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遲向東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沒有老花眼。那确實是一輛警車啊!
村子裏道路狹窄,別說警車了,正常的車輛都是開不進去的。所以一般有小車來了,都是停在村口的大路邊上。
遲向東連忙往前小跑了兩步,餘琴瞧見了,激動不已的上前迎上遲向東:“太好了,咱建國回來了!人家張警官特地送過來的!可真是青天大老爺啊!”餘琴說着話,還有些哽咽。
嗅了嗅鼻子,餘琴壓低聲音,湊到遲向東耳邊悄悄說道:“那孔曉雨肚子裏的娃兒,不是咱兒子的!”
“當真?!”遲向東/突然有些不敢相信。不是說兒子自己承認了嘛!怎麽突然來了這麽個大反轉?!
餘琴擦擦眼角的淚花,“具體的我還沒問,剛剛讓建國回去洗澡休息了。咱丹丹正好張警官說話,你去瞧瞧。”
遲向東哎了聲,便往張海洋那頭走去。一邊走,一邊将手放在自己身上擦了好幾遍。
張海洋原本正和遲丹丹說着話,突然就瞧見遲向東激動的往自己這頭走來。連忙迎上前說道:“嬸子都跟你說過了吧?”
遲向東一邊和張海洋握着手,一邊說道:“說了說了,真是感謝政/府,感謝組織,感謝我們偉大的祖國啊!可真是為我們做主啊!”
張海洋笑笑:“還是得感謝你們自己教出一個好閨女吧!”說罷,看了眼還在邊上的遲丹丹,眼角含笑,滿是欣賞。
此時的遲丹丹已經走到餘琴身邊,給餘琴擦了擦淚,又摟着她安慰了好一會兒。全然不知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遲向東聽得一頭霧水,這跟丹丹有啥關系。
張海洋笑着将他拉到一邊道,“支書啊,咱別的先不說。建國那方面的教育,可是沒大做好啊!這個,可就是你這當父親的責任了!”
遲向東摸摸腦袋,有些沒聽明白。
張海洋便笑着跟他說起了這件案子的來龍去脈。
因為有了遲丹丹所說的“親子鑒定”,所以張海洋和幾個同事還特地跑到鎮醫院和縣醫院,找相關的生殖科遺傳科的專家進行咨詢。得到一些模糊的相關知識後,便用這些有限的知識去找孔曉雨談話。
但是孔曉雨态度十分堅硬,一口咬定就是遲建國的孩子。
之後張海洋和同事又一起對于懷孕事件進行複盤,從時間地點,以及兩人的親密度來調查。發現孔曉雨和遲建國說的話,根本對不上號。
最後,大家發現,遲建國和孔曉雨兩人只有親密行為,而沒有性/行為。
既然沒有性行為,那孩子根本不可能是遲建國的。
之後,張海洋再一次用“親子鑒定”來跟孔曉雨做深入交流,告訴她現在國家是有這個技術的。萬一到時候孩子出生後,查出來遲建國并不是孩子的父親,到時候整個孔家都要跟着倒黴。特別是她的那兩個弟弟,參軍、工作、找對象,全都會有影響。
張海洋眉頭深鎖:“孔家好不容易才有了現在這個局面,孔曉雨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了這份工作。她應該知道珍惜才對。”
這事兒太涉及隐私,聽得遲向東老臉通紅。
抹抹臉上的汗,遲向東說道:“可她肚子裏的娃到底是誰的?”
張海洋沉吟半刻:“叔,這事兒可是人家姑娘家的隐私,您就別問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孔曉雨也是受害者。壞人肯定會受到懲罰的,您只要看結果就成!”
遲向東點點頭,自然不敢再問。
張海洋再一次跟遲向東握了握手,說道:“支書啊,這事兒可是涉及隐私的事兒。還希望您能跟知情人都打聲招呼,一定要保密!”
遲向東點頭回道:“一定一定,我一定讓他們都閉緊嘴巴。”說罷,無奈一笑,“說句不怕您見笑的,我都親自上孔家提過親,村裏好些人都知道。那孔家丫頭的事兒要是真傳開了,我們遲家也抹不開面兒。所以……就算您不讓我保密,我為了我們家這張老臉,也得閉嘴!”
張海洋笑笑:“成,您心裏有數就成!”說罷,又随口問了句他去哪裏的,怎麽感覺神色很是疲累。
遲向東想到剛剛在鎮長辦公室跟幾個鎮領導彙報的事兒,估摸着這事兒很快就會分派到他們派出所,便也不再隐瞞。将之前的事兒跟張海洋說了個大概。
并且,還将盧家的情況也跟張海洋說了一遍。
張海洋蹙眉,問道:“那天那個高個子的,就是盧勇?!”
遲向東點點頭:“可不是麽,苦孩子!”
張海洋将腦袋上的帽子摘下,擦擦頭上的汗,又問道:“那他是盧一平和秦亞男什麽人?”
遲向東/突然一臉震驚:“你咋知道他爹媽的名字?!”
張海洋一拍大腿:“真的是他?!昨兒個在醫院我就瞧着眼熟,沒敢認!沒想到,還真是這孩子!”
遲向東好奇:“瞧着你這歲數,也不大啊。咋還管他叫孩子呢?!”
張海洋高興的眼圈都紅了:“哎,我,我,我這不是太激動了麽!您別見怪!”說罷,便将自己和盧一平秦亞男的事兒,跟遲向東說了。
原來之前張海洋剛進派出所的時候,盧一平就是他師傅,秦亞男就是他師娘。他一直跟着盧一平學習各種辦案技巧,師傅師娘也都對他很好。
後來師傅師娘出了事,他那幾天正好又被外派在了外地辦一個棘手的案子,根本趕不回來。等他回溪河鎮的時候,老盧家的喪事早已經辦完了。
之後他也曾經偷偷的給盧偉盧健塞過錢,讓他們交學費。也偷偷的去師傅師娘的墳頭去祭拜過,但都無法彌補心中的愧疚。
于他而言,失去了師傅師娘,好像失去了工作的意義。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無法從這種傷痛和愧疚中走出來。
那會的他甚至想改行做醫生。他天真的以為,只要醫術夠高明,就可以挽回師傅師娘的生命。
後來還是派出所的老所長點醒了他,讓他做一個好警察,這樣才不辜負師傅師娘對他的期望。師傅師娘在天上看到他這麽努力,才能放心。
張海洋抹了把臉,将眼角的一些碎淚花給抹去:“支書,說真的,盧偉盧健我都見過,就他們這老大我沒見過。沒想到這孩子受了這麽大委屈……”
遲向東也沒想到,這張海洋居然和盧家居然還有這麽一段淵源。頓時說道:“你師父師娘知道你這麽念舊,一定會感動的。”
餘琴在邊上并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只是瞧着他們聊得這麽起勁,便走上前提議說道:“張警官要不去家裏坐坐吧!我晚上也炒幾個小菜給你嘗嘗!”
張海洋原本是不願意的,但遲向東說要喊盧勇過來作陪,張海洋便點頭答應了。
遲丹丹還有些詫異,那盧勇什麽天大的面子,居然能讓張海洋願意去家裏吃飯。
等盧勇帶着幾個弟弟妹妹一起到遲家的時候,看着張海洋和盧偉盧健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時候,才明白這裏頭的事兒。
在竈房裏,遲丹丹一邊幫着餘琴準備晚飯,一邊透着竈房的大窗戶往外望。就瞧着盧偉盧健哭的都跟淚人似的,盧曼也頻頻抹眼淚。
然而盧勇好似一個外人一般,立在邊上,不言不語。好似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遲丹丹實在記不得書裏有過這麽一段故事了。不過再轉頭想想,這對于盧家的孩子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啊。
張海洋年紀輕輕,已經能夠獨當一面辦案了,很顯然前途無量。有這麽一個人幫襯,盧家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只不過……看着盧勇的那張臭臉……
遲丹丹搖了搖頭。
大佬的心思總是難以揣摩的。
餘琴正在低頭清理魚,原本想讓丹丹給她遞個東西,突然瞧見她正目不轉睛的看着窗外的盧勇。不免笑道:“後悔還來得及。”
遲丹丹腦子突然塞住了,不明就裏:“啊?後悔啥?”
餘琴洗了洗手,又順帶洗了洗魚,将魚肚子裏的東西都翻了出來,仔仔細細的清洗着。
看着窗外院子裏的盧勇,說道:“我瞧着小勇就不錯。既然你跟那二流子也沒可能了,倒不如咱就別退婚了吧!這樣你爺爺也高興,我和你爹也樂呵!小勇肯定沒意見的!”
遲丹丹:……
餘琴:“小勇家現在是差了點,但小勇人品好,咱又知根知底的,我跟你爹對他都是一百個放心!加上現在他可是家裏的頂梁柱,你嫁過去之後也沒有啥婆媳問題。一家你獨大,他那幾個弟弟妹妹都是好相處的乖孩子,都是我跟你爹看着長大的。多好啊!”
遲丹丹看着餘琴渴望的眼神,抿了抿唇:“之前我已經跟盧勇說好退婚的事兒了,現在再去說不退婚?!媽,您不是讓我打臉麽。”
餘琴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多大點事兒啊!實在不行,讓你爹去跟他說!”說罷,還半開玩笑的說道,“你爹那張老臉,不怕!”
遲丹丹還想說些什麽,只聽着外頭的遲向東催飯了:“好了沒啊?還要多久啊!別叫客人等急了啊!”
兩人只好就此中斷談話,趕緊忙活手裏頭的事情。
這年代的竈房沒有任何現代設備,全都是靠着稻草燒火,風箱催火。大鍋煮菜,大鍋煮飯。真別說,這滋味确實比後世那些家用電器燒出來的好吃。但最大的弊端就是速度很慢,且制作過程很繁瑣。
遲丹丹一個人住的久了,正常的一些生活常識還是有的。
所以看着餘琴做過幾次飯,她也大約知道該怎麽做了。反正主廚也不是她,她打打下手就成。
餘琴炒了兩個素菜,剛準備做魚,突然瞧着盧勇突然進了竈房。撸着袖子說道:“嬸兒,我來幫幫忙吧!”
餘琴瞧着盧勇,臉上就止不住的笑意:“哪兒需要用到你啊!趕緊出去坐着吧,我們來就成!”
盧勇抿抿唇,堅持道:“嬸兒,您別把我當外人!”
餘琴一聽這話,頓時覺得這句話不簡單。
今兒大兒子無罪回家,“小女婿”又上杆子上門幫忙做飯。餘琴心裏頭高興的不行,連連說了好幾聲“好”。直接摘下圍裙,塞到閨女的手裏便笑着出去了。一邊走一邊說道:“我也享享福,你們小兩口忙吧!不急!”
說的遲丹丹無奈的直搖頭,只能看向盧勇道:“別多想,我媽不是那個意思。”
盧勇看着遲丹丹,稍稍歪了歪頭:“那你呢?你什麽意思?”
遲丹丹不想接茬,直接将圍裙丢給他:“你有意思麽?”
盧勇摸摸鼻子,突然心內發笑。将揉成一團亂的圍裙展開,遞給遲丹丹:“幫我系上吧!”說着話,也不等遲丹丹反應,便直接上手拿起了剛剛餘琴清洗好的魚。
他這手上都沾了魚腥了,也沒辦法了。
遲丹丹無法,也只能硬着頭皮給他系圍裙。
在原書中,男主盧勇就是靠着一手中餐好廚藝打開了自己困頓的局面,從給別人打工到自己開飯店,開分店,直到将自己的連鎖企業開遍全球。從而坐上了首富的寶座。
所以遲丹丹相信,即便他現在還沒有去任何飯館打過工,做飯水平肯定也不會差的。
遲丹丹站在她身後,發頂幾乎只到他肩膀的位置。将圍裙的兩根袋子從他的腰間穿過,扣在後腰處。
盧勇身子稍稍一直,遲丹丹的臉就碰到了他的後背。
真別說,跟一堵牆似的,結實的不得了!
遲丹丹摸摸自己被撞紅的鼻頭,很是不滿。
盧勇嘴角帶笑,讓她坐在邊上等着就行。
遲丹丹本想出去等,但又怕竈房裏的油鹽醬醋他找不到。只能自己找了張小板凳,又出去拿了把大蒲扇。坐在凳子上,一邊扇扇子,一邊看他做飯。
說是要立秋了,可這天還是熱的讓人每天都汗涔涔的。好在還有把扇子能刮刮風,不然真是要熱死。
盧勇瞧見她這幅歲月靜好的模樣,突然間覺得,人世間最美好的時光,也莫過于此了吧。
遲丹丹看到盧勇,突然想起了他那三畝水稻田。反正坐這閑着也是閑着,便一邊搖着扇子,一邊問他。
扇子搖出來的微風,将遲丹丹額前的碎發吹的忽高忽低,缥缈又美好。看的盧勇喉嚨眼都有些發脹,清了清嗓子才說道:“這麽急?”
遲丹丹一邊打量着未來首富在土壘的竈臺上做飯,一邊說道:“也不是特別急,怕你忘了。”
真別說,盧勇這麽高個字還真不是白長的。就這大長腿,從圍裙下露出來,還怪好看的。
盧勇“嗯”了聲,一邊拿出之前遲丹丹洗好的蔥姜蒜,一邊說道:“這幾天我抓抓緊,好了告訴你。”
蔥切段,姜切片,蒜拍散。在油鍋中倒入油後,盧勇大步一跨,就坐進竈膛門口,開始點火,拉風箱。
大高個坐在小小的竈膛前,怎麽看都覺得憋屈又滑稽。不過他好似已經習慣了,什麽時候該彎腰,什麽時候該屈腿,有什麽時候該低,沒有做錯一件。
熟悉的就好像自己家一樣。
看着竈膛的火旺了起來,盧勇再次起身,捏住剛剛洗幹淨的魚尾巴,就這麽順着鍋邊,慢慢放進油鍋裏煎炸。
他的那只手像是不怕熱一般,就這麽不停的将魚翻過來又翻過去,直到炸得魚兩面金黃,這才再一次的拎了上來。
遲丹丹以前看超市無聊的時候,也看過一些美食節目,知道有一些大廚确實有這個本事。可這盧勇年紀輕輕,怎麽會有這個能耐?
果然有些天分是天生的。
遲丹丹咂咂嘴,眼前這人,可不就是天生做廚子的料麽!
這邊的魚剛拎上來,盧勇就着熱油鍋,就将剛剛切好的蔥姜蒜全都放進鍋裏煸炒。又扯了一些幹辣椒,又放了些白糖,瞧着油的顏色變深了,這才将剛剛炸的兩面金黃的魚再次放進油鍋中煸炒。
這次倒是沒有用手,而是用了鍋鏟,不停的翻着魚。順勢又加了點醬油進去,繼續翻炒。
瞧着煸炒的差不多了,魚也上色了。盧勇這才倒了些開水進鍋裏,等着水沸騰後,便又去竈膛那将火調小。用大鍋鏟小心翼翼的将湯汁不停的往魚身上淋着,一遍又一遍。
沒一會兒,魚香味便出來了。
遲丹丹不禁咽了口口水。
遲家雖說家庭并不貧困,但也算不上富裕。平時吃東西也很節省,別說那油了,就連調味品都舍不得放多。
今天盧勇紅燒了這份紅燒魚,可是吊足了大家的味蕾。
遲丹丹嗅了嗅鼻子,真是恨不得趕緊嘗一口!
瞧着差不多了,盧勇又将邊上洗好的茄子切成小段,放另一邊的煮飯鍋上開始焖着。
手裏就像變戲法似的,又拿出一個小碗。在裏面倒入一些調料,蔥姜蒜,辣椒,醬油,醋等。看的遲丹丹眼花缭亂的,可聞着卻又很香甜。
遲丹丹不免再次舔舔唇:“這些個玩意兒你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盧勇一邊不斷的攪拌着,一邊說道:“我爺爺。”
遲丹丹有些驚訝:“盧爺爺還有這手藝呢啊?以前怎麽沒聽說?”
盧勇深深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遲丹丹蹙眉:“怎麽了?”
盧勇面色不改,繼續手上的動作,說道:“沒什麽,只是覺得你好多事情好像真的都不記得了。”
遲丹丹:……
遲丹丹自嘲般笑笑,拍拍自己腦袋:“可不是咋的,落水以後,忘了好多呢!”頓了頓,又看向他,“那你給我補補課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