰的日子裏漫長而枯寂,我無數次以為自己再也等不下去了,直到他滿身鮮血闖進了禦劍閣地牢,後來才知道他滿身的傷只是為了給禦劍閣一個交代,我守在他床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被左大哥按在床養傷的他笑着勸我‘天作孽尤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哉,你造的孽跟我造的有區別嗎’?”
阿萱唇角上揚,努力勾出一個微笑。
一雙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她借着便倒了下去。
那個懷抱好溫暖,溫暖到她再也不想離開。
阿萱固執的認定自己是個極其貪心的人,失去了所有關于身世關于家人關于過往的記憶,她時時都覺得自己不過是飄在水面上的浮萍,随水飄零。她貪戀老頭子護短的寵溺,所以每每有意無意的任性闖禍,她貪戀衆人呵護的感覺,所以總是極盡所能的胡作非為,她貪戀慕容景之的英偉,所以陷入了那一場癡戀,她貪戀慕容朗之無微不至的溫暖,所以刻意忘了那些愧疚忘了那些人……
她一直都是自私的,只希望有這樣一個溫暖,讓她沉溺其中不用害怕……
“老頭子,你活過來,好不好?”
一雙手觸了下她的額頭。
良久,才聞得極為低沉的一聲“好”。
她心滿意足的睡了。
夢裏,是青梅和櫻花的芬芳,以及梨花堆雪的潔淨。
她很高興。
“她怎麽還不醒,阿吟?”
一只手輕觸她的額頭,好溫暖。那聲音那手的溫暖,像極了故去的老頭子,這是夢吧,如此真實。她很多次都做過這樣的夢,夢裏幾度秋涼。
她努力睜開眼睛,見一張帥氣卻熟悉的面龐,正是清吟,他正伸出手給她壓錦被被角,用一貫的俏皮語調:“可算是舍得睜開眼了,你要再不睜,估麽着我就得閉眼了。”
“是嗎?”她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四處找尋。
“醒了還裝睡,快起來,聽說你個小霸王回來了,用筆研墨都從青櫻雪過來了,尋紙也在回來的路上。”左清吟随意坐到了床頭邊擺放的凳子上。
“那豈不是又有好吃的?”阿萱一聽研墨用筆就把左清吟故意岔開話題的事忘到了腦後。
“是啊,本來用筆和研墨已經給你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尋紙昨天晚上就能趕回來,就是為了給你買秋香樓的醬肘子專門改道去了洛陽排隊,最遲今天晚上你應該就能吃到了。”左大哥一揚手,幾個丫頭就端着衣服首飾進來了。“現在呢,你需要盡快收拾一下,免得一會兒又被用筆捉弄,到時候可別怪我不幫你。”
“哼——你護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阿萱歪歪頭,瞥他一眼,信你不護短,不對。“剛才誰在這裏?我好像聽到……老頭子的聲音了。”
左清吟顏色微變,很快恢複如常,揉了揉阿萱這頭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亂糟糟的頭發:“你若是想他了,我就帶你去看看他,畢竟,他最放心不下的,是你。”
“是啊,他最放不下的是我,是我……”念及此處,阿萱隐住感傷。“老頭子是怎麽去的……”
左清吟的手猛然間重了一下,似乎攜着無盡的洶湧殺氣從頂部傾瀉到她的全身。
“左大哥……”阿萱舉目望向左清吟,眼神中是完全的疑惑不解,就在剛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