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3)
☆、舊情難了
明明好好吃着一頓飯,最後卻變成了僵持的狀态,鄧翡看到桌上淩亂的碗碟,忽然想到剛剛夏晚詞搬了椅子爬到櫃子上面給他拿碗碟,她身材并不輕盈,做這種爬高上低的動作有點勉強,但是笨拙也有笨拙的可愛之處,看到這些碗碟的時候他心裏覺得有些高興。人通常對一個物件有感情,也無非是通過這東西看到了另一個人而已,想到這裏,他伸手過去,第一次主動收拾碗碟。
夏晚詞沒有動,她低着頭,剛開始哭,正在持續進入情緒中……
腦子裏過電影一樣:
“小詞,我媽媽今晚做了你愛吃的紅燒牛肉,晚上去我們家吃飯好嗎?”
“小詞,你不喜歡當姐姐,那我當哥哥,你就可以當妹妹了。”
“小詞,這是我家昨天炒的瓜子,你要搬家了,以後不能常吃了,你多吃點……”
童年的片段一幕幕慢鏡頭般在夏晚詞的心中閃過,她只覺得心裏湧上一股巨大的悲傷,每個人都是三餐一宿慢慢長大的,長到這麽大,那得經歷多少事?
童年更是每個人記憶裏死死刻上的印記,除了父母去世那年,夏晚詞覺得已經好多年,她沒有這樣無助而委屈過了。
眼淚不受控制地一串串掉下來。
鄧翡起先并沒有發現她哭,看她不說話以為是不好意思,他把碗碟端去廚房,走出來的時候看夏晚詞還站在餐桌前,低頭看不到表情,他難得地先說了軟話,他一邊擦桌子一邊說:“好了別想了,你要喜歡就繼續喜歡吧,以後你的事我不管了。”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做家務,如果夏晚詞不是這麽傷心,一定可以發現,可是此時,她全副身心都沉浸在悲傷之中,只聽到鄧翡說以後都不管她了……
這話比起前面的,并沒有特別傷人,可是此時她聽在耳朵裏,卻頓覺挖心挖肝的難受,那股子傷心,竟然瞬間因為這句話放大了一百倍,她再也不努力掩飾,哭了起來。
她從沒有這樣哭過,眼淚完全不受控制,一串眼淚掉了下來,剛順着睡衣前襟滾落,另一串又跟上了。
鄧翡這下看得清楚,一下楞在了那裏。
他不明白了,看來這事真的是她的痛處,說也不能說,一說就哭成這樣,不過這也哭的太可憐了,他微微朝地上看了一下,夏晚詞面前的地板上,竟然都看到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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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詞看他已經發現了自己哭,也顧不上現在已經丢了面子,幹脆放聲哭了起來。
鄧翡更是吃了一驚,這樣苦大仇深傷心委屈的樣子,至于嗎?他簡直有些哭笑不得,走過去說:“我都說以後不管你了,你還要怎麽樣?”
夏晚詞微側了身子不看他,繼續哭,她心裏的委屈太多,縱然是夏萌和崔明仰,他們也不明白她,她想到自從爸爸媽媽走後,自己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從來不敢嬌氣,從來不敢多想,甚至從來不敢問自己喜歡過什麽樣的生活,這些人只知道說她,他們又憑什麽?
越想越傷心,如同記憶爆開了一個黑洞,裏面有不再會出現的爸爸媽媽,有年少的弟弟生病時自己的無助焦灼,更有被外人欺負時候的忍氣吞聲……
是,她是曾經很喜歡蘇子初,特別是在她父母去世的時候,因為有了要照顧的弟弟,有她牽挂的男孩子,她才能夠活下去,如若不然,生活那麽苦,早死早投胎不是更好?
所以在某種意義上講,蘇子初曾經的存在,是她人生的一點點希望。
但随着時間一天天過去,長大的她早已清楚年少的迷戀并不是愛情,穿衣吃飯的口味尚且會變,何況是那種朦胧的喜歡。
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她怎麽可能像別的少女一樣,滿腦子都是愛情浪漫,她只是想帶着弟弟活下去,珍惜身邊的每一個朋友而已。
人一但開始自怨自艾,那就陷入了一種無可自拔的情緒,真是越想越不得了,簡直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可憐的女孩子了,于是她一邊哭一邊用衣袖不管不顧的擦眼淚,鄧翡愕然地看着她。
幾乎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這時候自己是應該走開,讓夏晚詞一個人靜靜地哭,還是留在這裏,看着她哭,或者,繼續說好話道歉。
其實按照他自己的理解,走開是最好的,現在夏晚詞已經哭的形象全無,都用睡衣袖子擦臉了,回頭發現自己在這裏,豈不是更怪他?
可如果離開,回頭她會不會說自己冷血?
于是鄧翡小小權衡了一下,覺得還是留下好,不過他并不想老實的等着夏晚詞主動找他算賬,他決定以退為進。
他走到洗手間先去弄了條溫熱的毛巾出來,遞給夏晚詞說,“擦擦。”
夏晚詞當然不接。
鄧翡又伸手,毛巾挨上她的臉側,鄧翡說:“你不想看見我,我一會就走,以後也沒人礙你的事了。”
夏晚詞的哭聲頓時一停,心中又氣又惱,她明明沒有這個意思,但又怕鄧翡真的就這樣走了,一把抓過毛巾,“我,我什麽……什麽時候……說過那話。”不想見他,或是讓他走,嫌他礙事,夏晚詞覺得哪一句她都說不出,氣惱的只有含含糊糊一個勁的擦臉。
鄧翡笑了笑說,也不說話。
夏晚詞胡亂在臉上擦了幾下,毛巾熱熱的,很舒服,半響聽不到鄧翡的聲音,她努力忍住哭,看了一眼,看他還站在那裏看着自己,一臉包容的表情,自己頓時撿回了點理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鄧翡順勢拉過椅子讓她坐,夏晚詞這次沒推辭,坐在那兒鄧翡也不忙和她說話,先讓她冷靜。夏晚詞用毛巾在臉上捂了一會,剛剛無可抑制的那股情緒也略微好轉,哭聲算是收住了,只剩下抽搭。
鄧翡這才拉過把椅子在她旁邊坐下,慢聲說道:“現在可以說了,其實我也沒說什麽,你怎麽哭成這樣?”
夏晚詞抽抽搭搭地說:“君,君子……絕,絕交,不,不出……惡聲!你總……”她想說你總是欺負我,一想鄧翡的年紀,她又實在說不出口。轉而想到,鄧翡口口聲聲說她喜歡別人,一點不知道她現在最懊惱痛苦的是什麽,轉身用毛巾捂上臉,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鄧翡剛已經把她的情緒帶了過來,眼看她願意說話,沒想到問了一句她又開始要哭,連忙說道:“是,君子絕交不出惡聲,可咱們不是一直都是這樣嗎?你以前也沒說過,但現在你既然說了……”說到這裏,他忽然站了起來,轉眼去廚房倒了杯茶出來,輕輕坐下,捧着那茶說道:“既然你今天這樣說,那就當今天和以前都是我的錯,我斟茶給你認錯好嗎?”
夏晚詞沒想到他會這樣,鄧翡從來可沒有給過自己好臉,她把眼睛從毛巾裏露出來,看了看鄧翡的茶,對上他俊逸的眉目,還有那副難得謙讓的表情,她心裏酸酸甜甜地難受着,伸手接過茶杯放在桌上,“我等會再喝。”
鄧翡看她終于止了哭,這次再不敢随便開口,只怕又一次不對,惹得她又開始哭。
夏晚詞心裏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今天她這一哭有點借題發揮,和鄧翡的關系并不大。
鄧翡看她眼睛又紅又腫,勸道:“去好好洗個臉吧,眼睛真腫了。”
“拿冰敷敷就沒事了。”夏晚詞也趕忙就坡下驢,走去廚房拿冰塊,鄧翡跟了過去幫忙。
他從夏晚詞手裏接過冰盒,沒幹過這種工作,拿着那冰盒左看右看,不知道下面該幹什麽,夏晚詞看他難得露出這種無處下手的窘态,頓時覺得有點有趣。
鄧翡是愛面子的人,不問她,裝着不經意的說:“其實你有話可以和我好好說,這樣哭還不是傷自己的身子。”
夏晚詞的嘴動了動,強壓下一股想展顏的沖動,聽了鄧翡這句關心的話,覺得整個心口好像有塊大石頭都搬走了,心情立刻變得天空海闊起來。
接過冰盒,一邊給鄧翡演示取冰塊,一邊說:“你真的誤會子初了,我知道一定是明仰說了什麽……子初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一起長大,我說不在乎他的事是因為那些不重要,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她看向鄧翡,原本希望在他臉上看到諒解的表情,但她頃刻間就失望了。
鄧翡僵着一張臉,面色怎麽看都有點不怎麽好看。
夏晚詞現在心情很好,想到他也是關心自己,于是繼續解釋道:“所以他有困難我會幫他,人家有自己的生活,我小時候喜歡過他,所以我想他過得好。”
鄧翡似有似無的淺哼了一聲,夏晚詞沒聽清,繼續說道:“所以你說他騙我那真的是冤枉他了。他從來沒有騙過我,我們倆一起長大,小時候他對我特別好。崔明仰認識我們的時候我家已經搬家,他沒有見過小時候的我和子初,就總是看不慣現在的子初,其實在子初心裏,真的拿我是當妹妹。”
“當你是妹妹就不讓你去接那麽危險的工作了。”鄧翡說,他心裏聽到夏晚詞這樣一味替蘇子初開脫,就覺得很煩躁。
夏晚詞這會哭過,情緒腦子都順溜了,很有條理地解釋道:“人有遠近親疏,他介紹我去的時候,是真的不知道會這樣,你以為以他所處的社會階層,能夠了解多少東西,普通的白領,有機會讨好老板,當然不遺餘力。”說完她看了鄧翡一眼:“這一樣,你和崔明仰都不懂,他是個少爺,自己生活上再委屈,可是就業壓力有限,至于你……”她笑了一下,“大概一天班都沒上過,怎麽會明白處處需要看人臉色的無奈。”
鄧翡說:“那你第一天生病他怎麽不第一時間來看你?”
夏晚詞笑了,拿出一塊幹淨的白毛巾包上冰塊,走到客廳去坐在沙發上,自己把冰塊捂在眼睛上。
鄧翡看她又被說的沒下文了,剛想趁機多點撥幾句,就聽夏晚詞慢慢小聲說:“人都是會變的,小時候哪怕是天天見面,長大了要工作,要談對象,要結婚,照顧孩子……最後也許會變得一年也見不到一次面。我家曾經……”她停了一下,似在斟酌字句,隔了一會,更輕地繼續說道:“……所以說,只有過去的日子不會變,他不是我的什麽人,朋友相交,有時是一時之緣,有時是一世之緣,不管怎麽說,在我最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幫過我,哪怕只是陪伴……我也會記一輩子!”她說的很慢,很輕,最後一句如果不是鄧翡耳力出衆,幾乎要聽不見。
他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夏晚詞,她說,她曾經的人生,她說了那麽多,鄧翡接收到的信息量很雜,很亂,但是他還是飛快的分辨出,夏晚詞口中的她和蘇子初,和夏萌以為的,崔明仰所說的,都不一樣,那個人,曾經在她的生命力扮演過生命支柱的角色嗎?
夏晚詞說的沒錯,人家又沒有欠她的,也許在她的心裏也早已發現舊日的時光不再,可是別人曾經給過她溫暖,所以她才會念念不忘。
鄧翡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他看去窗外,卻發現早晨外面的陽光早不見了,不知什麽時候竟然下起了雨,那雨滴滴答答地落下砸在陽臺外的遮陽棚上,無休無止似的。
他把目光又轉回夏晚詞,想過去說點什麽,卻看她一個人坐在那裏,半仰着頭,自己換着手給自己敷眼睛,身上半舊的小格子睡衣皺皺巴巴,整個人萎靡不振,有點寒酸可憐,他不知怎麽,忽然就覺得有點難受!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晚了會,昨天寫好了的,後來我覺得寫的不對,就重新寫了,手生了呀。
☆、心事
鄧翡眼神專注,極認真的盯着眼前的書,過了好一會,他才挪開目光,極其小心的用右手的量勺量出小半勺鹽來,放進面前的白色陶瓷盆裏。夏晚詞擦着頭發從浴室出來,剛走到廚房門口就看到了這一幕。
她奇怪地走過去問道:“你不是說要吃火鍋嗎?這是在做什麽?”
鄧翡用左手點了點那書說:“我那天在書櫃裏看到這本書就翻了翻,上面有教煮茶葉蛋,我想順便試試。”回頭看到夏晚詞的頭發還在滴水,但她也不管,而是很有興趣地盯着自己手上的小勺,鄧翡用手肘碰了夏晚詞一下說:“去擦頭發,這有什麽好看的。”
夏晚詞說:“當然好看。”看向鄧翡又說了句:“你不懂。”
鄧翡輕笑了一下也沒說話,本來想出門的他們,因為下了雨,加上夏晚詞哭腫了眼睛,不願見生人,就改去了超市。夏晚詞很開心很如願以償買到很多好吃的,鄧翡也挑到一個稱心如意的電磁爐,倆人皆大歡喜。
夏晚詞坐在客廳裏擦頭發,眼睛盯着茶幾上一張紅色的請帖,上面燙金的字亮的晃眼,這是他們剛剛出去時有人送來的,“真的不去嗎?”她伸手拿過那請帖,翻了翻,這是她第三次看了:“打電話約已經推過了,現在人家下請帖我們還不去,是不是不好?”
“不去。”鄧翡從廚房出來,端着個小碗,他直接走到陽臺,拿過一支長柄木頭小勺,把那小碗裏剛買的鳥食喂給畫畫,對着鳥籠的方向說道:“他這時來示好,我們就要做足姿态,後面的事情才好辦,懂了嗎?”夏晚詞知道他是和自己說,可是她卻聽不進去,只是看着鄧翡,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此時他身後長空,白雲,畫畫順從……他長身玉立站在那裏,休閑的像在長卷中。
夏晚詞又不其然想起昨晚做夢夢到的那個少年,一連幾晚,她覺得自己已然病入膏肓。
如果心弦真的可以被撩動,那麽看到那人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心動了。
如同此時他站在這裏,風不動,身不動,她的心卻又動了。
這是很悲涼的一種體驗,無意中闖入令自己心神俱碎的地方,卻知道自己不屬于那地方,明明知道不應該留戀,卻身不由己……可她和鄧翡……想着想着,她竟然怔怔地落下淚來。
鄧翡等了半天也沒人回話,他轉頭看向夏晚詞,卻發現她楞楞望着自己,圓溜溜的眼中眼淚珠子一顆顆地往下掉,都落在了衣襟上,他把木勺扔進碗裏,挪了一步,卻發現那人的眼神沒動,還是空洞地望着自己剛剛站立的位置流淚。鄧翡更覺奇怪,走過去問道:“這又是怎麽了?我又說你什麽了?”
夏晚詞這次發現自己失态,連忙在臉上摸了一下,發現這下糗大了,無緣無故一臉淚水。
鄧翡遞了紙巾過來,夏晚詞連忙說:“眼睛忽然特別酸,也不知道怎麽了。”
鄧翡看着她,想了想說:“是不是又想起那天的事情害怕了?”
夏晚詞一愣,知他誤會,但此時沒有比這種誤會更好的理由了,她忙點頭。
鄧翡伸出手,拿過旁邊的毛巾,疊了一下,又一下,這才慢慢放進她的手裏說:“過去的事情就別想了。”他的動作做的很慢,話也說的極緩。
夏晚詞知道他是不知道怎麽安慰自己,忙打岔說:“其實我只是在想,如果以後再遇上這樣的事情,我該怎麽辦?”
“你?”“一個人?”鄧翡認真地想了一會說:“站我身後就可以了。”
夏晚詞看着他,忽然鼻子一酸,眼淚又不争氣地掉了下來,怎麽忍也忍不住。
******
崔明仰來的時候,夏晚詞和鄧翡剛準備好晚餐。
桌子中間擺着新買的電磁爐,上面還放着鴛鴦鍋,熱氣騰騰地,整個屋子裏都很熱鬧,熱鬧的令崔明仰一時覺得有點熱。
鄧翡坐在桌前,一看他來,很熱情地招呼道:“快,一起來吃。”
夏晚詞已經去廚房拿了幹淨碗筷出來給他,“調料在桌上,你自己來。”
崔明仰一時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拉着椅子剛坐下就看到夏晚詞順手一遞,把一碟小菜遞給對面的鄧翡,“香菜,你剛不是說要嗎?”
鄧翡接了,用筷子撥了點,又遞回給她,夏晚詞接過,然後轉過來問崔明仰,“你要嗎?”崔明仰眼尖,一下看到那碟子,“咦,這套你舍得拿出來用了。”
夏晚詞笑了笑說:“放着也是放着。”
放着也是放着,一直都放着,忽然就不放了,那不是太奇怪了,想到這裏,崔明仰的心裏忽然有些不是味。
之前他收到夏晚詞的電話,說是晚上不用給她送飯,他還以為夏晚詞要出去,後來他給她打電話,那會她正在超市,還是和鄧翡一起,崔明仰想到兩個人同吃同住,還像兩口子一樣一起逛超市,心裏就覺得有點別扭,所以一定要晚上過來看看,這一看,果然令他看出了點端倪。
鄧翡調了一會,把自己的碗舉到夏晚詞面前說:“你嘗嘗好吃嗎?”
夏晚詞一楞,奇怪道:“你自己怎麽不嘗?”卻還是伸手接過了碗,給自己面前的空碗裏撥了點試了試說:“可以,香菜給我。”
鄧翡把香菜遞過來,夏晚詞接了,倒了些在碗裏,調勻,給自己又撥了些,順手遞回給鄧翡。
崔明仰傻了般的看着他們倆,這才知道,剛剛鄧翡調的是他們倆人的,心裏一疼,忽然就和針紮了一般難受。
鍋已經開了,騰騰地冒着熱氣,裏面下了茼蒿和油麥菜,還有魚丸,上上下下的翻滾着。
夏晚詞笑着夾起一個魚丸,得意洋洋地對鄧翡說:“我比你快。”轉頭看向崔明仰,看他不動筷子奇怪道:“你怎麽不吃,就知道對着鍋子發愣?是不是有事?”
崔明仰想笑,卻覺得臉上的肌肉都僵了,想說話,卻發現嗓子發幹,根本一句話也說不出,明明平時生意場上也練就了八面玲珑,明明父親從小教導,無論如何都要不動如山,可是此時自己就是不受控制了。
偏偏夏晚詞一無所知,一味地給他夾菜,“平時都是你照顧我,今天讓我來照顧你。”說完她看向鄧翡說:“你自己來哦。”
鄧翡笑着說:“還用你招呼。”
崔明仰看着鄧翡,他很少笑的這樣明亮,有種簡單地滿足感,這人長相不俗,再要這樣一笑,連平時那令人生厭的驕矜也退了個幹淨。
好一會,崔明仰總算找回了點聲音,這才說:“早知道你們都在家,咱們應該去外頭吃,別總在家。”
夏晚詞夾了只蝦,開心地用筷子頭點着鄧翡說:“你還不知道他,他嫌外面東西不幹淨,就愛在家吃。”
崔明仰看了鄧翡一眼,對上他清俊的眉目,低聲道:“你來以前我就知道你很宅,說真的……你來了以後我發現,你比我想象中的還宅!”
鄧翡笑了下,端杯子喝了口水,放下杯子說:“宅有什麽不好,出門多了容易碰見不幹淨的東西。”
崔明仰徒然後背一涼,想到鄧翡昨晚上使得那手段,憋了一夜,他今天來主要還有另外一件事,就是要想問問鄧翡怎麽也會法術,而且顯然很高明。聽鄧翡這樣一說,他忽然有些發憷。
這男人……無緣無故出現,長相不俗,死賴在夏晚詞這裏不走!
這樣一想,他的臉色就有些差,夏晚詞趕忙用筷子敲了敲鍋沿,對着鄧翡說:“你別吓他,昨晚上那一鬧,他回家肯定睡不好覺,你這時還吓他。”
鄧翡故作認真道:“那你正好和他交換一下經驗。”
夏晚詞舉着空杯子作勢要潑他,鄧翡大笑起來,拿着汽水瓶給夏晚詞滿上,夏晚詞也笑起來,喝了一口,随後繼續給崔明仰夾菜,也不刻意解釋,這種事情,誰也不是傻子,最後還是鄧翡輕描淡寫地說,就是個小小的障眼法。
崔明仰想到最近聽說的那些怪事,心裏覺得不痛快,表面卻也只能裝着釋懷,心中卻不免有了別的思量。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有了無CP選項,那是什麽?看言情沒cp也有人愛看嗎?
感謝mo和Aveline的地雷,麽麽噠,真高興你們還在。
☆、悲喜之間
東郊馬場
藍天白雲,碧草連天,一抹黑影破閘而出,閃電般向遠處奔去,馴馬師從後面追出來大喊道:“小心!”說完又一把拉住身後出來的一匹駿馬,對着馬上的人說:“李先生,您這位朋友的騎術到底怎麽樣?第一次來不需要人帶帶嗎?”
李明哲看着遠處那人矯健的騎姿,駿馬上的黑衣男子催馬揚鞭,仿佛覺得現在這樣的速度還不滿足,追風趕月般的拼殺着速度。
李明哲面露羨慕,附身在馬上對着馴馬師說:“你覺得他的技術我們需要擔心嗎?”
那馴馬師看着遠處黑點般的騎士搖頭,“我們馬場可沒這種技術的。”說完停了一會,又說:“要是大老板看到,保不準會送張會員卡。”
李明哲鞭子一揚,催馬追了出去,哼,幾十萬的入會費,誰稀罕!
遠處的鄧翡已經跑了一圈回來,看到李明哲迎面而來,他一收缰繩,駿馬長嘶一聲,蹬着前蹄立了起來,鄧翡穩穩地坐在馬上,眉頭一皺說:“這馬不行,還有更好的嗎?”
李明哲也一拉缰繩,駿馬長嘶一聲停下,他緊緊拽着缰繩說:“估計沒了,我們幾個都回來的不久,家裏也沒有自己養馬,這裏好馬還有,但沒我們幾個家裏的。”
鄧翡沒說話,已經失了興趣,倆人很快回到馬場邊,鄧翡拉住缰繩翻身下馬,左手一揚,馬鞭就扔到了馴馬師手裏。李明哲緊随其後。
“回頭我給你找找。”李明哲追上來說。
鄧翡擺手:“小事,回頭自己養幾匹。”
李明哲腳步一頓,尋思這口氣可不小,看向鄧翡,他正擡頭看着遠處的休息去,隔着落地玻璃窗那裏坐着幾個女孩子,他目光一陣搜索,最後停在了外面,木栅欄邊站着一個穿藍裙子的女孩子,他揚了揚手。
那女孩,是他今天帶來的。
夏晚詞看鄧翡對自己招手,她也不知要不要擡手,剛才幾個人都在說他的騎術,而她自己已經震撼地不知說什麽好,如同那天抓着手腕看到的那個華服少年來到眼前,高門大戶的門庭,華服随從跪滿一地,他騎在馬上,唯我獨尊的霸氣無雙。
鄧翡和李明哲走過來,鄧翡看她站在太陽下面臉都曬紅了,皺着眉說:“怎麽不坐那邊沙發上。”
夏晚詞說:“外面空氣好。”人卻低頭看也不敢看他,只盯着他腳上的馬靴,渾渾噩噩跟他走到休息室。
李明哲跟在旁邊說:“夏小姐真的不出去玩一會?”
夏晚詞搖頭說,“我不會。”
鄧翡回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心裏說這人就是老實。
李明哲倒不是勢利眼的人,連忙指着外頭說:“想玩就行,想玩找個人教你,立馬就有。”說完一想,趕忙又說:“何況鄧翡在,他教也可以。”
三人來到室內,沙發就擺在落地長窗下,鄧翡和夏晚詞分別在兩張單人沙發上落座,桌上還有剛剛點了沒喝的飲料,李明哲招手讓人換新的,視線對上旁邊那桌的一幫女孩子,立刻有人喊他,他走過去打招呼。
鄧翡解開一顆襯衫紐扣,覺得有點熱,看夏晚詞不說話,于是問她:“騎嗎?”心裏卻想着,其實夏晚詞如果有興趣,他真的不介意帶她。
夏晚詞卻想着是自己的身材,如此不輕盈,還是算了,于是她搖頭。
鄧翡有些失望,夏晚詞看到,以為他對自己失望,想到旁邊桌子那些女孩子,每個都是身材臉蛋各有各的好,自己本來就覺得今天的衣服穿的寒酸,他又這樣,她的心情越發低落,覺得除了在家,只要出來怎麽都是不自在。
正在這時李明哲已經滿臉笑的回來:“哎呀呀,真是應付不來,現在國內的小姑娘呀。”看向鄧翡,他知道鄧翡一直住在國外,容貌又很招人,覺得他應該挺理解自己心情,拿着桌上的純淨水喝了幾口說:“你的騎術真好,那邊有朋友說讓我介紹認識認識,怎麽樣?”
夏晚詞手裏攥着純淨水的玻璃瓶子,剛準備開,突然聽到這話,手上一下就沒了勁,連着擰了兩下也沒擰開,手心裏慢慢出了汗,蓋子只在掌心裏打轉,一圈一圈,她的腦子裏一片渾噩。
鄧翡正準備和李明哲開始說正事,突然聽到他提這個,一時有點沒轉過來,因為他不知道李明哲什麽意思,在他的認知裏,男人在外行走,遇上合眼緣的找機會結交一下很正常,可是隔壁那桌可都是姑娘,這樣大庭廣衆見到陌生人,就要求介紹認識,那可有些匪夷所思了。
這種事情,他還沒遇上過。
正不知說什麽,看夏晚詞拿着瓶子“吃力”的擰着,他立刻伸手過去拿過那瓶子,一下擰開了遞過去,夏晚詞伸手接了,卻沒看他,他忽然腦子一活說道:“是有人要找人看風水嗎?女孩找夏小姐就可以了。”
李明哲愕然地看向他,心裏在反省自己剛才說了什麽,他明明說的是人家看上了他的騎術,他什麽時候說過看風水了?
夏晚詞也擡頭錯愕地看着他,他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鄧翡心裏卻覺得有點可笑,以前在家的時候,這些事情是沒可能發生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別人是只能仰視膜拜,誰敢說和他結交?想到這裏,他忽然覺得夏晚詞和李明哲都很好命,如果生命最初有空白期,那麽他來這個異世之後的空白期就是認識了他們幾個,這些凡夫俗子,還不知道他們中了滔天的福分。
哼,結交!其他人妄說結交,總有一天,這些人要見他一面,也會是千難萬難的。
他這樣想着,神色就有些冷酷,夏晚詞看着他,覺得他這表情和這件事高深莫測到難以理解。
李明哲卻是看着夏晚詞手裏的綠色純淨水瓶子,鄧翡剛剛擰開的,想到自己借給鄧翡的房子,這麽久他也沒搬,還是窩在那個老式的小區裏,又看了看夏晚詞,剛剛介紹她的時候,鄧翡只說她姓夏,連名字也沒告訴,現在想來,那是不想告訴自己吧。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辦了一件很沒眼色的事情。
三人坐在一起,瞬間思路南轅北轍地馳騁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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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的貴賓包間裏,雙扇的房門一開,一名穿深色西裝的男子走了進來。一屋子的人,他走到落地長窗前,對着那裏站着的人說道:“崔先生,您找我?”
男人轉過身來,五十開外的年紀,手上夾着雪茄,笑着說道:“Tony,來的這麽快,也好,我剛看到李博民的兒子和一個年輕人在一起,那年輕人騎術特別好,我想讓你去查查,看那個年輕人是不是就是最近幫了沈宏發的那一個。”
Tony還沒說話,旁邊的崔明仰卻轉過頭來,“爸,你怎麽對那件事感興趣?”
“怎麽?”崔萬昌擺擺手,示意Tony先去查,等門關上,他才看向崔明仰說:“怎麽,你認識他?”說的是問句,卻帶着某種了然的口吻。
崔明仰剛剛看到夏晚詞了,心裏正貓爪似的七上八下,父親又忽然說到這個,能這樣問,以他對父親的了解,他其實該是知道些什麽的,想到這裏,他忽然緊張起來,說道:“如果你說剛剛穿黑衣服的那個,我倒是認識。”
崔萬昌笑着點了點頭,抽了口雪茄,才慢慢說道:“明仰,我知道你的心思,這麽些年,也辛苦你了,出門連自己的車也不敢開!”
崔明仰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沙發上坐着的崔明東放下電話,忽然也對這段談話有了興趣,他看向自己的弟弟,笑着說:“爸,這段我怎麽聽不懂?”
崔萬昌擡手打斷他,示意他別插話,對着屋裏幾個助手擺擺手,片刻,大家走了個幹淨。連崔明東也坐直了身子,準備聽老爺子訓話。
崔明仰看着門關上,明白自己一生最重要的時刻就要到來了,緊張地身上立刻開始冒汗。
崔萬昌收起笑容,看着樓下遠處的那栅欄,夾雪茄的手點了點那邊說:“就是剛才那個女孩吧?你偷偷養了她這麽多年,連你媽也幫着你。”
“沒,我沒有養她。”崔明仰趕忙先澄清:“就是她家裏沒人做飯,有段日子她過得不容易,我媽那裏廚子做飯也方便,多個人,多雙筷子而已。”說完停了一下,又趕忙補充:“何況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崔萬昌笑了一下,父親對兒子頑皮無奈的那種笑,“普通朋友?”
“……這幾年,你是風雨不阻給她送飯,做朋友做到這份上你也是獨一份了!”
崔明東驚訝地看向自己弟弟,“真看不出呀,原來小弟你還是個情種。”
崔明仰狠狠瞪了他一眼。
崔萬昌轉身在水晶盤裏按熄了雪茄,收起笑容,正色道:“我不管你打的什麽主意,話我今天給你們兄弟倆說明白,你們年紀都不小了,外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