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閣好好休息,不必參加宴會。
是夜,阿萱臨窗撫琴,一曲終了,遠遠聞得一陣簫聲。
循聲而往。
那簫聲時斷時續,偶爾嗚咽,阿萱憑着感覺在朗王府裏四處找尋。
誰會有這種徹骨的悲涼?
誰能在此時于慕容朗之的府邸吹奏這樣悲涼的曲調?
只有一個人,只有那個人可以在平彥城豪放不羁,只有那個人可以在朗王府裏随心恣意,也只有那個人敢于這樣不加掩飾的宣洩自己內心的所有情緒。
終于在一個走廊的欄杆上,阿萱見到了那個人,慕容予之。
簫豎在一旁,邊上扔着七八個酒壇子,被草繩捆紮在一起。灌酒,吹簫,再灌酒……
想當年,銀甲紅槍穿楊箭;想當年,意氣風發少年郎;想當年,縱馬馳騁破重圍;想當年……
四年裏,一切都變了。
無論她承認與否。
“啪——”酒壇子碎在她面前的假山上,喚醒了阿萱走神的心智。
“哪個偷看爺喝酒,給我滾出來!”狂放的聲音響起在這走廊,飽含着煩躁與不安。
“夏夜清爽,涼風習習,何來這麽大火氣?”阿萱從假山後邊轉過來,不顧及他的煩躁語氣,硬是坐到了他邊上。
“你不去那邊熱鬧,來這裏作甚?”慕容予之順手拎起一個酒壇砸給阿萱。“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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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故問。”阿萱接過酒壇,意思的抱着。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若這杜康可以解憂,能解杜康之憂的又是誰呢?”
從塞北秋風烈馬到江南春雨杏花,從天上銀河繁星到地上山水淺川,從秦漢青銅戰場到而今盛世繁華,聊了不知道有多久。
後來講到尹若風,講到來儀公主文闌,講到阿萱在這平彥城裏這些年的繁華落寞。
“說實話,你本是我最羨慕的那種自由自在的人,何苦攪進這奪嫡風潮的漩渦中來?”
“自由自在?這話,溫歆也曾問過。”說話間,阿萱拿過慕容予之的簫,吹奏出或喜悅或哀怨的曲調。
“我承認,開始我很喜歡跟你聊天帶你去玩,因為你沒有被這紅牆弄髒靈魂,即使你為三哥籌謀算計,在我看來,也不過是為了三哥而已。那樣直率的表露那樣單純的付出,就算是謀劃人心又能如何?你到底還是善良的。可我就是想不通,方法那麽多,你為什麽非要選擇去傷害身邊的人?尤其是那些深愛你的人,四哥,阿清,文闌,以及離去的費老先生,你是真的不懂嗎?以你的聰明才智,又怎麽會不知道,為什麽不給自己留條後路?”慕容予之明顯紅潤的臉頰,顯示出他內心的波瀾。
阿萱淡淡一笑,忍住心頭的痛,将簫放回唇邊:“後悔也來不及了,何況我也不願意後悔。”
“後來,三哥負了你,我也竊喜過,你離開平彥城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以為是報應是天譴,是你欠文闌和阿清的,不曾想,四哥會不惜暴露自身真實力量把你留下。”慕容予之喝了一口酒:“現在想來,也分不清了當時的喜悅是因對你發自內心的讨厭還是還是真心的祝福獲得自由的你。”
“四年相守加上青州之役,你應是知道四哥對你情深的,此番重回朗王府,想來是不願相負了。被心愛之人傷害的苦楚你也不是沒有體會過,自然知道其中辛酸苦辣。今日既跟了我四哥,便希望你能好好待他,莫将這苦楚加諸到四哥身上,也莫再為難自己。”慕容予之略略的閃過一絲神傷。
“三哥和四哥不同。三哥待你如何我不甚清楚,可四哥是真心的惜你護你,他不想你再去涉及那些肮髒污濁的權謀算計,不想你為了一些不值當的事去心扉九曲,若他不許你涉及朝政不許你再行謀劃,你也就聽他的吧,不要再管那許多了,只消快樂的被他寵着愛着護着,這便夠了。做慕容家的女人,想得太明白,計較得太清楚,就意味着會把自己連同自己的幸福一起去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皇室裏的人,太清楚了終歸不好。”
“至于你跟三哥的那些過往,這四年怕是忘得差不多了,要我說,全忘了才好。”
予之,何苦如此?
這樣站在客觀角度上的細致分析細心勸慰,除了你,這世上可還有人會對一個阿萱作如此态度。
阿萱放下了簫,故作輕松笑道:“你個大賭徒,這樣豈不是将他放到了最重要的位置?豈不是超越了你們和青櫻雪傲雪山莊的一切?若這場豪賭我贏了還好,若是輸了,失去了他的愛,可不就真的成了一無所有。”
慕容予之猛灌了口酒:“四哥,不會讓你輸的。再說句不大中聽的,将來有一日你不知該去哪裏,就來我愛晚宮,愛晚宮雖小,也總能找出一間屋子給你。”
簫聲響起。
“我心如煙雲,當空舞長袖。
人在千裏,魂夢長相依。紅顏空自許。
南柯一夢難醒,空老山林。
聽那清泉叮咚叮咚似無意,映我長夜清寂……”
弄月苑。
一身淡藍軟緞的上官靜琬聽到遙遠的簫聲時,轉頭望向另一邊的慕容朗之:“九弟簫聲進益不小啊。”
慕容朗之溫潤一笑:“我心如煙雲,當空舞長袖。是《雲水禪心》的曲調。”
“怪不得聽着耳熟呢,不就是你四年前一直在風荷園外彈奏的那首曲子。”上官靜琬恍然大悟,面上仍保持着一貫的微笑。
慕容朗之沒有說話,只是側耳朝向簫聲的方向。
幹淨面龐上的笑,溫馨而從容。
聽雪閣。
阿萱閑坐翻書,看了一會兒,心思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遂而任這一顆心随着思緒滿天亂飛。
這一次回平彥城,慕容朗之仍是封鎖了所有關于她的消息。
她一直很奇怪,偌大的平彥城,消息風傳的速度遠勝于風的速度,比如,當年慕容景之帶她回京,她以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身份硬是住進了慕容景之的府邸,引得衆人猜想,這盛況于當日初見慕容朗之慕容予之時就可見一斑。
然,風荷園四年,慕容朗之硬是把她的存在瞞得密不透風,外人壓根不知道有她這麽一個人的存在。如果說風荷園地處偏僻庭院狹小無人問津,更加不會有人去關心裏面住的是誰,這或許還說得過去。但是兩次入住聽雪閣,吟風弄月兩苑裏的人對她的存在肯定是知道的,就是這樣,關于她的消息硬是一點也沒有傳出去。
慕容朗之怎麽做到的,他為什麽要這樣做。這個問題,阿萱至今沒有想清楚。
聽雪閣,阿萱總覺得無論是建築風格還是室內陳設,都像是為了一個人而建而設。
這個人,不是阿萱。
“姑娘,落霞坊蘇娘送衣裳來了。”荟兒叫了叫失神已久的她。
她不喜歡珍寶重器珠玉首飾,卻極度喜歡各種做工細致構思精巧的衣裳,落霞坊的衣裳,一向以構思精巧恰到好處聞名,故而,阿萱很高興的跑了過去。
桌上放着落霞坊專用的錦盒,阿萱迫不及待的打開盒子。
一如既往的精致。
抖開。
潔白中微微泛青的紋理,加之随紋理繡制的各式白荷,衣料本自輕盈,風動裙擺,其上白荷也如水面清荷般微微搖曳,蘇娘不住地笑。
一如既往。
“清荷風致,果是有趣。”蘇娘不住的點頭,見阿萱高興便随着贊嘆了幾句,可生生的停在了這一句上。“到底是殿下的眼光……”
阿萱不動聲色:“蘇娘謙虛了,阿萱也不是只穿落霞坊的衣裳,未曾見哪家店裏記得給我藏好領子處的線頭,給外衫夾層同色的裏子,袖子再加長一寸,想來是落霞坊待客周到啊。”
“姑娘謬贊了,蘇娘我雖願希望耗盡我心血的落霞坊有朝一日得天下誇贊,今日卻斷不能受姑娘這稱贊。我落霞坊做衣裳款兒別致做工精細不假,但姑娘剛說這幾條實是主顧特別要求,落霞坊只是按要求辦事而已。姑娘與其說謝謝,不如多光顧幾次,也好讓我們了解您的習性,以後的衣裳也勢必做得更合您的意。”蘇娘低眉順眼間自有一種芳華,不是驚豔,不是嬌媚,而是一種歷經風霜雪雨後依然獨立盛放的倔強和堅強。
阿萱心下明了,将衣裳放下:“蘇娘,阿萱自知你斷然不肯告訴我那人是誰,不想與你為難也不會做這些無用的事,只是需要你知道的是:這衣裳我很喜歡。”
蘇娘收拾了自己的針線,微微彎腰:“蘇娘知道姑娘不願別人談論您的事情,蘇娘平日也不曾談論任何人的的事,可蘇娘今日裏不得不說上一句。人這一輩子遇到個真心實意對自己的人不容易,女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