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下了一灘血。

似火,非火。

梅林。

花飛漫天,落梅缤紛。

紅色的花瓣洋洋灑灑落在他雪色衣衫上,雪色長發上,以及雪白的臉龐上。

一張臉,美到極致,卻無比落寞,卻無比凄豔,他靜靜地站在樹下,眼睛微斂,長長的睫毛在他絕美的容顏上落下一片陰影。

見此情景,尋紙靜默的站在旁邊,屏住呼吸,生怕呼吸聲音太大而驚擾了他。

“她走了。”不是問句。只是最簡單的陳述。

尋紙心裏頓生一股悲涼,他只覺得,便是自己,也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在尋紙沉默的時間裏,他凄豔一笑:“早晚都會離開的,我早就知道的。”

“阿萱會回來的。”尋紙不知哪裏來了勇氣。

雪衣人苦澀一笑:“她會回來,可阿萱卻再也回不來了,即便梅雪居一切如初也不再如初了。而且,就算以青櫻雪如今的實力,也不能讓她無憂無慮的長大無所顧忌的愛戀,說到底,終是我辜負了阿梅的臨終囑托……”

她是他心頭永遠的傷。

從五歲時她為他解圍開始,他就知道,她會是他一生的劫。風風雨雨整整十年,她陪他游歷山川,他為她天下無雙,他以為他們将會這樣安安靜靜的走下去,她會嫁給他,一生相随。然而,所有人眼中的這對璧人,最終還是分道揚镳……

他沒能守護她,也未能保護她唯一的女兒。

天下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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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把戲罷了,他誰也保護不了啊。

“洗硯她……”尋紙剛想說些什麽,卻被人打斷。

“她不是洗硯!”左清吟大步而來,臉上是難得一見的嚴厲:“從她執意離開青櫻雪的那天起,青櫻雪就不再有洗硯了。”

一個飛快的移動,左清吟扶住雪衣人:“陌。”

一個字,就足以代表所有。

雪陌拿衣袖捂住嘴唇,又拭了拭,雪白的衣袖瞬間染了猩紅,大片的血跡觸目驚心:“阿吟,我感覺很不好,可現在,我還不想死……”

“你不會死的,”左清吟穩穩地扶住他,臉上的神色,隐在蒼茫的夜色中:“優昙婆羅已經開花了,只要再拿到懷夢草……”

皓月千裏

愛晚宮。

夜色濃重,空氣沉悶。

一綠裳女子縱馬而來,急匆匆下馬,對着朱紅大門一陣亂拍。

看門的李子見這姑娘有點面熟,怕是貴客,不敢不報又不敢擾了主子安睡,恰好遇見主子身邊的桐菲正給主子端了夜宵過去,便托她将消息傳了進去。

不過一會兒,朱紅大門敞開。

“我只問你一句,他究竟怎麽樣了。”阿萱對着那個只在寝衣外披了件鬥篷的慕容予之,問道。

慕容予之目光如海,望不到頭。

阿萱翻身上馬,一勒馬缰:“你不說也沒什麽,我一樣可以去景王府問個清楚。”

慕容予之縱身馬前,扣住缰繩,擡首,眼神淩厲。

天牢。

傳說中無比陰森與恐怖的地方。

每一個人,在邁過那道足以抵擋一切尖銳強勢的大門後,就體會到了世界上最大的落差。被囚禁天牢的人,之前哪一個不是顯赫貴族尊貴無雙,游蕩花叢遍采人間富貴花,陡然入獄好比從雲端跌入泥淖,便是天下最好的監牢,也成了這些人心中最為可怕的地方。

所以,時不時的就會有各種各樣黯然哭泣的,大聲哀嚎的,亂喊亂叫的,呆滞木然的……形形色色的各類所謂的達官貴人,獄卒早就看遍了。

門開了。

獄卒哆嗦了一下,膝蓋不受控制似的快速彎了下去。

因為進來的這個人實在是不得了,是掌管天下刑獄當然包括他這個小獄卒在內的刑部尚書司安司大人。司大人謙恭的做出引導的姿勢:“公子,這邊請。”

獄卒偷偷的看了下那個穿了一身綠色便裝的男子,長相并算不得俊美,勉強只能說是清秀。而讓他猶疑的,是那清秀中,多了一點旁人沒有的東西,到底是什麽,他也弄不清楚,只覺得不一樣。

待那公子進去整個天牢最為幹淨齊整的天字號牢房,獄卒才意識到這位公子來看的原是半月前關進來的那位俊秀公子。

一般的牢囚,除了哭天搶地的喊冤就是不吃不喝的認命,而那位公子,什麽都不用說,什麽都不用做,他往那裏一站,一坐,一颔首,一舉手,一投足,就是一片清風皓月,朗朗乾坤。

半晌,遙遙傳來司大人的一聲“出去吧”讓獄卒如獲重釋般起身彎腰出去了。

伴随着沉重牢門的開啓,一道光從打開的門中央直直射到在牢房裏靜自沉思的慕容朗之身上。

慕容朗之擡頭,目光繞過司安,落到門口那個綠裳人身上:“你回來做什麽!”

司安很識時務的離開,在他離開之後,阿萱打量着所謂的最豪華的牢房,淡淡的掃向那個在哪裏都可以保持自己清風皓月超然脫塵的人,問:“這就是原因嗎?”

“一個男人不想娶一個女人,除了不喜歡她不想娶她還有別的原因嗎?”慕容朗之看着阿萱,臉上是挑釁似的笑容。

“慕容朗之你混蛋!”

阿萱闖進牢房,一把揪起慕容朗之的領口。她的身量并不嬌小,然在他面前,生生的落下大半個頭。此時此刻,踮着腳也不過他下颌的她,怒氣沖沖的揪着他的衣領:“我快馬加鞭趕回平彥城,砸開了予之的房門,逼得他大半夜把刑部尚書從床上拖下來帶我來了這裏,不是為了聽你諷刺挖苦自以為對我好趕我走的!”

“那是為何?”慕容朗之笑容裏的意味,不減反增。

阿萱松開了他的衣領,手,不由自主的顫抖:“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真的愛上了你,以我的性子,必會與你生死相随的!”

慕容朗之眼睛裏閃過一絲晶瑩,只是一閃,一閃而逝,化成了濃濃的淡漠:“随意。”

阿萱伸手,為他擔平衣領,全不顧慕容朗之神色的變化,她的眸子閃閃發光,亮如晨星:“一個人,願意讓另一個人在最危險的時候陪在他身邊,同甘共苦死生相依,這種感情,才是最真切的。這些年,你理解我遠勝于我了解你,你瞞着我的事,我一件都不曾理會,也正是因為如此。你知我懂我護我,我信你戀你陪你。”

慕容朗之微微一怔,唇角的漠然,一剎靜止。

“朗王殿下,你的能耐都哪裏去了?難道連我這樣一個女人也保護不了嗎?”阿萱擡首,盯着慕容朗之的眼睛,似是疑問,似是肯定,似是決意。

慕容朗之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伸出手,想握緊她的手,卻還是在擡手的一刻交錯而過。

“我告訴你慕容朗之,我不想做的事,誰也勉強不了,我想做的事,誰也攔不住!”

轉身,大步離去。

在很久很久的後來,慕容朗之依然記得她甩給他的最後一句話:“這一次,我救定你了。”

他知道她沒有說出的話。

他一向都不是個不求回報的人。

這次也一樣。他逼她離開平彥城,也并不是單純的不想連累她,他想證明心裏存着的疑問,他急切的想知道他之于她的意義。

事實上,他贏了。

無論是感激,還是回報,或者是他所希望的愛,他都很高興。

要救他,她必然會動用青櫻雪和傲雪山莊的勢力,這樣,就必然會了解他的近乎全部的資料。他的勢力,他的野心,他的過往,這些東西遠不是她之前可以知道的。他給她機會,去了解,了解他的一切;去選擇,選擇留下還是離開。

慕容朗之微笑,暖人心扉:“我等你。”

天牢外。

一輛馬車靜靜地等在門口,慕容予之同樣安靜的站在馬車旁邊,臉上是無限的寧靜。

“走吧。”他說。

阿萱點點頭。

風荷園。

阿萱坐在清漪軒外的石榻上,刺穿肌骨的寒涼。

慕容予之将自己墨色的大氅鋪到石榻上:“接下來你想怎麽做?”

“不知道。”阿萱躺在慕容予之的大氅上,望着天空:“我想了又想都沒想到什麽辦法,從景之手下救人,你知道有多困難?”

“可是,你依然會去,不是嗎?”慕容予之随手攀了個蓮蓬,握在手裏,像是閑得無聊似的,開始摳蓮子。

阿萱無謂一笑:“是啊。就算鐵證如山,就算毫無破綻,就算景之主審。”

笑着笑着,笑容剎那消失:“他擔心自己保護不了我,那我就要告訴他,我可以保護他。這樣,很公平。”

慕容予之手上速度明顯加快,可剝着剝着,手就停了下來:“蓮心苦,人心又何嘗不苦?”

許久,溫和一笑:“你若要救他,我不攔着,但也請你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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