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慕容朗之朗然一笑:“這些場合總歸不适合你,是我太過自私了,我的阿萱聰慧機敏,豈需要別人來認可品評。不去了,不去了。”
揮手間,數十侍從列隊他二人身後,慕容朗之将馬鞭交到阿萱手裏:“你想去哪裏,就讓他們送你去哪裏。”
阿萱靜默。
慕容朗之躍馬而去。
“我等你,回來。”
月光柔和。
月光下的一切,都被如水月華浸潤,生出無邊無際的柔和。
“去風荷園。”
青櫻雪。
梅林。梅花漫天。
雪衣雪發,美到極致,也寂寥落寞到了極致。
“她可有受傷?”睫毛在她他上灑下一片陰影。
尋紙垂首:“阿萱沒事。慕容朗之也已經出獄了,相信他會好好保護阿萱的。”
他淡漠一笑。
月光下的懷夢草,通體血紅,看上去像一株盛開的蒲公英。
“白天縮在地裏,夜晚露出地面,沐浴着月亮的光華呼吸着夜空的精氣,散發着血紅色的光亮。”他泠然笑道:“你們設了這麽大一個局,就是為了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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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紙一個冷戰。
他沒有一點情緒,沒有一絲語氣,永遠是淡漠的,凄豔的,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總能讓他不由自主的憂傷、敬服。
“陌。”青衫男子翩然而至,上前扶住雪衣人。“你別怪他,要怨要恨朝着我來,你也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雪衣人輕輕推開左清吟,聲音清冷:“當初你設計她的時候,怎麽不知道我會怨你恨你?你瞞着我謀篇布局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我會怨你恨你?現在出來擔責任了,你擔得了嗎?”
左清吟神色一震,掩去眼中的光芒,狠狠道:“你還真當他是你的孩子了!梅妝沒拿你當過丈夫,她的女兒也不會拿你當父親,對她們而言……”
“師父——”尋紙驚呼着向前沖去。
左清吟回過神來,卻看到身後:雪衣人緩緩倒了下去,衣襟上,大片的紅色印記,像是大片盛開的罂粟。美麗妖嬈,卻足以致命。
“陌。”左清吟上前抱住他,淚刷的就落了下來。
血不斷從他口中湧出來,左清吟怎麽擦都擦不掉,他握住左清吟的手,眼睛望向他:“再不許傷害她,答應我。”
不許。
他竟然對他說了不許。
“陌,我認輸。”左清吟的笑容中全是苦澀。
“不……不夠。”雪陌又咳出一口血。“阿萱長得越來越像她,你心裏的怨毒就勢必會越來越重,你總有控制不住的時候,當怨毒重過你對阿萱的憐惜愛護……我要你答應我,還她自由,與她安靜祥和的生活。”
左清吟微阖雙目,不言不語。
雪陌掙紮着起身,眼神淩厲的駭人:“你若傷她一分,我便損自己十分,你若害她一步,我便困自己十日,我說得出便做得到!”
風荷園。
阿萱站在風荷園雅靜的門口,神色安寧,一如今日的月光。
不知多久,風荷園靜雅的門口,一襲白色長裙,溫歆緩步而來,直直的向她走來。
阿萱擡眸。“我等你很久了。”
溫歆神色疲憊,沉默的盯住她,許久之後見阿萱仍是靜立不言,終于開口:“你,等我做什麽?”
阿萱收起沉默,開口道:“你有話問我。所以我自己來了。”
“有嗎?”
“沒有嗎?”
“有的,最了解我的終究還是你。”溫歆的眼睛平靜無波,阿萱卻無端覺得其中隐藏着的淩厲與洶湧暗濤。“你确實聰明,然而我最欣賞你的,是你明明什麽都清楚都知道卻依然可以保持自在随性、善良純真的本性。”
“你想說的怕不止是這些吧。”阿萱淡然一笑,用手指了指清漪軒。“不如進來喝口茶。”
清漪軒。
一進門,就是成片的竹林,幾乎填補了圍牆與荷花池之間所有的縫隙,乘上岸邊停放的小舟,撐篙曳槳之際,就進入了漫天荷花的世界,在這點點風荷接天蓮葉的正中央,就是那組簡單精致的軒榭——清漪軒。
軒外石榻邊上的小火爐仍是幹淨的,留在風荷園裏收拾打掃的丫頭早取了茶具出來,且在小火爐上放了小茶壺。
溫歆站在池邊,環視四周:“這還是我第一次來風荷園呢。”
“以後你可以常來,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阿萱随手打開石榻下的格子,從裏面取了茶葉出來。“我窮得很,就請你喝杯茶吧。”
看阿萱行雲流水一套動作下來,茶香四溢,溫歆端起阿萱推到他面前的茶水,輕嘗一口:“師承予之,卻勝予之。”
“溫歆就是溫歆,我真想知道有沒有什麽事可以瞞着你不讓你知道。”阿萱把手心那杯茶一口飲盡。
“有啊,肯定有的。”溫歆呵呵一笑。“前幾天文闌來府裏,跟我說了好一會子的話,期間,我們還聊到了你。”
阿萱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溫歆微握了阿萱的手,一樣的冰涼,一樣的沒有溫度。“文闌心裏恨意雖重,自始至終卻都沒有恨過你分毫,我們都清楚,這件事說到底其實與你無關,你不必如此挂心。”
“我就是那最後一根稻草,所以,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阿萱仿若自言自語道:“即便,我不後悔當初那樣做。”
溫歆像是早就猜到了她會這麽說似的,并不多說什麽,只一口飲盡了茶杯的茶水:“前兒個看書,得了個疑問,你熟讀史書,不知道願不願意幫我解疑答惑?”
“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阿萱抿了抿嘴唇。
“前朝宮中曾有巫蠱之禍,層層盤查血流成河,死傷者不計其數。然聽聞其中有一宮人勘勘避此禍端,你可能猜測那人是如何做來?”溫歆看着阿萱的眼睛,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錯。置之死地而後生。她在自己的宮室裏埋下了大量刻滿自己生辰八字的巫蠱。”
溫歆長嘆一聲:“有誰能想到受害者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呢?”
“溫歆……”
溫歆冷笑:“我不要你想方設法找尋搪塞我的借口,我不信你的判斷力已經到這種地步了。若此事真的是景之所為,單憑你那個漏洞百出的計劃,怎麽可能阻止他的計劃?若朗王真的無辜,又為何在進入天牢後一言不發,他是覺得你能救他出來還是早有安排?天牢守備森嚴,下毒謀害之人歷盡千難萬險才進去,竟然……竟然放着見血封喉的鸩毒不用讓朗王撿回一條命……阿萱,你有沒有想過,以朗王的性子,若無十足的把握怎會自上砧板,你自以為是的選擇了你自以為最好的辦法,把所有的一切都加注到景之身上。阿萱,難道你費盡心機把景之的心理防線逼到崩潰,只是為了這錯漏層出的布局?”
“他在你心裏,已經有這樣的地位了嗎?”溫歆按在阿萱肩上的手稍稍用力,一字一頓的問。
“如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人是景之,你會怎麽做?”阿萱問。“他身陷囹圄的那一刻,我才知什麽叫做年年歲歲時時刻刻最為漫長最是煎熬。”
阿萱自嘲似的一笑:“我已經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什麽聰慧什麽睿智什麽通透于我毫無關聯,我只想他安然快樂。這件事終歸是我虧欠了你們,他日裏阿萱必将為此付出代價。但今日,阿萱不悔。”
“你願如何便如何吧,我不願別人拘了我,自然也不希望自己拘了你。”溫歆自己倒了杯茶,放到嘴邊又擱回桌子上。“說句不大好聽的,你若是為他棄了所有,有朝一日他離開你了,你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言盡于此,溫歆告辭。”溫歆快步走上船頭。
小船離去。
良久,良久。
阿萱緊了緊身上的鬥篷,覺得咽冷喉幹,就想倒杯熱茶來喝,拎着茶壺的手卻顫個不停,一個不留神,茶壺就墜落了下去。
剎那間,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茶壺。
“身子不舒服還撐着不要別人來服侍?你當真不怕藥苦了?”近乎戲谑之語響起在阿萱耳邊。
似乎很熟悉。
不是似乎,而是,真的很熟悉。
阿萱一擡頭,慕容景之就站她面前,手上托着她的那只茶壺,他的身形略顯瘦削,見她擡頭,淡然一笑。
“阿萱。”他喚她。
一如往昔。
“溫歆不放心你,讓我來送你回去。”
阿萱的眼淚登時就落了下來。
随着船的移動,阿萱只聽到了雙槳撥動水面的聲音。
上岸。
一路上沒有月光,兩個人都無語的走着,阿萱衣裙長長的後擺拖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娑娑”聲。馬上就到門口了,阿萱輕聲問:“你肩上的舊傷,可還有大礙?”
慕容景之望向前方:“有你留下的藥,自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