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0)
洛凡裹在大衣裏從書房裏抱進了卧室了,她很累了,一直睡到了上午十點,睜開眼睛的時候,旁邊的男人都已經不在了。
洛凡剛摸到手機,慕慎行的電話就來了,“丫頭,都快十點了,醒了吧,我在公司,大概還有半小時結束,吃完早餐到民政局等我”
女孩一溜煙從床上爬了起來。
言總的事情那麽嚴重,慕老師竟然還記得早起去公司處理工作……
慕慎行對待時間非常嚴謹,十點半結束的話,那最晚十一點就能到民政局門口,不能讓他等着。雖然是為了言總,婚結得匆匆忙忙的,但領證畢竟是人生大事,聽說拍領證照是要穿白寸衫的吧……
女孩在衣帽間裏挑挑揀揀,怕慕慎行穿錯了衣服,特地替他也找了一件白寸衫,還畫了一個淡妝,歡歡喜喜的出了門。
十點半,慕慎行和餘江的讨論準時結束了。
他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說,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就出了門,走到辦公室門口,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餘江一眼,“餘江,之前我是不是讓你給我刻過一個私章?”
餘江點了點頭:“是的,但是行總您不是說用私章不安全嗎?”
他吐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可能要住一段時間的院,又或者很長時間內都來不了公司了,把我的私章找出來,差不多的事情,你都做主吧,多招幾個助理,辛苦了”
“行總,這個責任太大,我不行,我只怕……”
慕慎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餘江,你跟了我五年了,有多大本事,我都知道,你辦事,我放心。”
他開着車剛剛上路,又迫不及待的給洛凡打了個電話,“丫頭,你到了嗎?我在路上了,大概還有五分鐘……”
電話那頭傳來女孩清淺的笑,“我早就到了,慕老師,您開車就別打電話了,對了,領證要穿白寸衫的,我怕您穿錯了,特意給您帶了。”
“巧了!”慕老師看了看自己雪白的袖口,微微一笑,“我今天穿的還真是白寸衫,丫……”電話裏“轟”的一聲巨響覆蓋了男人所有的聲音。
“慕老師……慕老師……”焦急的呼喊換不到他任何回應,女孩扔掉了手裏穿着白寸衫的袋子,拔腿就往兩公裏之外跑。
Advertisement
濱江大道上,一輛黑色的賓利突然加速,橫向撞上了正在行駛中的瑪莎拉蒂。
就像是故意的,賓利撞上了他也不慌不亂,甚至還踩死了油門,狠狠的把瑪莎拉蒂怼在了路邊的大樹上。
瑪莎拉蒂駕駛座的慕慎行當場昏迷,額頭上與右胳膊上的血,把他一身白寸衫染成了血紅色。破碎的手機裏還斷斷續續的傳出來女孩焦急的呼喊……
賓利駕駛座的男人勾了勾嘴角,突然後退,猛的加速。
正在他蓄勢待發要給瑪莎拉蒂致命一擊的時候,警車的聲音刺破了他的耳膜。他連忙轉了個彎,消失在車來車往之中了。
交警馬上封鎖了現場,救護車也來得很快。
洛凡氣喘籲籲的跑過來,看見了支離破碎的瑪莎拉蒂,看見了地上還閃着光的手機,看見了一地的鮮血,眼淚奪眶而出。
不會的,慕老師一定不會出事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她慌忙的掏出了手機,“明醫生,慕老師怎麽樣了?他沒有是是不是?他一定會沒事的……”
“什麽?阿行怎麽了?”明澈聽得也是雲裏霧裏的,“你們不是上午領證嗎?我還打算等你們領完證再告訴他,言總昨天晚上……”
“慕老師出車禍了,不是你們醫院的救護車嗎?”
“你說什麽!”明大少爺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一邊說一邊急匆匆的往外走,“在哪兒?別着急,我馬上去查……”
滿身是血的慕慎行被同和醫院的醫護人員擡下了救護車,急匆匆的往手術室裏送。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簡要的看了看病床上的人的情況,沖旁邊一位醫生點了點頭,正要把病床往手術室裏推,被一個清冷的聲音叫住了。
“等等!”是江承澤的聲音。
江承澤這幾日都在同和醫院主導開市裏的婦産科聯合會,也聽說了慕家兩兄弟的事,正準備回去問問情況,剛走到這裏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影子躺在病床上,在自己眼前推了過去。
他淡淡的把手裏的文件交給了旁邊的醫生,皺着眉頭瞟了一眼站着的兩個醫生,看到病床上的人是慕慎行的時候還吃了一驚,連忙檢查了下他的情況。
“額……江主任,這個病人出車禍了,急症,等不得,必須馬上手術!”
“這是我的朋友”江承澤站直了身體,淡淡的說。“急症科我也待過一段時間,就是右手手腕的傷嚴重一點,沒什麽大事。不過,如果我沒有記錯,焦主任是腎髒科主任吧,為什麽要跟着骨科的王主任一起進手術室?”
“觀摩,觀摩學習,交流學習而已……”
“正好”江承澤淺淺的笑了笑,“我也想觀摩學習下,王主任不介意吧……”
“額,那個,江主任,這個病人怕是沒有婦産科的毛病……”
“嗯哼?”江承澤挑了挑眉毛。
他兜裏的電話突然響了,剛按下通話鍵,明大少爺霹靂扒拉的聲音傾瀉而出,“姓江的!阿行出車禍被送到同和了,肯定有人要在他腎上做手腳,聽好了,阿行要是出了事,本少爺就把你的腎割了!”
江承澤當即就挂了電話,迅速把慕慎行病床拉了過來,護在了身後,“我看過了,不致命,要麽我和你們一起進去,要麽等我們醫院的車來接人”
“江承澤!這裏不是明仁,輪不到你來發號施令!”
那兩個醫生收了楊青的錢,是一定要把慕慎行送進手術室的,一直喋喋不休,可不論他們說什麽,江承澤都沒有還口,只是一直注意着病床上的人,保證他不會出現別的情況。
他們見說不動江承澤,都招來了安保和打手了,江主任眯着眼睛揚了揚嘴角,這是要來硬的,動拳腳了。
他脫了身上的白大褂就和他們幹了起來。
明大少爺和洛凡急匆匆趕到的時候,看見手術室外的走廊上,躺了幾十個痛苦□□的黑衣人。
江承澤穿着一身幹淨的白寸衫不換不忙的從裏面站了起來,彎腰撿起了自己的白大褂,氣定神閑的穿在了身上,還彈了彈衣服上沾上的灰塵,就像無事發生過一樣。
明澈一身冷汗,我滴個乖乖,這小子藏得夠深的,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洛凡是管不了這些了,連忙去看了看慕慎行的情況,聽到江承澤說沒有生命危險才放下了心。
明大少爺被吓傻了,愣了好久,才記起來要把病人轉到自家醫院去。
可哪有那麽容易,他們推着病床還走出去這個們,楊青就帶了人來,直接圍住了他們:“焦主任,王主任,請馬上給我兒子做手術……”
“伯母,阿行的病歷都在我們醫院,他傷在手腕,也不致命,轉回我們醫院做吧”
“很感謝明醫生對我兒子的關心,我是她媽,是直系親屬!”楊青推開了江承澤,把慕慎行連床帶人的拉了過來。
“家屬的意見最大,這裏我做主,我說做手術就去做手術!”
“伯母,阿行他……”明澈還想說點什麽,江承澤拽住了他,沖着他搖了搖頭,意味深長的示意他看了看洛凡。
他們都是醫生,從醫患關系的角度來講,哪有不尊重親屬意見的道理。即便是從兄弟的角度來講,他們都是晚輩,怎麽都不可能和慕慎行的母親起争執或者動拳腳的。這裏只有洛凡能在情理之中的拒絕她。
“絕對不可以!”女孩并沒有怎麽注意江承澤的眼神,只是聽到楊青的話,就沖出來直挺挺的攔在了慕慎行的病床前。
☆、廢掉的右手
洛凡擡起頭,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我是他未婚妻,我才是他最親的人,我要求立馬轉院,不能在這裏做手術!”
“小丫頭片子,你算什麽東西,有你這麽和長輩說話的嗎!”
“伯母,如果您是真的為慕老師好,擔心他的身體,我絕對不會攔着您”洛凡道。
“但這裏所有人都知道您想要去幹什麽,我是答應了慕老師,讓他捐一個腎給言總,但絕對不是在現在這種他意識不清楚的情況下,所有的事情,都要等他醒來,讓他自己決定”
“這是我兒子,你是覺得我會拿你一個小丫頭沒有辦法?”
“除非您殺了我!”洛凡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句,明澈啞然得張大了嘴,這小丫頭平日裏溫婉可人,一到關鍵時刻就兇得像一只藏獒。
“慕老師就是我的命,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說的好聽……”楊青呵呵一笑,得意的瞟了她一眼,“我也看過之前的報道,一個私生女,爬上我兒子的床,還在公海上做出那種不清不楚的事情,也就是他傻,才會被你騙,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這種女人沾染上我們慕家的財産的!”
“伯母,事情……”“慕家的財産?”明澈正想說兩句,被洛凡的聲音蓋了過去。
“伯母,我叫您一聲伯母,是因為慕老師還拿您當母親”女孩停止了腰板,毫不畏懼。
“您知道現在慕雲集團最賺錢的是哪個部門嗎?不是珠寶,也是不是服裝,是地産和金融!”她這麽久的助理也不是白做的,“這些都是慕老師這五年自己打拼出來的!”
“您睜開眼睛看看……”女孩紅着眼眶指了指病床上的人,“病床上的這個人是您懷胎十月的親身骨肉,身上流的都是您的血,五年前,他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您沒有一句問候,現在他生命垂危,您還要親手挖了他的腎!”
“您知不知道慕老師要是拿了這顆腎,可能就要坐一輩子輪椅了,可他還是同意了!言總為了保護弟弟,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漢城。”
“我覺得您真的是上輩子積了福,才有了兩個這麽好的兒子,要不然您覺得您下半輩子會過得這麽舒服嗎!”
“你……”楊青一耳光下來,明澈攔都來不及攔。
聽說老板出了車禍,後面急匆匆跑來的餘江,看得眼睛都直了,洛凡也不惱,淡淡的把後面的話說出了口。
“這一巴掌我替慕老師受了”她瞟了眼餘江,繼續說道,“餘江先生……麻煩您馬上去調查慕老師車禍的真相”
“好的,慕太太……”聽說他們今天上午要去領證,餘江才改了稱呼。
“伯母,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我不希望事情和我想的一樣,慕老師脾氣一向不好,您最好相信我,把親身母親告上法庭這種事,他絕對做的出來……”洛凡知道,慕慎行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這種事的,她只是在威脅她。
說完這句話洛凡就不再看她了,擡頭看了眼呆若木雞的明大少爺:“明醫生,麻煩了……”
慕慎行傷的不重,手術也進行得很順利。
他記得他是被車子撞了,那輛黑色賓利,直挺挺的撞上了他的車身,明明都已經撞到大路邊的樹根上了,他還是踩死了油門不松腳。
他看見了他的臉,那個眼神嗜血,他是想置他于死地,一點活路都不留,還好,還好交警的鳴笛聲來得快。
他已經昏迷了快三天了,眼前的迷蒙的白色才漸漸變得清晰,刺眼的白光讓他下意識眯了眯眼睛。
床邊的女孩欣喜的湊了上去:“慕老師,您醒了……”
慕慎行口幹舌燥,渾身都不舒服,連開口說話的聲音都是沙啞的:“我看見他了,他想殺我……”
男人下意識伸出了右手,想去拿床頭的水杯喝口水,但手腕怎麽都使不上勁了,不僅僅是手腕,手腕連着這個右手都動不了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此時此刻,明明全身都在疼,但唯獨右手沒有絲毫感覺。
洛凡拿起了水杯,匆匆忙忙遞到了他面前:“慕老師,您想喝水是嗎?”
慕慎行冷冷的擡了擡手,制止了她,他不想喝水了,只想搞清楚自己的右手到底出了什麽問題,他拼盡全身力氣,努力的活動着自己的手指,可無論多用力,右手都沒有任何反應。
不會的,不可能……我是設計師,設計師怎麽能沒有右手呢……
他氣急敗壞的把自己的右手往床邊砸了過去……給我一點反應,哪怕是疼也好,不會的,不可能的……
“慕老師,您別這樣……別這樣……”洛凡怕他傷到自己,連忙制止了他,慕慎行擡了擡頭,蒼白沙啞的問了一句,“我的手怎麽了,我的手出了什麽事,什麽時候能好……”
“都是我不好,是我耽誤了手術時間,是我……”
“和手術時間沒關系”一屋子的人,還是江承澤說出了口,并且還冷靜極了。
“右手手腕的神經線被車禍現場碎片傷到了,手術早做晚做結果都一樣,傷到的是神經,後續複原的可能只有百分之十”
“姓江的!”明澈鐵青着臉大吼了一句,“你還嫌他不夠煩嗎?”
“行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這點心理承受能力都沒有”
“是誰幹的,餘江,是誰幹的!告到他槍斃!”他氣急敗壞的嘶吼,他可以沒有雙腿,可以這輩子都站不起來,唯獨不能沒有右手,他是設計師啊,是世界著名的設計師。
他才三十二歲,那組“中國新糧”的設計才剛剛把他推到設計之王的寶座上,非凡工作室才成立不到一年,一切都還是最好的時候,可現在……
沒有了右手,以後都好不了了,他不能像慕謹言一樣成為世界上最優秀的設計師了,做不了喜歡的事情,沒有自由,甚至,甚至連自己都養活不了自己了……
“行總,人已經找到了……”
“餘江先生!”洛凡突然制止了他的話,沖着他猛烈的搖了搖頭。
“但是什麽……”慕慎行逼問了一句,但餘江拿着手裏的文件,欲言又止的,實在不忍心開口,床上的人都喘起了粗氣,“很好,你們都要瞞着我是嗎?連你也不聽我的了是嗎?”
“行總……”餘江還是慢慢的把手裏的文件遞給了他。
餘江認識慕慎行的時候,還只是一個備受同行欺辱的出租車司機,是慕慎行一眼看中了他,指明讓他給他開車,他年紀雖然稍長慕慎行兩歲,但不得不正視實力的差距。
那五年是慕慎行脾氣最差的五年,但不管他挨了多少罵,餘江始終都記得是他教他看財務報表,帶他認識商場上各種名流,在他的提拔下他從一個小司機做到了集團副總。
他在漢城買車買房,名利雙收,各行各業的商業大佬都排着隊認識他,這些都是慕慎行給他的。即便他現在都招了助理,但只要是慕慎行交代的,他都會親自去辦,他不能不聽他的話的。
慕慎行是用左手把文件接過來的,楊青兩個字刺疼了眼睛。
他拿着文件的手都在發抖,就像一個孩子,拉着洛凡的手,顫抖着把文件裏的名字指給她看,說話的聲音都混着血和淚:“丫頭,你看,我媽,我媽要殺我,我媽要我死……”
眼裏的淚終是憋不住簌簌直下,那是他媽媽的,是帶他來到這個世界人啊……從小到大不管挨了她多少打罵,那都是他親身母親啊……
洛凡心疼的摟住了他的頭,讓他靠在自己懷裏,感受到些許的溫暖,眼淚沾濕了衣衫,濕熱蔓延進了皮膚……
屋子裏另外的三個男人心照不宣的退了出去。
餘江長吐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從來沒有見過行總難過成這樣……”
明澈的表情也甚為沉重,“阿行現在這種狀态只怕是上不了班了,公司那邊你替他看好了,別再出什麽亂子,有什麽事随時來找我。”
“嗯”餘江點了點頭,“但是行總現在最擔心的應該是言總的事吧,畢竟……”
“腎,源我搞定了,人已經安排去英國了”江承澤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明少爺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你到底何方神聖,腎,源都能搞定”
“以後出了事,記得先找我,別一天到晚瞎忙活!”江承澤瞪了他一眼,扯了扯自己的白大褂就走了。
春天到了,萬物複蘇,窗外的太陽升了落,落了升,被霜雪覆蓋了一整個冬日的枯枝都抽出了嫩綠的芽。
綿綿的春風吹進來,就像那丫頭溫婉的手,十分舒服。
慕慎行在明仁醫院休養了七八日,洛凡都寸步不離的陪着他。
她給他做飯,幫他做飯洗澡,陪他講故事聊天,她和他說了慕謹言的事,也說了結婚的事。可無論是什麽話題他都沒有興致,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易川、寧南和公司的好多客戶、員工都來看過他了,慕慎行也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着,沒有心思和他們多說。
太陽又出來了,就像撒下來一層金子,洛凡見他盯着窗外的樹葉沉思,慢慢走了過去,“慕老師,今天天氣很好,我們下去走走吧……”
他回頭輕輕的笑了笑,“好……”
占地四十萬平方米的明仁醫院,綠化做的也是很不錯的,鳥兒叽叽喳喳的叫着,輕柔的風都帶着泥土與樹葉的芬芳,晨光從樹葉的縫隙裏灑下,斑斑勃勃。
沒有了西裝的包裹,柔軟的病號服把他整個人都變得柔軟多了。
雖然身體已經沒有其他什麽問題了,但剛剛複原,走得久了還是會有點累,洛凡扶着他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他們隔壁坐了一對母子,男孩約摸七八歲的樣子,瘦瘦小小幹巴巴的,還剃光了頭發,應該是生了很嚴重的病吧。
媽媽低着頭偷偷的抹着眼淚,小男孩懂事的拿着紙巾湊到了媽媽跟前,“媽媽,別哭,我一點都不疼的,也一點都不怕,我都聽到醫生叔叔說的了,就算我好不了,媽媽也要好好的……”
慕慎行別過了頭,洛凡也知道他見不得這種母子情深的場面。
忙安慰了一句,“慕老師,昭昭上幼兒園了,昨天還吵着要來看您,可明醫生怕他調皮,硬是不讓他來,等您出院了,我們去看看他好不好?”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呆着,擡頭看了看天空,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春日裏明媚的陽光和輕柔的風真舒服啊,耳畔還傳來了那對母子斷斷續續的對話。
“媽媽別哭……我是男子漢,就算我去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裏沒有媽媽,我也會過得很好的。以後的日子,就算沒有我,我保護不了你們了,你們也要開開心心的……”
半晌,他微微睜開了眼睛,擡起左手輕輕的摸了摸洛凡的頭,“丫頭,我有點餓了,去幫我煮碗面好不好?”
女孩欣喜的點了點頭,這還是這些日子以來,慕慎行第一次主動要什麽東西,“慕老師您等着,一會兒就好……”
溫婉的笑顏,粉紅色的背影,歡樂的消失在了燦爛的陽光中,慕慎行戀戀不舍的看着,直到她都變成了一個粉紅色的小點,他才回過神來。
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餘江,帶上我的私章,車禍報告和公司所有的財産證書,過來接我,我想回趟家……”
☆、慕慎行失蹤
慕家老宅門口那批綠植是慕慎行的父親慕展雲親手種下的,三十多年了,已經開開謝謝了好幾代,楊青回到漢城之後,每天早上都會親自給她們澆水。
春天到了,他們都抽出了新芽,開出了新的花兒了……
餘江開着車彎進來的時候,楊青還是愣了一下的,手裏澆花的水管都忘了關。
車裏走出來的人,穿着灰色的休閑服,瘦了一圈了,眼睛裏沒有任何光彩,有那麽一瞬間,她都在他身上看到了慕展雲的影子。
榮叔第一個上來迎接:“小少爺回來了,聽說您住院了,可擔心死我了,少夫人呢?怎麽沒跟着您一起回來呀……”
慕慎行伸了伸手,餘江把手裏的一沓文件遞給了他:“榮叔,這是我的助理,你帶他去休息下,我有些話要單獨和我媽說……”
他沒有正眼看楊青一眼,走進了客廳,用左手費力的把文件排放在了茶幾上。
然後慢慢的坐了下來,楊青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也坐在了他的對面。
慕慎行很平靜,極度平靜,甚至平靜得有些不正常,“媽,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媽……”
他拍了拍左邊的文件,“這些是車禍的調查報告,我已經讓人壓下去了,也不會提起訴訟,但從此以後,你就當我已經被你找人撞死了”
又看了眼右邊的文件,“右邊這些是我名下所有的財産,包括慕雲集團和緣來珠寶,我都蓋了私章轉讓,你簽個字,或者慕謹言簽個字,就和我沒有半點關系了”
“你給我的命,我還你了,慕謹言給我的右手,我也還他了,慕家給我的財産,我也都還給你們”慕慎行咽了口氣,靜靜的站了起來。“我走出這個門,從此以後,你我生老病死,不複相見……”
“那你爸呢?”聽到爸這個字,慕慎行還是停下了腳步,楊青繼續說道。
“我一直以為謹言是最像展雲的,現在才發現你也很像他,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爸是怎麽死的嗎?”
慕謹言把這個秘密瞞了他三十多年,他太想知道了,即便慕慎行一刻都不想在這裏多待,但還是聽她把話說完了。
三十多年前,誰都以為慕家會添一個小公主,結果出生的竟然會是個眉清目秀的小王子。他們兄弟倆的名字都是爸爸給取的,謹言慎行,這也是他們的父親慕展雲一輩子的風範。
剛從産房裏出來,慕謹言就吵着要抱弟弟,爸爸怕他把弟弟摔了,一直都緊緊的跟着他,小心翼翼的護着他們。
可沒想到,慕謹言歡歡喜喜的抱着弟弟,剛走過了轉角,就被精神科的一個病人拿槍抵住了。
這個病人精神失常搶了醫生的手術刀,醫生報了警,正在進行心理疏導的時候發生了一些意外,他搶了警察的槍,跑出了精神科,所有人都亂成了一團,換忙的避讓。
抱着弟弟的慕謹言被槍管指着,臉都吓白了,瑟瑟發抖,把懷裏的嬰兒護得死死的。
慕展雲神經緊張的剛要上前,精神病人發了瘋的大吼了一句,“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他們……”
他回頭看了看焦急得扶着牆壁的楊青,努力的平複着自己的情緒,也要努力平複面前這個精神病的情緒,他是他們的爸爸,那是他的孩子啊,他不能允許任何的意外出現。
“我不動……好,我不動,這還是兩個孩子,我和他們換個位置行嗎?”
“孩子?孩子!你們每個人都有孩子,只有我,只有我的孩子從來都不來看我,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我讓你們都去死,讓他們都去死!”
“不會的,不會的……”慕展雲下意識的把步子移上前,一邊說話轉移着他的注意力,一邊示意着他身後的警察動手。
“你聽我說,你的孩子馬上就會來看你,冷靜點,把手裏的槍放下,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聊……有什麽話我都會聽,有困難我都會幫你解決……”
“你要是不喜歡這裏,我就讓他們放你出去,你要是想和孩子待在一起,我就讓他們接了回家,你要是想要錢,我也可以給你……先把槍放下……”
他語氣柔和,語調緩慢,絮絮叨叨的開解疏導着他,精神病人聽着聽着略微觸動了,緊張的神經也漸漸松懈了下來,慢慢放下了手機的槍。
正在此時,慕謹言懷裏的男嬰一聲哭鬧,精神病人突然受了刺激,擡手就是一槍,慕展雲側身擋在了孩子身前,這一槍正中心髒……
警察迅速制住了精神病人,慕展雲卻直挺挺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楊青撲了過去,“展雲……展雲……”
他略微擡眼看看慕謹言和他手裏的孩子,氣息都微弱了“謹言,爸爸不在了,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弟弟,照顧好媽媽,照顧好公司,你是哥哥,一定要好好照顧弟弟……”
那一年慕展雲永遠的閉上了眼睛,不過四十三歲,慕雲珠寶成立也不過才八個年頭。
那年慕謹言七歲,好像在一夜之間就長大了,在父親的葬禮上,沒有掉一滴眼淚。
後來,楊青接手了公司,有他們父親之前的積累的聲望,雖然沒有以前火紅,但勉勉強強都能運營得下去,直到九年後,十六歲的慕謹言正式成為了慕雲總裁。
慕雲這塊招牌才走出了漢城,走向了世界。
聽完這些,慕慎行心裏五味陳雜,可他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他母親一眼,擡腳就走出了這個生他養他的家。
餘江已經在車前等他了,見他出來,給他拉開了車門。
慕慎行一只腳都已經踏進去了,可還是忍不住回來回頭,“榮叔,哥去了國外,我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好好照顧我媽……”
他重重的靠在了後座上,閉上了眼睛,心裏就像堵着一塊大石頭。
我找了這個真相三十幾年,沒曾想這個罪魁禍首竟真的是我自己……對不起,爸……對不起,媽,對不起,哥,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個錯,我寧願當年死的人是我自己……
哥,是我,是我讓你七歲就被逼着扛起了家庭的責任,是我讓你十六歲就扛起了慕雲集團,你教我走路,教我說話,教我做生意,我還搶了你的女人,責怪了你整整五年。
在你的羽翼之下,我幼稚,不成熟,抽煙喝酒燒錢混□□,所有的苦都是我應該受的,所有的路都是我應該走的。
哥,五年前你應該任性那麽一次,五年後你也值得有一個好的結局的。
可同樣都是男人,為什麽你就做得那麽好呢?
車開到了山腳下,餘江看了眼後座上的男人,他還是閉着眼睛,沒有說話。
餘江頓了好久,從衣兜裏掏出來一根精致的男士手環遞了過去,“行總,這是您剛回漢城時交代的設計品,早就做好了,一直沒有時間給您……”
永恒之環,牛皮質的手工編制手環,上面零星點點還鑲嵌着閃閃發光的寶石。
慕慎行用左手把手環戴在了不能動的右手上,眼眸低垂,手指一寸一寸感受着手環的質感,好像每一處溝壑都鑲嵌着那丫頭溫婉的笑顏。
半晌,他終于擡起了頭,和餘江說了第一句話,“餘江,再幫我辦件事吧……”
慕慎行說完就下了車,把手機留在了車裏。
漢城江橋的落日可真美啊,春風皺起,波光粼粼,幾許貨船的鳴笛,悠揚持久。他站在橋上,夕陽的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映在他憔悴的睫毛上。
漢城可真大啊,八千多平方公裏,這座城在不會匍匐在我腳下了,我亦再不是慕慎行了。
故事的開頭總是這樣,适逢其會,猝不及防,故事的結局總是這樣,花開兩朵,天各一方。
丫頭,我沒有家了,沒有錢了,連賺錢的本事都沒有了,我曾經答應過你,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把你推開。
但對不起,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曾經以為相愛的人就要永遠在一起,但我現在明白了,愛到極致的感覺,只願歲歲平安,即使生生不見。
你站上過世界最中央的那個舞臺,有一天你會出現在媒體的閃光燈下,出現在紐約時代廣場的大屏幕裏,你會實現你的夢想,讓全世界所有人都穿上你設計的衣服……
而我,被至親遺棄,沒錢沒本事,還比你老,是真的配你不上了,我只需要一個小小的角落,看着你自信幸福的笑,這樣的就足夠了。
我真的很慶幸沒有和你領下結婚證,像你那麽好的女孩,值得更好的人。
時盡日暮,餘江帶着慕慎行交代的東西一個人開進了明仁醫院,他以為慕慎行下車就是想一個人走走吹吹風,會先回來的,可是醫院裏的人找他都找瘋了。
他沒有帶手機,身份證也還在醫院裏,甚至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拿……
洛凡找了他一個下午,整個世界突然就搖搖欲墜了。
慕老師身無分文,也不懂什麽生活常識,沒有體驗過人間疾苦,身體又差,他一個人要怎麽活啊!他們兄弟都一樣,都是一樣!
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要把我推開,我會害怕的呀……
我都說過了,我明明都說過了,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把我推開,你身體不好我可以照顧你,你沒有錢我可以養你,我什麽都不要,我只想和你在一塊兒……
看見洛凡眼淚簌簌直下,餘江把慕慎行交代的東西,拿了出來,“洛小姐,這是行總留給你的”
是藍色妖姬,這套藍寶石項鏈還像三年前一樣優雅漂亮。
洛凡沒有接在手裏,餘江繼續說到,“行總說,本來是想當畢業禮物送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