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很幸福?他又是經歷了什麽才會變成今天這樣?
阿萱想想都覺得心疼。
這心疼并不同于對于景之的心疼。
然而究竟哪裏不同,阿萱卻并不知道。如果硬要她找一個的話,或許就是心的感知吧。
看慕容朗之靜谧的側臉,阿萱不懷好意的笑着:“便宜你!你不是知道我找你嗎?可知道我找你做什麽?”
話音未落,阿萱的手就捏向了慕容朗之的臉,還使勁兒向兩邊拽:“你的笑太含蓄了,都看不出來……看,這麽笑才好。”
“你松開我才能說清楚話啊。”慕容朗之哭笑不得,待阿萱松開手,他揉揉酸麻的臉頰,又揉揉阿萱的頭發:“領我回去吃飯啊。”
面對着阿萱驚訝的眼神,慕容朗之神色如常:“我可沒在你身邊安插粽子,只是聽底下人說廚房今日被人弄個人仰馬翻,能把飯做到這種水平的人可不多。”
阿萱俏皮一笑:“不止你,我也累壞了呢。”
慕容朗之笑意微斂:“陪我坐一會兒可好。”
阿萱靠在他肩膀上,笑容甜甜。
深秋的天氣,越是黃昏越是寒涼。
等不到黃昏,慕容朗之已經覺得一陣冷戰。
他的外袍和鬥篷已經全都裹在了阿萱身上,她還在靜靜地睡着,她的皮膚其實相當白皙,很配他一貫喜歡的藍色。
“我真的很想你嫁給我,很想很想……我會好好地疼你愛你陪着你。你病了,我會喂你吃藥;你累了,我就讓你靠着我休息;你想笑,我就陪着你笑談天下,你想哭,我就給你一個完全釋放的環境。我會拉着你的手,走遍天涯,訪遍夕陽,賞遍日月星辰。我們會老,會死,我就在花園裏做張石榻,在老了的時候,可以躺在榻上,看着風雲變幻,回憶往事,回憶我們孩子小時候的事,回憶我們孫子孫女小時候的事。你說好不好啊?”慕容朗之握着阿萱的手,眼睛裏滿滿的幸福像是要溢出來。“我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絕對不能讓自己比你早死,因為沒有我來照顧你,我總是不放心的,我會讓你快快樂樂舒舒服服的過這一生。等你走了,我就馬上下來陪你,你願意嗎?”
慕容朗之嘴角湧起一絲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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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想這樣陪你到老到死,可是……”
聽雪閣。
隐約中,仿佛聽到了撲簌簌的落雪聲。
青櫻雪,最美的時節,就是落雪的時節。
記不清是在什麽時候,清晨醒的很早,天色仍是灰蒙蒙的,雪花洋洋灑灑飄落凡塵。地上,房上,樹上,都積存了厚厚的一層雪。雪光映着月光的皎潔,地上的顏色就是勝過天空的潔淨。
阿萱在下雪時候總是一個人偷偷跑到梅林,在梅花的清香中,伴着飛雪,酣然入夢。每次都會生病,卻總是不長記性。費老先生每每都會請了雪陌來給她看病,雪陌公子知道她怕苦,總是開些吃起來不那麽苦的藥,她總會以病重吃藥為由動用青櫻雪和傲雪山莊裏她能動用的人力物力去滿足她“一己之私”的口腹之欲……
又是落雪時節……下雪了……
今年的雪,竟然來的如此之早。
費老先生他們,還好嗎?
阿萱把自己縮進被窩,聽着外面雪花落地的聲音,伴着梅花清香,漸漸坐卧不住。便起身裹了被子,将窗戶推開一條縫,小心翼翼地從那條縫裏探出頭去,雪花撫着她的臉頰,冰涼中有着不可思議的沁涼,她伸手出去,接住一朵又一朵雪花,然後看着它們在指尖融化……
“你覺得怎麽樣?要不要喝點姜湯?”
這聲音居然是慕容朗之的。
那……他什麽時候來的?
阿萱回頭,借着微弱的燭光,發現慕容朗之就坐在桌子旁邊,懷裏抱着個白瓷茶壺,臉上是安然的笑。
慕容朗之将壺裏的姜湯倒在湯盅裏,端到阿萱嘴邊:“聽到外邊下雪了,想起你昨天又受了寒,心裏放不下就過來看看。”
阿萱仍怔怔的。回過神來,凝望他的眼睛:“可是這樣,會耽誤你正事的,萬一你受了風寒怎麽辦?你……”
慕容朗之再一次笑了,暗夜裏的他竟然是如此的溫柔俊美,他将下巴擱在她頭頂,輕聲道:“這世上,再不會有什麽比你更重要了。”
黑暗中,靠在他身上,空氣是如此的靜谧而溫暖,她的心輕輕一蕩,仿若春日柳絮,又輕又暖。
“不,不是我。”
阿萱擡起頭,眸子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最重要的是,慕容朗之和阿萱,要永遠在一起。”
慕容朗之用修長的手臂環住她,緊緊擁她入懷,眼角落下了一滴淚。
淚水落在阿萱衣領上,沒有了痕跡。
清塵寺。
數不清的官兵将寺院重重圍住。
一個幽靜的禪房裏,僧衣僧袍換做一身恣意青衣,瞬間變作了風度翩翩佳公子。他對着安然坐在榻上的氣質高華的女人,如常道:“幫我梳頭,可好?”
從荷包裏取出梳子,走到他身後。
他的頭發黑亮柔順,握在手心如一束上好的絲綢,慢慢的梳到頭頂挽成發髻,戴上精雕白玉發冠,绾上簡潔大氣的白玉簪,固定。
鏡中的男子,雙眸如潭,幽深邃遠,絲絲柔情,柔情裏又夾着點點哀愁。
鏡子映出她的臉,如一朵盛放的牡丹,高華無雙,韶華盛極,卻是幾近衰落的宿命。
兩個人的視線在鏡中相交,各自透出一點憂傷,一點幸福。
他收回了目光,起身道:“你梳的真好,可是,我該走了。”
她凄豔一笑,選擇了沉默。
在他離開的瞬間,她抱住他的腰,仍是一言不發,許久,她松開了他:“去吧。”
他回頭,一笑:“記住我的笑,然後,忘了我。”
她點頭微笑,芳華絕代:“天下皆知,來儀公主一笑傾城,文闌只願笑給你看,所以你決不能忘記。”
他轉身。
他最終選擇的,是離開。
文闌的笑容依然傾城傾國,眼角挂着淚痕:“我知道你放下的是什麽,也知道你放不下的是什麽,你放心。”
坐看雲起
聽雪閣。
“第十局。”在阿萱苦思冥想半晌終于落子後,慕容朗之信手将一枚白子擱到棋盤上。“要不要再來一局。”
阿萱都要哭了。
“誠然,我說了讓你不要讓着我,但即便如此,你怎麽可以趕盡殺絕?再說了,念在我好歹是個女孩子的份上,不讓着我點說得過去嗎?”
“當然。”
“……”
倚樓聽風,坐看雲起。
每次看慕容朗之龇牙咧嘴吃下自己做出來的飯菜時,阿萱自己也說不出是幸福還是尴尬。他總是溫柔的拍拍她腦袋,揉亂她的頭發,然後一臉溫柔的吃完她做的每一道菜。
平彥城今年的雪異常的多,多得就像青櫻雪常年飛灑地花雨。
每每下了雪,慕容朗之都會給她穿上最厚實的冬裝和鹿皮短靴,然後用大鬥篷将她暖暖和和裹上,再甩掉所有人偷偷帶她出去玩雪。平彥城外的山水間,東城西街的街道上,他暖着她的手,她跟着他的步子。
她的笑,總是淺然而細碎的。
大多數時間裏,阿萱都待在聽雪閣。
聽雪閣的日子,阿萱很開心。
她喜歡這樣宅在這個空間裏,什麽都不管什麽都不顧,只過自己的日子,只關心自己想關心的人。
有時候,她選擇縮在被子裏,扒着窗口,遙遙望向青櫻雪的方向。
“費老先生,左大哥,用筆,尋紙哥哥和研墨姐姐,知道了阿萱現在很快樂,你們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了?”
靜若軒。
“你急匆匆來見我,”慕容朗之開門見山道:“是為了阿清的事?”
慕容予之不由一驚,遂而眼神恍惚:“你知道,你竟然是知道的。”
“阿清,也是我兄弟。”慕容朗之凝目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慕容予之,有意放慢了語速。“我只是在等而已。”
“等?”
慕容朗之端起茶水,“等青櫻雪的消息,等最好的時機,青櫻雪會告訴我們,究竟是誰洩露了阿清的真實身份。”
眼神憤憤,慕容予之拂開了面前的茶。“如果你真當他是兄弟手足,你現在應該考慮的是怎麽樣救他出來,而非誰是告密者,更不是等待什麽亂七八糟的時機。”
茶杯摔落地上,散開一地水花。
小丫頭滿眼驚恐的望向慕容朗之,慕容朗之微颔首,小丫頭忙退了下去。
慕容朗之眼神難得的淩厲:“能放箭的人有幾個?你都不知道究竟是誰放了冷箭,怎麽保證能救人?”
“好。你要等,我不反對。”慕容予之大步向外走去,忽然折回來:“能不能讓阿萱去看看文闌,現在能開解文闌的只有她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