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然覺得手有些疼,細看之下,才發覺手上有兩處燙的通紅起了水泡,其中有一個被她不小心弄破,稍碰一下都是鑽心的疼。阿萱從衣服裏子上撕了二指寬的一道,忍着疼纏好雙手。在碰到托盤的一刻又把手縮了回來,把纏好的又一點點解開,将帶子随手扔到一邊,端着托盤急急趕去了慕容朗之養病的靜若軒。
這樣花了大半天時間炖的恰到好處的魚湯,他或許會多吃些。
若他看到她手上包紮的痕跡,又會擔心吧,只要不露出痕跡,應該也就沒什麽問題了吧。
慕容朗之此番遭人下毒謀害,她不知道是什麽勢力想要用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法營救慕容朗之,也不知道他們此舉究竟是出于何種居心,她無心去了解去分析,從看到慕容朗之大口吐血直到現在,她滿心滿腔都只有一個人四個字:慕容朗之。
或許,這就是愛吧。
靜若軒。
慕容朗之睜開眼睛,只見阿萱溢滿笑容的臉。
以及,一鍋熬到十足十美味的魚湯。
當阿萱端着一小碗的魚湯,用勺子喂到他嘴邊的時候,他突然間覺得,自己想要的其實并不是那樣虛無的權位,這樣的生活,這樣的她,他很滿足。
不知道為什麽,慕容朗之卻一口都吃不下去。阿萱先舀出一小勺的魚湯,耐心的吹去了發燙的熱氣,送到他嘴邊,他還沒咽下,就是一陣快要吐血的咳嗽,魚湯全部吐了出來。
阿萱慌了神:“若是不想吃,便不要吃了,等你有了胃口,我再煮給你。”
慕容朗之點點頭,靠在床榻上不說話。
阿萱拿來幾個靠墊,墊在他身後,笑着說:“你若覺得疲累又不想躺着,就靠着軟榻休息吧。”
慕容朗之暖暖的笑着,不知什麽時候就閉上了眼睛。
阿萱吩咐人将湯盅放到廚房的小火爐上煨着,自己辦了張軟凳坐在慕容朗之床邊,随手取了慕容朗之放在床邊的書來看。
門外。
Advertisement
上官靜琬止步門前,問端着湯盅出來的丫頭:“姑娘在裏面?”
“回王妃,是的。”丫頭行禮。
上官靜琬掀開湯盅,看向丫頭:“王爺可吃了一些?”
丫頭撲通跪在地上:“吃了一些,又全吐了。”
“我又沒說什麽,你何至于怕成這個樣子,知道的呢,說你膽子小,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麽苛責你們下人呢,回去吧。”上官靜琬掀起簾子就走了進去。
小丫頭不明就裏不敢動,精明的小随從扶起了小丫頭,也說了一句:“王妃這是心疼你們在王爺跟前伺候的人呢,好好辦差,你的好兒多着呢。”
小丫頭剛離開,上官靜琬就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一如人前的端莊大方。
只是,端莊,大方,而已。
随從慌忙跟了上去,一句話不敢多問。
靜若軒。
“你的手……咳咳咳……”慕容朗之忽然睜開眼,指着阿萱的手,卻一口氣堵在咽喉處,引得一陣咳嗽。
阿萱忙過去拍着他的背,笑道:“你夢到什麽了,我的手嗎?”
慕容朗之擡起漲紅的臉,輕撫着阿萱稍稍瘦削的臉頰:“這樣拍着,手不會疼嗎?”
阿萱愣住了。手不自覺的藏到了身後。
“取藥過來,我給你上藥。”慕容朗之拉過她的手,輕輕吹着傷患處,眼睛裏是阿萱不知道怎麽形容的東西。
阿萱只覺得傷口處的灼痛感覺慢慢消退了,一個勁兒傻乎乎的愣着。見阿萱還愣着,慕容朗之拍拍她額頭,寵溺一笑:“燙傷藥就在那個箱子裏,別愣神了,快點拿過來。”
阿萱很容易的找到了藥,卻在看到旁邊一個似曾相識的極為精致的匣子之後再度失神。
“若好奇,打開看看倒也無妨。”慕容朗之朗聲一笑。
阿萱并未打開,只抱了匣子在懷裏,擡眸:“這一簪一珥,你可願再送于我?”
慕容朗之笑了。
一簪一珥,一生相約。
象牙紅豆,入骨相思。
記得的,原來不只他一個人。
“不。”慕容朗之搖搖頭。
阿萱的嘴唇被咬的慘白,許久,她将匣子放到桌子上:“是我唐突了,你先休息,我去處理一下傷口。”
“阿萱,”慕容朗之掀起被子攔住阿萱,眸底是沉沉的憐惜:“這一簪一珥,從來都只屬于你,也只會屬于你。我們成親的時候,你就佩戴這一簪一珥如何?”
慕容朗之雙手捧着她的臉,迫使她看向他的眼睛:“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錯過了?”
景王府。
幽蘭閣。
溫歆抱着一壺酒,緩步而來。
只見一人,靜靜地坐在一張看似華貴無比的椅子上,仰首閉目,眉心時不時微微皺起,繼而舒展開來。
溫歆輕手輕腳将酒放到桌上,卻在離開的一剎碰到了門。
聽到聲音,慕容景之淡然一笑:“你來了?”
“我來了。”溫歆扶住他的椅背,站到他身後。“景之。”
慕容景之側過臉看向溫歆:“送信的人查出來了?”
在阿萱擊驚天鼓的前一天,有人送信來了景王府,是跟阿萱夾在給朗之衣領裏一樣的四個字,包括字體。
破釜沉舟。
“不是她。”溫歆點頭。
不是阿萱。
“這個人太熟悉阿萱的所有了,我們這次都是被他設計了。”慕容景之用手輕輕按壓着太陽穴。
溫歆幫他揉着頭部穴位:“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對策,就算青櫻雪牽涉其中,就算阿萱……卷了進來,我們也還是可以……”
“連這種局都破不了的話,慕容景之只怕也活不到現在了!”慕容景之示意溫歆不要再說下去,許久,長嘆一口氣:“這件事擺明了就是要阿萱在我和四弟之間做個抉擇……他,還有阿萱,把我能走會走的每一步都設計好了,他們甚至算好了阿萱會逼我替四弟背下這個黑鍋。可是……她最後還是放棄了我,跟他們都一樣……”
“景之。”溫歆下意識的喚他的名字,卻不知道說些什麽,只是蹲在他面前,望着他的眼睛。
溫歆定定的望着慕容景之。
她無法用語言形容現在的慕容景之,在那張意氣風發而又神采無雙的臉上,出現了她以為決然不會出現在他臉上的東西。
那是什麽?
失落?痛苦?無助?或者,絕望?
他不是志得意滿的景王,不是英氣勃發的慕容三皇子,只是最平凡最真實的被遺棄的孩子,景之。
也許,自己,從來都沒有真正的了解過他。
那個傳說中最命大的皇子。
在各方勢力無所不用其極的暗裏絞殺下仍驕傲生活的慕容景之。
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溫歆擡起眸子:“你若恨,我便同你一起複仇,你若怨,我便與你向他們讨還公道。至于阿萱,她維護她的愛人,我更要守護我的丈夫。”
慕容景之一怔,仰天大笑。
他忽然從椅子上滑下來,緊緊抱住溫歆。
“什麽都不用說,我懂。”溫歆拍着他的背,柔聲說。“我都懂。”
你對阿萱的遷就縱容,你對兄弟的不忍加害,你對刻意陷害的獨自忍受,我都懂。我知道你不怪也不恨,你只是害怕,害怕了被那些人陷害設計的悲傷,害怕了這種被所有人背棄的苦痛,所以你總不肯輕易交付了真心,所以,你總是太過容易受傷。
我都懂。
你的才華蓋世,你的不甘命數。
因為。“我是你的妻子。”
他說,我會大展宏圖還山河本來面貌,令百姓和樂安康。
她說,我知道你可以。
他說,我會讓父皇知道我将會是他最驕傲的兒子,我會讓母親知道我可以讓她不用擔心害怕受人冷眼。
她說,我信你。
他說,我會與你相攜百年,同看江山風雨。
她沉默了。
因為,我只是你的妻子。
月語清荷
平彥城。
阿萱和慕容朗之悠然騎着馬,并肩前行,身後并未跟太多仆從。
“你還是跟我說下今天到場的人吧?”阿萱皺眉,皺眉。“雖然不想理會這些,可既然來了,就不能給你失了禮數不是?”
“不用。”慕容朗之跟她并到一起,手摸摸她額頭,又揉揉她腦袋:“你是我慕容朗之的女人,慕容朗之自然是要護你周全的。待會兒到了東宮,你如何自在便如何如何惬意便如何,全不用拘束,且記着,無論局面如何,你的朗之都會有辦法解決的。”
“可是……”
慕容朗之拉過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我不需要你為我改變。阿萱就是阿萱,生于山水長于湖海,自在随性無拘無束。我愛也正是這樣的靈魂,若是我的愛拘了你的靈魂,那這愛,不要也罷。”
阿萱握緊了他的手。
相視一笑。
“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