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節

“不行。阿萱……不能知道。”慕容朗之眼神閃過一絲絲的躲閃。

她若是知道阿清的現狀,真的會不可收拾。

慕容予之試圖說服:“以阿萱和阿清的感情,阿清有事,你怎麽可以不讓她知道?這件事你能瞞上一天一月一年,總有一天她會知道,你就不怕知道了自己身份的她恨你嗎?你知不知道,阿萱是阿清的……”

“我知道。”慕容朗之黯然道。

他當然知道,她的事,他都知道。

這件事,也不會例外。

“為了讓我放她離開,費老先生曾經告訴過我。”

慕容予之聞言扶住了桌案:“四哥……還是我自小崇拜的那位重情重義的四哥嗎?……記得第一次上戰場,我貪功冒進被毒箭射中,阿清縱馬救我陷入重圍,我的四哥孤身獨騎闖敵陣,身受八傷而護我們無恙;四哥出天花,太醫都說他活不下去了,我年紀小傻乎乎就會哭,是阿清,是阿清以身試藥守了他七天七夜,我的四哥醒了過來,可阿清卻重病一場……”

慕容朗之轉過頭去:“我都記得。”

慕容予之長長的嘆了口氣:“是啊。你一向都是最聰明的那個,太傅要我們記憶的的詩書文典,我們三遍五遍乃至十遍八遍都記不住,你和三哥一遍就足夠了。”

慕容予之收起所有的情緒,平靜如常:“四哥,我知道你不會對阿清置之不理,也知道你不會完全不顧及阿萱的感受,你心思細致缜密無人能及,對此我無話可說,也請你,不要阻攔我接下來要做的每一件事。”

慕容朗之直視着漸行遠去的予之的背影:“你想要做什麽?”

慕容予之微微頓住,轉過身來,神色如常:“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麽,只知道,這件事,我不可以什麽都不做。”

青櫻雪。

青衣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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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淺坐榻上,一針一線的縫補着一件青色的衣衫,臉上,是與往昔一樣的安然微笑。

門口閃過來一個青影。

“你執掌青櫻雪中事多年,什麽時候衣裳破了都渾然不覺的,我若沒有在昨天将它取走漿洗,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換了?”

“你都沒看是誰,就這麽數落,不怕數落錯了人?”一身青裳的尋紙笑語道,然後小步坐到她身邊的榻上。

“若錯了,便也是你的錯。”研墨打了個結,用剪刀将多餘的線剪斷。

尋紙有過一瞬的失神,喃喃道:“是啊,是我的錯。”

在他失神的時候,研墨已将衣服疊放平整,見他喃喃自語,不禁戲語道:“你啊,真知錯了,便過來幫我把那床被子拿出來挂到院子裏曬曬吧。”

尋紙又有一刻的失神。

探出頭來的尋紙嗔怪道:“想什麽呢?快點幫我曬被子啊!”

尋紙忙跑了過去,抱起床上的被子,就向外走。

“是那床碧蓮的,這個我昨天剛曬過了。”研墨哭笑不得。“給你指派個曬被子的小活兒都能被你弄成這樣,改天我可要向師父告狀,讓他罷了你的總執事,好好學學料理家務。你可別指望我能放過你……你幹嘛?”

“能守着你的日子,真的太少了。我不會的确實很多,”說話間尋紙扔了被子回床上,擁研墨入懷。“你教我可好?”

聽雪閣。

阿萱将放着花盆的架子挪到炭盆邊上,伸手,覺得稍熱了些,便往邊上挪挪,這一挪不要緊,挪的有些遠了……

挪過來挪過去,終于如她所願,不遠不近,不熱不冷,恰好是這盆花在寒冬臘月安然盛放的溫度。

“荟兒,什麽時辰了?”阿萱輕舒口氣,把手浸在溫水裏,雙眸噙着笑意,忽而像是記起了什麽似的,轉頭看向在一旁收拾桌案的荟兒:“食材準備的怎麽樣了?昨兒個朗之說他想吃蜜汁脆鴨,咱們去小廚房吧。”

荟兒停下手上的活兒,低聲說道:“王爺……今天不過來。”

他不過來。

他不過來,所以她不用為他洗手羹湯了。

大約是這樣吧。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眼神略略顯現出來的失意。

“以王爺待姑娘的心思,若不是真的走不開……姑娘……”荟兒悉心勸說。

“我沒什麽,就是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似的,或許是閑的無聊了吧……”阿萱把手浸在水中,“你晚飯過後替我去給豫王送封信吧。”

“他今天不來,咱們就自己吃,”阿萱甩了甩手上的水,用帕子擦幹。“走吧。”

荟兒忙跟了上去。

靜若軒

慕容朗之執筆作畫,筆下濃墨團團。

上官靜琬擱下書:“王爺……”

慕容朗之重重的将筆擲了出去,把未完成的畫揉成一團扔落一旁,突然洩氣似的靠到椅子上,左手支着額頭,右手青筋凸現:“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上官靜琬一步一步走到他身邊,蹲到他面前,恬然一笑:“靜琬知道,王爺一定有自己的安排。”

慕容朗之泠然一笑:“安排?你太高看我了。”

“沒有。”上官靜琬握住他的右手,輕柔的将他的手伸展開來。“靜琬不善權謀也不通朝政,可靜琬知道一件事,靜琬的枕邊人絕不是冷情絕性之人。”

慕容朗之微微坐穩了身子,看向蹲在他面前的王妃。

“靜琬心想,知道尹先生就是穆清将軍的人少之又少,就連靜琬也是剛剛得知。知曉真相的你們是決然不可能給別人機會再去傷害穆清将軍的。這樣,便只有一個解釋,”上官靜琬起身,輕柔捏着他的肩膀,繼續說道:“就是有人埋了線人在咱們身邊。不知道那個人是誰,甚至都不知道是哪一方勢力,就說明他們随時可以在我們毫無準備的時候給我們捅上最致命的一刀……那個時候,我們或許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我也試圖這樣說服自己,可我說服不了自己。阿清……我不是救不了他,只是不敢承擔那個可能會引起天下動蕩的結果……”慕容朗之神色怆然。“是我太懦弱是我放棄了他……為了我所謂的理想抱負天下太平……我舍棄了他……”

那是她從沒有見過的絕望,上官靜琬不由得把他抱在懷裏:“他會明白的,阿清不會怪你的。”

慕容朗之閉上眼睛:“不止這些……”

上官靜琬撫着他的額發。

“王爺真的休息了。”

“滾開,讓我進去——”

外面一陣吵嚷,慕容朗之皺了眉頭。

“何人在外喧嘩?”上官靜琬微整走出房門,。

“是元一有要事相商。”一身白袍塵埃不染的王元一翩然抱拳。

軒內。

見到慕容朗之,“如何?”王元一迎上前去。

慕容朗之扶額沉思,暗自沉默。

王元一垂下眼眸,道:“王爺可知青櫻雪至今沒有查探出消息原是何故?”

慕容朗之神色不動,只擡眸看了看肅然而立的王元一。

“以青櫻雪的力量,即便沒有蛛絲馬跡也絕不可能落空,而穆清将軍的事情,卻遲遲沒有回應……”王元一語氣忽轉淩厲:“青櫻雪已牽涉其中,絕無可能安然無恙脫身事外,王爺當真以為以自己一人之力就可以保得下它?”

“若我定要保下它呢?”慕容朗之清冷的聲音響起。

王元一愕然,轉而恢複常色。

這樣果決的慕容朗之,才是他王元一的主子。

所有的憂傷、疲倦、無措……在他清朗的面容上再找尋不到。“元一,守住青櫻雪。”

是要守住青櫻雪,還是要守住她?忍住問題出口的沖動,王元一難得的沉默了。

青櫻雪。

梅林。

漫天紅梅,洋洋灑灑。

雪衣素顏,白發翩然,美到不可思議的面龐,卻總是暈染着無比的凄然。

一身紅裳,長發披散,回首嫣然:“很像,是不是?”

那眸子,卻是徹骨的絕望。

他微合了眼簾,濃密的睫毛将眼睛掩成陰影一片。

“可是,再像,也不是,對不對?”她的眼睛忽然睜得很大,像是阻止裏面的東西流出來。忽而又自嘲似的一笑:“我為什麽要像她呢?我為什麽要像她?為什麽要像她!”

“為什麽,你們一個兩個全都分辨不出我們?”她,大大的眼睛緩緩閉上,複而睜開,看向遙遠的卻獨一無二的那道月光。“阿萱說,就算長得再像,也還是會有不一樣的地方。是啊,每個人都那麽的喜歡她,明明是一樣的容貌,但她看上去就很高貴很溫柔,所以,你們,你們所有人,才會把我錯認成她,卻從來都不會把她錯認成我。”

“我想,大多數人都是同情她的吧,竟然與我長了同一張臉。”她将手上的絲巾揚向高空。“獨一無二的月光,卻被天地萬物共沐了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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