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知是夜色太濃, 還是因為離得過近,溫嘉寧覺得此刻藺淮之的眼神幽深晦暗得像個黑色漩渦,似能将人給卷進去。
他按在她頭頂的手緩緩下移, 穿過她濃密又柔順的長發,搭在她的後頸, 以一種掌控的姿勢, 輕輕捏住。
溫嘉寧不由地覺得自己好像被他捏着後頸的那只小貓, 心底劃過一絲異樣之感, 一瞬間好像被點住了穴道一般, 無法動彈。
直到藺淮之加了幾分力道将她按過去時,她才猛然意識到什麽。
“藺先生?”
溫嘉寧驚訝極了。
因為長相美豔、身段誘人,自長大後, 溫嘉寧遇到的觊觎和騷擾數不勝數。甚至是當初跟藺辰羲談的時候,無數回藺辰羲也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渴望。
這讓溫嘉寧在跟男性相處時,總會自然而然地升起防備。只是藺淮之在她心裏留下的坐懷不亂清心寡欲的印象太深刻了, 所以在藺淮之捏着她的後頸, 将她朝他懷裏按過去時, 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惶恐而是驚愕。
不過,像是一種本能, 不等腦子做出判斷, 身體已經自發地開始抗拒。溫嘉寧頭往後仰,與藺淮之的大手作出反向的抵抗。
大約是察覺到了她的抵觸, 藺淮之一下子就松了手。他深邃的黑眸靜靜地盯着溫嘉寧的眼睛看了幾秒, 然後輕聲笑了笑, 給剛剛差點越線的行為一個合理的解釋, 安撫受驚的她:“抱歉。逗你的, 你別怕。”
藺淮之神色自然, 眼底也沒有以往遇到的男人那樣露骨的貪婪,而且不需要她費力掙紮就輕易放開了她。溫嘉寧将信将疑地點點頭。
藺淮之看着溫嘉寧稍微松緩下來的姿态,暗暗自嘲反省了一下自己剛剛的行為。
他一直秉承紳士之儀,克己複禮。
雖然難得起了點想法,但也不至于因此做出勉強女人的事情。
眼前這位姑娘頭腦清醒得很,時刻不忘這只是協議婚姻,他們不能、也不該有夫妻之實。
——他也不應該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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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吧。”
藺淮之說完這兩個字,就背對着溫嘉寧躺了下去,兩人中間隔着很寬的位置,是一個極力讓溫嘉寧放心的距離。
溫嘉寧按滅了燈,也慢吞吞地躺下。
不知是她對藺淮之足夠信任,還是藺淮之這個人以及他的态度令人安心,總之溫嘉寧并沒有被這個插曲影響,一如既往地好眠,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
醒來的時候,藺淮之已經不在身側了。
屋內光線略微偏暗,大概是怕陽光擾了溫嘉寧的睡眠,藺淮之貼心地沒有拉開窗簾。
溫嘉寧起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推開窗戶。清涼的空氣和城市喧嚣的聲音迎面而來。
銀河裏小區處在市中心區地帶,屬于鬧中取靜,寸土寸金的地方。
溫嘉寧望着遠處在天穹下林立的高樓,視線再移到近處被晨光籠罩的優美園林,心裏是一種極為新鮮且充盈滿足的感受。這是屬于她的家,從此她也有了可以放心栖息的港灣。
帶着愉悅的心情洗漱、換衣,将自己收拾好走到餐廳。伴随着食物的香氣,廚房方向響起鍋碗瓢盆聲和輕言細語的談話聲。
是溫女士在做早餐,藺淮之在一旁幫忙。
溫嘉寧走到廚房門口時,藺淮之首先注意到了,扭過頭來看她,朝她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麽,溫嘉寧感覺自己在藺淮之的态度、表情、甚至眼神裏面,察覺到了一種若有似無的疏離。
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甚至可以追溯到他請她協議結婚之前的那種态度。
——看似溫和,實則客氣而生疏。
還不等她仔細分辨,溫女士也轉過身,笑吟吟地看着她:“寧寧醒了,刷牙了沒?準備吃早飯了。”
“嗯。”溫嘉寧按下心頭一瞬間閃過的奇怪想法,走過去幫忙将早餐端上餐桌。
藺淮之吃完早餐就去集團了。溫嘉寧下午才上班,藺淮之中午回來跟她們一起吃了午飯後,又開車送溫嘉寧去壹方星河。
他方方面面做得很到位,溫女士徹底放下心。溫嘉寧說要再陪溫女士兩天,溫女士也拒絕了,直接讓溫嘉寧下班後回藺家。
下午的時候,秦東來又約藺淮之談一些事情。
藺淮之對于秦東來最近特意找自己見面總有不好的心理預判。
果然,碰面坐下來正事沒聊多會兒,秦東來就開始了吐槽。
“我早就知道,越是表面看起來溫文無害的人,瘋起來時更加過分。”
藺淮之認為秦東來意有所指,甚至可以肯定是在內涵他。他沒吭聲,端起咖啡慢悠悠地喝着,等他繼續說。
“藺二,我突然發現你有點道貌岸然,簡直是禽獸不如啊。”秦東來語出驚人。
這形容詞一個比一個更嚴重了,藺淮之微微挑眉:“怎麽說?”
雖然他并不認為自己品性多麽高潔,但被人這樣說還是頭一回。
“你看看你吧,平日裏溫文爾雅,知書達禮,可實際上呢?居然幹出搶女人的事情來!”
藺淮之沒有想到秦東來至今仍對這件事耿耿于懷,而且他也不太想領這個“禽獸不如”的帽子,所以難得地開口為自己辯解了一下:“你在銀河裏開盤現場時看見她的那回,我早已跟她領了證。”
所以,他在先,不算是搶他的女人。
“啊?這樣嗎?”秦東來愣了一下。不過他倒也不是糾結這個,就算當初确實對溫嘉寧一眼驚豔,起了心思。但後來知道藺淮之跟溫嘉寧領證後,他早就打消念頭了。
“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如今只不過是心頭不太痛快,所以總想找藺淮之的不痛快。
所以他仍舊不依不饒:“那藺辰羲呢?我還是才知道這回事。你說你,不但搶了你兄弟看上的女人,甚至對方還是你侄子的女朋友……你這是人幹的事?”
溫嘉寧曾經是藺辰羲的女朋友這件事,秦東來還是從他小堂弟那裏剛剛知曉的。
藺辰羲跟藺淮之兩個人因為輩分和年齡的原因,原本各自的朋友夥伴都不同,只是圈子還是那個圈子。
雖然藺辰羲跟溫嘉寧談了三年,但他們大學不在海城,溫嘉寧畢業來海城也就幾個月,藺辰羲都還沒來得及将溫嘉寧帶入他的朋友圈子。
只有他玩得比較好的幾個朋友見過溫嘉寧,其中就包括秦東來的小堂弟。
秦東來說:“就算你是在他們分手後才趁虛而入的吧,可就那麽點時間,你們就已經感情深到直接領證了?”
藺淮之端着咖啡,神色自若:“有何不可?”
秦東來詫異地看着他:“不是吧?這不太像你的風格啊,就那麽點時間,愛上一個女人?”
藺淮之淡淡地道:“就不能一見鐘情?”
秦東來嗤笑:“一見鐘情?嘁——是見色起意吧!”
藺淮之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似乎有些出神,抿着唇,沒說話。
秦東來觑着他的神情,見他沒有反駁,頓時猶如醍醐灌頂,覺得自己悟出了什麽,得意地說:“藺二,原本以為你是聖人,現在看來,你也只不過是個俗人而已。”
藺淮之微微一笑,依然沒有吭聲。
晚上藺淮之照舊接溫嘉寧下班,帶她回藺宅。一切似乎沒變,但溫嘉寧卻敏銳地覺得哪裏有些微妙的變化了。
她知道,變化的是藺淮之看起來不動聲色,實際開始維持界線的态度。
其實她今天也仔細想過,跟這變化唯一能确定有關的,大概是昨晚她的沉默拒絕。
藺淮之會對她産生性趣,讓溫嘉寧頗感意外,但也不算太意外。
就算平日?璍裏表現得再清心寡欲,他終究也是個年輕的男人,也會有正常需求。
但溫嘉寧并不會自作多情地将需求和喜歡挂鈎。
她甚至意識到,對于男人來講,感情和需求好像是獨立的、不沖突的。就像藺辰羲,一邊對她表現出強烈渴望,一邊卻又跟藺欣妍暧昧不清。
所以,藺淮之對她産生了一點興趣,她也不認為他對自己有感情。
昨晚藺淮之說只是玩笑,是逗她的,溫嘉寧不确定是真是假,但她個人覺得那更像是一種試探。
藺淮之也确實紳士,她不同意,他就立即終止,并迅速劃清界限……
好像也是從這日之後,藺淮之變得溫和而疏離,時刻與溫嘉寧保持距離。
不過,不變地是,他依舊紳士而體貼。放假時,會陪溫嘉寧去銀河裏陪溫女士吃一頓飯,還陪她們逛街,但沒再在那裏留夜。
銀河裏和藺宅都在海城,溫女士倒也沒有覺得溫嘉寧他們一定要在這裏留夜的必要,所以溫女士并未覺得異常。
進入12月時,藺淮之開始變得忙碌,已經連續幾天都是司機來接溫嘉寧了。
溫嘉寧發現這好像也不算是藺淮之刻意為之,因為他這幾天回家确實都很晚,而且回來的時候臉上都帶着倦意。
這一日,溫嘉寧從書房裏到前廳來接水喝時,甚至還看到藺淮之直接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他身上的正裝未換,領帶未解,手肘抵着沙發扶手,撐着下颌側着頭,雙目微阖。筆記本電腦還開着,放在旁邊茶幾上。
溫嘉寧看見藺淮之微微皺起的眉頭和臉上浮起的疲倦,不忍喊醒他。只是天氣漸涼了,怕藺淮之凍着,溫嘉寧去他的卧室裏拿了一件毛毯出來,走到他身邊,給他蓋上。
她彎着腰,将毯子往他肩上搭,卻被不知什麽時候醒過來的男人猛地扣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