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精怪為非作歹無所不用其極,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落寞而孤獨。

“謝謝你,尋紙哥哥。”剛走下石橋的阿萱,突然回頭,輕淺一笑。

魚竿從尋紙手中滑落下來。

一雙白淨的手,從他手心取下魚食,換成魚餌。又從袖袋中取出絲帕,一點點擦去尋紙臉上的汗水:“今天中午,我給你們做魚吃,好不好?”

尋紙的臉上暈出一絲哀傷:“阿萱,她能不能永遠都像以前一樣?她的身份意味着什麽我們都很清楚,或許終有一天,青櫻雪也将護她不住……那時候,她一個人該怎麽辦?”

研墨手搭在尋紙肩上,“每個人無論願不願意都會慢慢長大,我們都知道,青櫻雪總有一天是會到她手上的,即便痛苦,那也是屬于她的生活,就像你我一樣。”

研墨撿起魚竿,放回尋紙手裏:“阿萱,總是會長大的。有些東西,我們無能為力,能做的,就只有相信她。這麽多年裏,看着她一天天長大,我們應該對她有信心才是。師父已經叫了若風回來,有他這個親哥哥在,阿萱不會有事的。”

尋紙猛地擡頭:“你怎麽知道的,阿萱和尋紙的關系,你怎麽會知道。”

“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知道了。”話到一半,研墨輕柔一笑,“其實很多事,我都知道,只是你沒有說我也沒有說而已。”

尋紙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溫婉大氣的女子:“墨兒,遇到你,是尋紙今生莫大的福氣。”

研墨掩口一笑:“貧嘴!若不去釣魚,今兒個中午就只許你吃青菜豆腐。”

尋紙向研墨作了個揖:“遵命。”

梅雪居。

在飄蕩着梅花清香的屋子裏,阿萱彈着那把琴,雪隐梅裳。

當日慕容朗之送來的那把消失在風荷園那場大火裏的雪隐梅裳只是費老先生所做的足以以假亂真的物件,真正的雪隐梅裳其實一直都在這裏。

一日一夜,都不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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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老先生特許她住在青櫻雪中她最喜歡的一處所在,就如同之前的數不清的縱容一樣,只是他決計想不到他的無條件的縱容竟成了囚禁她的監牢。

只不過,囚禁其中的是心。

只不過,是她自己将自己囚禁。

阿萱嘴角溢出一絲苦笑。什麽時候,她還勸說別人走出來,而今,她還不是一樣甚至更糟的封閉自己躲避着一些已成事實的東西,比如,她的被封存的記憶;比如,她的除她之外衆所周知的身份;再比如,慕容朗之的所有消息,惟一的區別在于,沒有誰可以勸她從這樣的靜和動的極端裏走出來。

如果說,她的記憶和身份是有別人幫她一起藏匿一起躲避,那跟慕容朗之相關聯的一切,就只能是她刻意的回避。盡管如此,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去查看了青櫻雪中關于慕容朗之的所有資料。

敲門聲響起。

“我能進來嗎,阿萱?”尹若風聲音響起。

阿萱眼睛定定的望向門的方向,她的尹哥哥就在門外。

“不……不能。”

她搬椅子搬桌子,要把門堵上……慌慌張張間,她拌着了椅子,磕着了桌子,身子不受控制的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阿萱!”尹若風急切的想闖進來,在觸到門的一刻,手,緩緩垂了下來。

阿萱坐在地上,再不肯發出一點響動。

門外傳來隐隐的嘆息聲。

“好,我不進去。”

尹若風一身白衫,如行雲流水,朗月清輝。

斂袍,坐于石階上。

從腰際解下長簫,輕放至唇邊。

阿萱靠着門,抱膝而坐,忽聞一陣梅花清香,随着梅香起舞的,是一陣悠揚的簫聲,忽有忽無,在這漫天的梅花林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時而明媚,時而憂傷,猶如十裏梅林風中起舞,好似一樹梨花洋洋而落。

滿天滿地的梅花林海,一株白影,似是孤寂,似是清冷,又似是無以言語的高潔,若非簫聲綿綿不絕,真要讓人以為這是一副畫了。

簫聲從他唇邊汩汩而出……

一月前,慕容朗之到清塵寺找過他。

第二天,慕容予之就到了清塵寺。

第三天,他接到了費老先生的急信,要他在一個月後回青櫻雪。

他回來了,她卻已經将自己囚禁起來。

藏匿她的狼狽隐匿她的悲傷,她現在,還是只想把自己最快樂的一面展現在他們面前,即便他們誰都知道她不快樂。

不進去,也好。

她不想他們知道,他們就當做自己不知道吧。

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

“尹哥哥,阿萱想喝茶。”聲音,寧靜且安詳。

尹若風收起長簫,手背拭過唇角,染上一片猩紅。

起身,微微一笑。

梅林。

梅雪居,梅香依然。

紅泥火爐上放着小水壺,水汽呼呼的拍打着壺蓋,阿萱用翠竹鑷子從罐子裏夾了茶葉放到茶壺裏,一片一片,是剛摘下梅花一般的鮮紅,放到第九片時蓋上了茶葉罐子。又墊着帕子拎起水壺,把熱水倒到了茶壺裏。

尹若風拎起茶壺往阿萱剛擺成一排的茶杯上澆水,水落下的瞬間,水汽如鬼魅橫行般從杯子上升起,尹若風拎起水壺往茶壺裏又澆了一遍水,同樣地又澆了一次茶杯。

隔着水霧,尹若風看都不看阿萱,将水壺裏的水第三次灌進了茶壺:“學都學不像!記住,梅花雪,只能用梅花上的落雪烹煮,而且要沖三次才能達到最好的味道。”說話間,往其中一個茶杯裏注入清茶。

阿萱端起茶杯,梅花的清苦氣息,伴着翠竹的清冽感覺,成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清香。

入口清苦,遂而清冽,最後,竟是滿口的香醇。

梅花雪,這就是梅花雪的氣息。

尹若風起身,坐到梅雪居的古琴旁邊,伸手間,琴音響起。

“尹哥哥,也會《雪隐梅裳》嗎?”

尹若風擡眸:“你知不知道這裏曾是誰的住所?”

尹若風像是料定了阿萱不知道一樣,接着說道:“阿四姑娘梅妝。”

阿萱猛地擡頭,看向尹若風。

“這裏是梅姨曾經住過的地方。”尹若風信手撫着琴弦,琴聲幽幽。“屋子裏的一切都保持在她離開前的樣子,這把琴,甚至是屋子裏常年不絕的梅花清香。”

阿萱微顫。

她以為她的母親距離她是那樣的遙遠,卻不曾想,她最喜歡的地方,可以讓她心靜若水的地方,竟滿滿的是母親的氣息。她的母親,一直都在這裏,陪着她最愛的女兒。

“阿萱,你要記住:”尹若風定定的看着阿萱,一字一字的說:“你,是梅姨的女兒,是阿四姑娘梅妝的女兒,你的血統裏就包含了敢愛敢恨的勇氣。愛與不愛,都是選擇,都只是選擇而已。梅家女兒與生俱來的氣度裏,不包括這樣的自我折磨。”

阿萱嘲諷一笑:“是嗎?”

“是與不是,你自己比誰都清楚。”尹若風走到阿萱身邊:“如果不愛了,你何必這樣折騰自己也折磨着那些關心你愛護你的人,既然愛着,又為什麽驕傲到不肯告訴他你愛他?”

阿萱轉目看向別處,好一會兒,才說道:“他既然不想我留在那裏,我還留在那裏做什麽……”

“你糊塗了啊!”尹若風打斷阿萱,叱道:“什麽保護你,什麽不想你牽扯進糾紛,憑他慕容朗之的本事怎麽可能連這麽點事都處理不了?他為師對你授課一年怎會不知道以你的能耐對付那幫閑的沒事争風吃醋消遣解悶的女人還不是綽綽有餘?那狗屁不通的什麽鬼話理由能騙得了何人!他此舉深意何在你可曾細細思慮過?虧得他這樣待你!”

阿萱望着茶杯裏泛着醉紅的茶水,沉默。

因為,他,說的沒錯,一個字都沒錯。

尹若風開門離去,在臨走的一刻,回首道:“若我是你,便去平彥城把慕容朗之揪出來,就算賠上所有的面子裏子,也要他給個交代,這麽個理由就想打發阿萱,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手裏的杯子落到了地上,綻開了一地水花。

阿萱蹲在地上,手緊攥着茶杯的碎片,看茶水在毯子上蔓延生長出她看不懂的圖案,血從她指縫流出,伴着茶水,綻放出無比妖冶的梅花。

離開梅雪居的尹若風斜倚着梅樹。

梅樹,瘦骨嶙峋。

他,骨瘦嶙峋。

從腰上解下他的長簫,那管雪白如玉的長簫,已經落滿了“梅花”,一瓣一瓣,映着勝雪的白玉,更是如火鮮豔,似是下一刻就能燃燒起來,将這瘦削的白影,焚燒殆盡。

他的笑,似是欣慰,又似是隐着無限的痛楚,一陣咳嗽,他全身戰栗,咳嗽完,他苦笑着将簫系回腰上。

踉跄離去。

那棵梅樹下,只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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