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護養出來的“千金”,不較任何人遜色。

屋內,他尋歡作樂。

屋外,她凄風苦雨。

不多時,王元一只覺得全身寒涼,禁不住仔細看着她。卻見她,面色蒼白如雪,神容卻沒有一絲的遲疑。一咬牙,将傘塞到阿萱手中,大步進了房門。

心桐夫人霓裳起舞,舞姿翩然舉世無雙;千菲夫人撫琴而歌,聲音婉轉遠勝黃鹂,在這歌舞中,慕容朗之側卧在榻上,眼神淡然。見王元一進來,飲了口酒,好一會兒,才問道:“她還在外面嗎?”

“是。”雨水順着發梢滴落他眉梢眼角,他的腳下已積了一灘水。“還是見一見……”

“不!”慕容朗之聲音大的把正在跳舞的心桐夫人都吓得捂住了胸口。他喃喃道:“我不能見她,不能……”

掌中沙塵

桐菲居。

屋外。

傘,早就不知道哪裏去了。

冷雨中,阿萱單薄的身體在風中微微搖晃,頭發和衣裳完全濕透了,臉越來越蒼白,嘴唇早已凍得青紫。

王元一舉起衣袖,盡可能為她擋雨:“公子,還是回去吧,若真的把身體弄傷了,到頭來王爺還是會心疼的。”

阿萱的臉已經僵硬到完全沒有任何表情,她轉過頭對着王元一:“我就是想知道,那個唯恐我受到一點點委屈的慕容朗之對我可以狠心到什麽程度,我就是要他知道,若要毀掉青櫻雪,就得先看着我倒在他面前,我就是……”

“元一先生,王爺有請。”裏面忽然伸出一張臉。

歌舞依舊,慕容朗之的眼睛裏再尋不到任何的歡樂:“她,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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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朗之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半晌,才道:“是她攔下了白鴿,是她設計放走了研墨……”

王元一驚顫着聲音問道:“公子……全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慕容朗之深吸了口氣。“別問我。”

王元一不再開口。慕容朗之目光落在不知道什麽的地方,眸子裏空空蕩蕩,完完全全的毫無情緒。“你讓王妃安排下,把她弄回去。”

“公子的性格,王爺比誰都清楚,若王妃能把她弄回去,現在,公子也不會留在平彥城留在這王府裏。”

慕容朗之把杯子砸到地上,一個不夠,兩個,最後把茶壺都砸了:“那你們要本王怎麽樣!本王要你們有何用?你……”

他沒有說下去,就沖出了房門。

同時沖出來的,還有同樣聽到了門外侍從那聲滿是驚慌的“阿萱姑娘”的王元一。

她倒在雨水裏,渾身上下泛着無限的寒意。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用力睜開眼睛,見他站在門口,一臉絕望。

“你還是出來了,我知道,”雨水完全模糊了她的臉,她的已經完全凍僵的臉,竟然有了一絲微笑。“你會出來的。”

慕容朗之攥緊了手。“你……想淋雨想作踐自己,就回你的聽雪閣去,別在這兒打擾本王歌舞的興致。”

眉眼皆是淡到看不出情緒的痕跡。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予之的聲音。

他是急急奔來的,因為他的聲音裏還帶着長途奔跑的喘息。

他說:“阿清被判腰斬,明日午後行刑。四哥快想辦法啊——”

話音未落,他愣在了門口。

愣住的不只是他,還有剛剛趕來的王妃上官靜琬,以及院子裏所有的人。

除了她。

除了浸在冰冷的雨水裏的她。

她掙紮着在侍女的攙扶下站起來,與檐下的他對視。

她盯着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忽覺口中一陣鹹腥,一股熱流從嘴中流出。她拿袖子一抹,血水伴着雨水,在她身上一層層滲開,濃淺不一,就像朱砂色的潑墨山水。

“你,就是這麽愛我的?”一句,鮮血再一次湧了出來,阿萱沒有理會,踉跄着向慕容朗之走去,她原本不算大的眼睛睜得那麽大,她直直的看着他,像是要用眼神把他看透一樣,更準确的說法是,她想看透他,看透他埋在溫潤外殼之下愛與恨,看透他對她溫情之下的所有。

可是,她還是沒有碰觸到他。

就在離他還有一寸的時候,猛地倒了下去。

聽雪閣。

醒來,阿萱聞到了暖暖的藥香,睜開眼,是一身淨白的男子,好似天邊白雲一般幹淨。

“予之?”

“醒了?”慕容予之,靜然一笑。

不見一個旁人,連她的貼身侍女荟兒也不在,周圍無限安靜,除了爐子上燒着開水的咕嘟聲。

慕容予之一只手扶着她坐起來,另一只手把墊子塞到她背後,盡力讓她舒服點,然後回過身,把爐子上溫着的藥端過來,到她面前,舀了一勺,溫和的說:“把藥喝了。”

“能讓堂堂豫王殿下如此悉心照護,我真是個有福的,只是不知道會不會……”阿萱打趣道,還沒笑出來,就只覺得小腹一陣劇烈的疼痛,不自覺地用手按住痛處。

“很疼嗎?”予之擱了碗在床頭的凳子上,關切的問。

阿萱搖搖頭:“過一會兒就好。”

“阿萱,想不想吃秋香樓的醬肘子?糖炒栗子?冰糖葫蘆?……”予之半扶着她,在她耳邊不停地說着話。

他是在轉移她注意力吧。阿萱靠着他:“想啊,等我好了,你帶我去好不好?”

“好……”慕容予之輕緩的撫着她的頭發,忍住了所有的情感。“雲涯樓請了新廚子,廚藝很好……”

雲涯樓……新廚子……

青櫻雪,終究還是毀于一旦了。

痛,一陣又一陣劇烈的疼痛,阿萱的眉頭擰到一起,除了疼,再沒有別的感受……不知道過了多久,阿萱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慕容予之什麽都沒說。

阿萱什麽都沒問。

她只覺得身上提不起一絲力氣,在這樣安靜的環境裏,連光線似乎都靜止了。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天暗了下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天變得全黑,更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的。

一陣恍惚,什麽都不見了,只餘一片月光柔和沐浴。

就好像回到了當年剛到青櫻雪的時候,除了玩,什麽都不用管。那個奇奇怪怪的費老頭,竟然大言不慚的跟她說:“你愛怎麽玩就怎麽玩,捅了簍子,老頭子頂着。”她确實不負他望,大大小小的禍一個接一個一個連一個,據說那段時間以費老先生為首的青櫻雪領導人的工作量遠超過阿萱到達青櫻雪之前數年的總和。盡管如此,卻沒有一個人對她指手畫腳說些什麽,對此,她覺得很奇怪。覺得一定是自己的禍闖得不夠大,然後,就更加努力的做些一般人不敢做的事。直到,那一年禦劍閣費老先生的自傷。

她不否認自己有着活潑的性子,有着搞怪的脾性,有着哀怨的本質,但她心裏明白,自己內心深處終究是喜好安靜的。她一直不知道本來喜好安靜的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那麽多荒唐的舉動,許是孤寂太久了,許是不想一個人繼續,所以,她才會選擇去吸引大家的目光,去确認自己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現在想來,确實有些幼稚。

幼稚歸幼稚,卻很溫馨。

她不知道為什麽會想起這些,她記得,有人告訴她,說人死前會想起自己生命中最溫暖的場景和情感,好讓自己的生命旅途的最後一程在溫馨中度過。難不成,她就要死了。

死亡,她不怕,卻不能。

拼盡全力想保護她的,沒有一個做到;她拼盡了全力想保護的,卻最終一個不落的傷害了。

這樣滿是怨孽的生命,不能這樣輕易終結。

所以,她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去完成所有人的夢想。

不知過了多久,她只覺得自己似乎躺在幽暗的時光裏。

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遠遠地看着她,刺破重重迷障的看着她。她看不到,卻覺得那眼神一定很深邃,因她覺得那目光裏滿是苦痛。她想,他心裏一定很苦吧。

他距離她有多遙遠,她不清楚,她卻知道,他一定離她很遠,盡管她能感覺到他凝注在她身上的癡癡的目光。

隔着層層帳幔,她睡得是那麽的安靜。

他的腳尖往前挪出一步,又退了回來。她睡得真的如他所見的那樣踏實嗎?

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就會有第二步,就會有第三步,他不能靠近,他會控制不住自已,她亦會覺察。

他已經堅忍不下去了。在她昏倒冷雨的剎那,在她羅裙血染潑墨的時刻,在她與他的孩子在她的腹中消失不見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經完完全全的失去了她。

他救不了阿清,保不下青櫻雪,甚至護不住他與她的孩子,就如同他再留不住她一樣。

有些事,一旦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

長吸一口氣,在黑暗中,一切恍然若夢,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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