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手相(一更)
在石獅山上轉悠了大半個下午,山清水秀的景色和清新沁人的空氣讓舒青末徹底洗去了這一個月以來的疲憊。
盡管一路上沒能碰上野豬,但閻宗琅還是打到了兩只山雞,因此晚餐的形式也随之變成了燒烤。
每到周末,度假村便會人滿為患。大多都是附近市區的人,來石獅山玩個兩天一夜。
周六夜裏工作人員會在度假村的門口組織篝火表演,許多客人都會來湊個熱鬧。
不過舒青末和閻宗琅并沒有參加,他們住宿的小木屋位于度假村最裏面,也是整片區域海拔最高、視野最開闊的地方。
他們只用坐在小木屋門口,便能一邊享受安靜的環境,一邊俯瞰下方熱鬧的場景。
在小木屋旁用過晚餐之後,服務人員撤走了餐桌和燒烤架等一系列物品,陳秘書也帶着司機和保镖回到了各自的小木屋裏休息,小小的篝火旁邊很快就只剩下閻宗琅和舒青末兩人。
下方的大型篝火旁有歌手在表演,四周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原本舒青末和閻宗琅都在靜靜地聽歌手唱歌,結果舒青末一個噴嚏打破了這安谧的氛圍。
山裏早晚溫差大,剛才吃着燒烤時舒青末還沒注意,現在吃飽喝足後,他便隐隐覺得有些發冷。
“冷嗎?”閻宗琅從下方收起視線,看向舒青末問。
“還好。”舒青末用食指擦了擦鼻尖,肩膀縮得更緊,任誰看也不像是還好的樣子。
“要不進去?”閻宗琅提議道。
“沒關系,再看會兒吧。”舒青末看了眼時間,現在才八點多,就算回到小木屋中他也無事可做。
“那等我一下。”
閻宗琅說完之後起身回了一趟他的小木屋,等再出來時,他的手上赫然多了一件西裝外套。
他把西裝外套抖開,搭在了舒青末身上,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撲面而來,舒青末難為情地收了收下巴,小聲道:“謝謝。”
蓋上外套之後,舒青末的身上暖和了不少,但他的右手仍舊有些不适。
這些年來,舒青末的右手堪比晴雨表,如果頭天手掌隐隐作痛,那第二天必定降溫。特別是到了冬天,舒青末幾乎暖手袋不離手。
為了緩解不适,他在西裝外套下用左手按摩右手,西裝外套也随之一下一下地拱起,同時還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閻宗琅很快注意到了舒青末怪異的舉動,他看着西裝問:“手不舒服?”
那個位置只能是手在運動,舒青末沒法含糊過去,只好道:“嗯……天氣冷了會有點疼。”
閻宗琅朝舒青末攤開手掌,道:“手給我。”
舒青末不太喜歡把右手完整地暴露在別人面前,他沒有動,婉拒道:“不用。”
閻宗琅皺了皺眉,不容拒絕地沉聲道:“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舒青末磨磨蹭蹭地伸出右手,放在了閻宗琅的掌心之中。
閻宗琅的手掌很大,手指比舒青末的手指長出了一個指節,骨節分明卻并不幹瘦。他包裹住舒青末的右手輕輕按了按,問道:“這樣疼嗎?”
舒青末搖了搖頭,他只感到手背上傳來的溫暖順着皮膚到達了指尖,讓他整個人都不再感到寒冷。
閻宗琅就這麽用自己溫熱的大手包裹住着舒青末的手,兩人繼續看下方的表演。
腳邊半米多高的篝火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示意着柴火的充分燃燒。明明火勢和剛才并無變化,但舒青末卻總覺得瑩瑩的火光烤得他渾身發熱。
他抽了抽手,對閻宗琅道:“閻先生,我不冷了。”
閻宗琅并沒有松開,他轉過頭看着舒青末問:“你會看手相嗎?”
“手相?”舒青末搖了搖頭。他多少知道手掌中圓弧的那條線代表生命線,但其他的一概不知。
閻宗琅用拇指輕輕撥開舒青末蜷着的四指,在火光的照耀下,一條蜈蚣躍然出現在舒青末的手掌當中。
舒青末下意識地握了握拳,不想把那醜陋的手術疤痕展現在閻宗琅面前。
“能給我看看嗎?”閻宗琅停下動作問。
這句話的語氣很随意,舒青末相信只要他不同意,閻宗琅也不會強求。但最後他只是抿了抿嘴唇,還是緩緩松開了手指。
“你的手型很好。”閻宗琅将舒青末的四指合攏,“沒有閉不攏的指縫,你知道這代表什麽嗎?”
舒青末當然不知道,他按着商人的思維猜測道:“适合數錢嗎?”
閻宗琅笑道:“不是,代表你能守住財,財運不會從你的指縫中溜出去。”
舒青末這時候總算對“手相”一詞有了點實感,說到底不過是封建迷信。
他沒有忍住,勾起嘴角偷笑了一下,閻宗琅立馬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挑眉問:“笑什麽?”
“沒有。”舒青末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好像做生意的人都很迷信。”
舒青末是絕對不迷信的,他不相信鬼神的存在,如果他信,那他也不可能在母親去世後的屋子裏獨自生活。
不過話說回來,他倒沒有嘲諷閻宗琅的意思,他只是發現閻宗琅也有這樣一面,覺得很有趣。
“商人的迷信也分種類。”閻宗琅沒有介意舒青末的話,語氣平淡無波地說道,“像我,我就只撿聽好的聽,壞的一概不聽。”
舒青末見閻宗琅沒生氣,膽子大了一些,說道:“這是自我麻痹吧。”
“這叫心理安慰。”閻宗琅淡淡地瞥了舒青末一眼,接着繼續拿起舒青末的手,“我再看一看。”
這次閻宗琅看得極其仔細,把舒青末的每個指頭都看了一遍,包括左手。
由于室外光線不夠明亮,只能依靠篝火提供微弱的光線,閻宗琅離得近的時候,舒青末甚至有種閻宗琅會親吻他手心的錯覺。
好半晌後,閻宗琅總算松開舒青末的手,略微詫異地看着他道:“你的雙手竟然有十個鬥。”
舒青末不解:“什麽鬥?”
閻宗琅解釋道:“你的指紋如果是螺旋狀,能形成圓圈,那就叫鬥;與此相反,指紋呈流線狀,就叫簸箕。”
舒青末問道:“那有什麽含義嗎?”
“九鬥十鬥享清福。”閻宗琅道,“鬥越多,代表你命越好。我雙手有九個鬥,我的命已經很不錯了,沒想到你比我還多。”
舒青末攤開雙手,看着自己的指尖,只聽閻宗琅又道:“如果放到武俠小說裏,你這就叫……萬裏挑一,骨骼清奇。”
舒青末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聽到好話就立馬相信,他不太贊同地說道:“我的命算好嗎?”
作為一個私生子,舒青末的命确實不算好。但面對這個問題,閻宗琅仍舊可以自圓其說:“以後肯定會好。”
這就像所有迷信一樣,總能找到合理且無法反駁的解釋。
舒青末不置可否,他連一個舒亦晨都搞不定,也不知這算什麽命好。
這時,閻宗琅又說道:“十個鬥還有其他含義。”
舒青末只當聽故事,配合地看向閻宗琅。
“十個鬥的人會旺夫。”閻宗琅道,“因為命數夠強,所以會給另一半帶來好運。”
“旺……夫?”舒青末愣了愣,不知為何心裏堅定的唯物主義開始動搖。
“嗯。”閻宗琅的眸子在火光中閃過一抹深沉,他偏過身子靠向舒青末,慢條斯理地繼續道,“那些大富大貴的商人結婚都會看對方的命格,像你這麽強的旺夫運,絕對是搶手貨。”
“是嗎?”舒青末絲毫沒有意識到,那道叫做唯物主義的大牆已經徹底土崩瓦解。
“當然。所以你呢,很可能會有個不錯的結婚對象。”閻宗琅說到這裏,突然湊到舒青末耳邊,故意壓低聲音道,“剛才不是不信嗎?你就這麽希望自己旺夫?”
舒青末猛然驚醒,他的雙頰浮起不自然的紅暈,連忙辯解道:“我沒有信!”
閻宗琅笑着靠回了椅背上,一副樂到不行的樣子。
舒青末一臉懊惱,他就知道閻宗琅才不是什麽大善人,他這麽不給面子,閻宗琅竟然還會對他和顏悅色。
他忍不住強調道:“我真的沒有信!”
這話說出來就像此地無銀三百兩一樣。
閻宗琅還在旁邊笑,舒青末一下來了氣,他把西裝掀到一邊,悶悶不樂地說道:“我進去了。”
閻宗琅總算停了下來,他抓住舒青末的手腕,語氣裏還帶着笑意:“不逗你了。”
舒青末扭了扭手腕,把手抽回來,執拗地解釋道:“我剛才是為了配合你。”
這事要是不說清楚,那真的太丢臉了。
“好,配合我。”閻宗琅順着舒青末的話說,也不知是真認可了這個說法,還是單純給舒青末一個臺階下。
舒青末不吭聲了,耷拉個腦袋看着跳躍的篝火。
閻宗琅不忍心看他這麽垂頭喪氣的樣子,擡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道:“不跟你扯迷信了,你的手很好看。”
舒青末別扭地說道:“……一點也不好看。”
其實舒青末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在閻宗琅面前他總是有那麽多小情緒,甚至還會有那麽一點叛逆。
要是駱梓杭把他惹生氣,他頂多就是不理人,自己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
但是每次閻宗琅讓他不高興,他就忍不住賭氣,什麽都跟他對着幹。
“真的好看。”閻宗琅輕聲道,“美不美這種事不能只看外表,還要看內在。”
舒青末的手上有猙獰的手術疤痕,就算手型生得再好看,疤痕也會讓觀感大打折扣。
但如果抛開外觀,從內在出發,舒青末的手是工匠之手,他所掌握的手藝不是任何人都會。他能夠讓一幅破爛的畫重獲新生,成為藝術品,也的确就如閻宗琅所說,他雙手的內在足夠美。
舒青末聞言心裏稍微舒服了一些,他從篝火上收回視線,看向閻宗琅道:“如果我沒有這門手藝,我是不是也沒有機會跟你坐在這裏?”
“你明白就好。”閻宗琅沒有虛與委蛇地否定,“不要浪費你的才華。”
若是前陣子的舒青末,聽到這麽直白的回答或許還會覺得有些冷酷,但是現在的他已經越來越适應這樣的交流方式。
“閻先生,你說這話是站在哪個立場?”舒青末問道,“是人生前輩勸告後輩,還是合作共贏的立場?”
閻宗琅挑了挑眉,不答反問:“你希望是哪個?”
舒青末想了想,遠遠地看着下方熱鬧的人群,淡然地說道:“不重要,反正我不會浪費我的才華。”
“嗯。”閻宗琅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眼角也微微彎起,跳躍的火光在他眼裏映照出欣賞的神情。這時,他突然道:“我剛才沒有糊弄你。”
“什麽?”舒青末收起視線問。
“你的手相,”閻宗琅道,“是真的旺夫。”
怎麽又提這個。
舒青末還是感到害臊,他皺了皺眉,掀開西裝扔下一句“我進去了”,這次不再給閻宗琅抓住他的機會,直接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中。
閻宗琅看着舒青末離開的背影,輕聲笑道:“小朋友脾氣真大。”
潛臺詞:小朋友真好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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