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節
景王爺從塞外帶回的女子,若再被冊為豫王側妃,你想過會是什麽樣的場景嗎?”
單論朗之,她便不能想象。她心底不由得苦笑,放下,放下,何曾放下?
“這不是你需要考慮的東西。”
“那我,應該考慮什麽?”窗戶湧進的風揚起她的頭發,拍打着她蒼白如紙的臉頰。
她曾經那樣的戀着慕容景之,可他的心太大,大到她用盡全力也觸碰不到一絲絲來自他的溫度。在慕容朗之的質疑和猜忌中,這場仗阿萱落荒而逃像個溺水的孩子一樣掙紮。接下來,她在慕容朗之給她構築的方寸天地裏安靜祥和的生活,四五年間的點點滴滴,她不由自主的愛上了這個喚作慕容朗之的男子,如同漂在水面上浮萍的她緊緊抓住了慕容朗之這塊浮木,卻不曾想慕容朗之亦非她的良人。她的尹哥哥,身受酷刑而亡,穆氏族滅。青櫻雪和傲雪山莊也遭遇了有史以來唯一一次稱得上滅頂之災的浩劫,門人流離,青櫻覆滅,傲雪受創,當初譽滿天下的青櫻雪和傲雪山莊,成了傳說。
這些,對于別人,比如溫歆上官靜琬她們,并不是完全不可接受的。她們一天兩天不原諒,一個月兩個月不舒服,一年兩年下去,或許就會談笑如常,她們都懂得如何使自己生活的更好更輕松。可她,卻不一樣。這些事于她,是完完全全的毀滅。
此刻,情愛,已然成了往事。
現在的她已不會再期待那種“早起簪花畫蛾眉,更深露中話剪燭”的日子,只願有一人肯給她一絲安穩一點欣慰,給她一點寧靜一點祥和。然而,那個人在哪裏?那個可以讓她安穩生活的地方,又在哪裏?
當一切都過去,阿萱才發現雖天地浩大江海浩瀚,卻沒有相依之人容身之所。
“若你要的是愛情,慕容朗之的九弟不能給,要的若是親情,慕容家的人也給不了。”慕容予之關上窗戶:“這裏冷。”
“那你,能給我什麽?”阿萱伸手攔住,手就加在窗扇與窗棂之間,眼底是完全明了的黯然。
慕容予之握了她的手,帶了回來,将窗戶輕輕關上,道:“一間幹淨齊整的屋子,一個不會有人打擾的生活。夠嗎?”
天亮了。
阿萱起得很早。
在荟兒進門的時候,只見到了對鏡梳妝的阿萱。
她穿上除了流仙裙外最精致的一身衣裳,摒棄了以往一根簪子挽長發的習慣,梳了淩虛髻,簪上那藏了紅豆的象牙白玉簪,正合了其髻交集擰旋如雲盤回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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荟兒下意識的掐了自己一下。
阿萱見她仍站在門口,嫣然一笑,取了耳環:“荟兒,你遣人去風荷園取了我留在那兒的荷花清露,我要烹茶。”
“是。”荟兒一步一步向門口退去。轉身的一瞬,聽到一句呢喃:“你會來的吧,今天,你會過來的吧。”驀然回首,卻見一切如舊。她的主子,仍是細心地裝扮着自己。
荟兒下意識的一笑,離去了。
項鏈,腰帶。
再畫眉染唇。
她幾乎從來不用這些,但是今天,今天對她而言是多麽不同的日子。
她與他,終将分離。
當慕容朗之走進來的那一剎,阿萱只覺得自己眼睛被刺痛了。
她究竟是盼着他來,還是希望他不過來?
她慢慢走近,慕容朗之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像是被她光芒所傷,不能再看第二眼,将視線偏了過去。
剛才,他看到了她發間的象牙白玉簪,以及垂在耳際的嵌了紅豆的白玉耳環,那玉中一點紅,襯得她本自蒼白的膚色更顯白皙,仿若冬日的雪,想用手觸碰,卻總擔心會化掉。
阿萱擰過他的臉,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梁……“我聽說,薄唇男子最是薄情薄幸,你是這樣的人嗎?”
慕容朗之臉色一變,阿萱沒有再說。
他的痛,他的苦,他的克制,他的不忍,她統統都清楚,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無法再說下去。
許是想到這一點,她擡眸:“你為什麽不看我?難道我今天不好看嗎?”
慕容朗之搖頭,朗然一笑:“不,很漂亮。”
她一向衣飾簡單不重修飾,這一身精致衣飾着身,他想到的詞彙,臨出口一刻都覺得累贅,反是最簡單的“漂亮”二字脫口而出。
“今天,是我最漂亮的日子。”她的笑,如窗外的春花爛漫,看不出任何的哀愁。“我本以為,我最漂亮的時候,應該是我穿上流仙裙成為你新娘的時候。”
慕容朗之不由自主的伸手,撫上她的面頰,在碰到她的時候,緩緩落下來。
“可是,我不能嫁給你了。”即便,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你一起,一起一天一天老去。
慕容朗之微微颔首,聲音低沉:“我知道。”
阿萱別過頭去,輕擦了眼角,坐到爐邊,笑容淺淺:“我給你煮茶吧。”
“好。”慕容朗之站在原地,看向她的方向。
阿萱瞅他一眼,示意他坐下:“算你運氣好,風荷園的荷花清露剛取了過來。”
水已經開了,咕嘟咕嘟的頂着壺蓋,阿萱取了濕布,墊在把手上,将熱水倒到小水壺裏……
看她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慕容朗之握緊了掌心裏的絲帕,他仿若看到了那個噙着笑意為他拭汗的少女。他忽然想起多年前,他跟阿清閑聊時,阿清說的一句話:世上最美好的事,是在太陽下,為她打理一頭烏發。
阿萱拎起小茶壺,第三次把熱水澆到茶漏的茶葉上,茶水經過茶漏,一滴不落的流到了茶漏下面的杯盞裏,杯盞裏的茶水變得翠綠,如冬日白雪掩蓋下的翠竹,如夏日接天的碧荷……如她最愛穿的綠羅裙。
阿萱高揚起茶盞,茶水如注,如珠玉一般的聲音回響在室內。落水聲停,茶水已滿。
“荷花清露,雪夜梅花,嘗一下。”
慕容朗之端起茶杯,梅花的清冽,荷葉的清香,翠竹的清苦,茶水入口,清香甘醇,繼而清冽生寒,最後,只餘一絲遙遠的說不清道不明卻會讓人深受感動的味道。
淚水落到茶水裏,伴着茶水,一起入腹。
阿萱望着他的輪廓,一次又一次在心裏描摹,似是要把他記在心裏刻在骨子裏融進骨髓裏……
他望向她……
“我,要走了。”
愛恨悠悠(大結局)
清塵寺。
阿萱同意移居愛晚宮,卻謝絕了予之側妃的主張。以靜心為由在離開朗王府後直接搬來了清塵寺,一住就是一月。
她不念經,也不談佛,只是安安靜靜的生活作息,偶爾外出看看寺中風景。
今日,信步走到了後山,雖已是夏季,卻礙着山陰,又是黃昏,石階亦生涼。已是第三次到達這裏,前兩次都沒有走上峰頂,這一次……阿萱微微一笑,提起裙裾,一步一步踏上她兩次都沒有踏上的石階。
那石階并非像在山腳看到的那樣直通峰頂,它在半山腰處已然轉向,阿萱沿着石階走下去,才發現,石階盡頭原是一個看不到邊岸的湖泊,荷花幾乎遍布整個湖面,荷葉搖曳,荷花聘婷,在月光下,悄然盛放。
阿萱微微顫抖,撫着山石坐了下去。
“把你的心給我,可好?”月光下的男子,滿身柔和,清朗如風,皓然若月。
不遠處坐在湖沿上的女子眼睛亮晶晶的,就好似夜空中最為璀璨的辰星,她的腳,一下一下踢着水面,回首,唇角一勾:“要把你的命給我作交換。”
清風皓月的男子并不說話,一步一步走向她,面向她,似笑非笑的問:“可當真?”
“自然。”女子幹脆利落。
話音未落,男子一個倒仰,落入了湖中。
女子一瞬間驚慌,卻仍是鎮靜的找尋湖面上的聲音,湖面上荷花荷葉交錯,影影疊疊。水,似乎極輕極輕的,一下、兩下……她眼睛掃向那一輪圓月的倒影。
圓月波光蕩漾,他浮上來,眸子在月光下,清亮如水柔情無限:“這樣,可算是把性命交予你手?”
她莞爾一笑,飛入水中。
換他慌神,疾速游到她身邊,帶她浮上水面。見她嗆水嗆得厲害,不禁數落道:“你又不會水,跳下來幹什麽?”
她忍住鼻腔內的一陣又一陣的酸痛,道:“救你。”
他一愣,複而大笑起來,滿園的月光瞬間失色:“謝謝你,救了我。”
待回到岸上,她一板一眼的數落他:“以前你這身子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但如今,你這條命是我的了,便不許你餓着他渴着他磕着他碰着他,要好好愛惜好好珍惜好好……”
滿園的碧葉,搖曳的清荷,美景如斯,也難比得上那人清風笑語朗月氣度。
阿萱淡淡的,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