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待明日與嗣衣重新商議一番。”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徹底。得罪了薩克爾部的後果,他會做好萬全準備!
琳琅微眯着雙眼,掩不住身上那股濃濃的危險氣息。
14、游說
“你說什麽?”白辭顯然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從賀顯口中聽見的消息:“你再說一次?”
賀顯一臉無奈,他這個中間人還真不好當。一邊是王命不可違,一邊又是如今當紅的禦醫監政兼文史大夫。這兩頭都得罪不得,卻不得不去硬着頭皮跑這一遭。
“白大人,您別激動,王上有王上的想法。”
“他能有什麽想法?”白辭氣得不輕。他花了整整五個時辰救回來的人,現在就因為那琳琅瑜邪的一句話,就要往死裏送?“他若要人死,何必前來找我救!我白辭的醫術就那麽廉價?就任由他随便使喚?”
哎,想不到白辭平日裏那麽溫吞的性子,竟然也會發這麽大的脾氣。看來這次的事,還真不好解決。
“白大人。其實,王上也不是想把人往死裏送,你瞧當日他着急的模樣,哪裏會是裝出來的。”
“我可沒看見他那日有半分着急了。我只聽見了今日賀大人你來我這,跟我說:我們的王決定按照律法辦事,要對我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人施以鞭刑!”白辭冷冷地笑起來:“你們這些人,就知道謀害人性命,又豈會知道救人命的辛苦?那日之事我也已略有耳聞,這對錯是非,你我明眼人不說瞎話。我若只是個禦醫監政,那便也罷。王上愛怎樣便怎樣。只可惜賀大人和王上似乎都忘了,我還身兼了文史大夫這麽個職位。”
若王上真忘了,那也不必讓自己走上這麽一趟,說服眼前之人了。
賀顯頭疼地按了按額角。
文史大夫乃世行谏言之責,王上必須借鑒。而當初請白辭出世入朝之時,王上為表誠意,将一直空懸的此一官位授予白辭。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情況,當初的王上又如何能想到?真乃世事無常啊……
“大人,你來我北國朝中也已幾個年頭,朝中局勢你也看得明白。一些話,賀顯在此就直說了。”賀顯收起笑容,面容有些肅然:“大人可曾想過,那清妃嚣張跋扈如此之甚,但為何王上遲遲不對其論處之?并非王上不想,而是還不到時機。大人又是否想過,清妃已經盯上了遠之,那麽遠之在這宮中便是步步為營。他乃是海青送來的人,王上雖有私心,卻無法時刻命人保護。何況清妃手段狠辣,也頗有頭腦,她想對付的人,便是處心積慮也一定會除去。”
白辭想到關于清妃的那些傳聞,不禁蹙眉。賀顯說得并沒有錯,那清妃的确是會幹出些事的人,畢竟,她的父親有權有勢,連琳琅瑜邪也要忌憚三分。
“這一次,王上是下了決心要對付清妃,雖然還殺不得她,但也要讓她離開這都城。”
“你的意思是……”
“前幾日的事,清妃有錯在先,若非她太過分
也不會激得遠之動手。況且,遠之也沒有沖着她來。但是這事既已發生,想必不久就會傳入濟魯特耳中。王上想要先發制人,所以才出此下策,也好一石二鳥。”
提及那濟魯特,連白辭都有些憂心之色。賀顯心思慎密,自是一眼就能瞧出。心中稍稍放松,看來他的勸說是有效果了,于是再接再厲。
“王上雖然要罰遠之,但同樣也不會饒了清妃。按着北國律法,清妃的罪責說大不大,說小自然也可以讓它不小。”賀顯将昨夜,他、裴相與王上三人磋商的計劃逐一告知白辭。
待白辭聽完之後,并未發表任何意見。他的臉上雖然還有不悅,但顯然較之剛才已經轉好許多。
賀顯也不敢再多加追問,只能等着白辭自己說出最後的決定。要知道,這個計劃中最關鍵的人物就是白辭。若沒有白辭的妙手回春,那可是真要出人命的。
“即是你們已商議好的事,又何須多來詢問我。”白辭背過身去,走向自己的藥櫃,開始着手整理起藥材。“你回去吧。”
“白大人……”
“行了。王上的意思我明白了,若王上真要這麽做,那麽微臣也只能盡力而已。”白辭手中的動作一緩,複又繼續。“只不過,此時并非毫無風險,只能聽天由命。你且替我向王上讨個答案:若白辭真失手了,又如何?”
“這個答案,王上早就說過了。”沒想到白辭還真說出了王上猜想的話。賀顯一想到王上說那話時的表情,心裏就有些發寒。
“噢?那麽答案呢?”
“王上只說了一句:此子若死,滿盤皆輸。”
白辭一愣,随即大笑起來,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轉身将手中的東西遞給賀顯:“每日一帖,晚膳後。讓王上切記,沖動誤事,小不忍則亂大謀。”
“什麽意思?”
白辭微一挑眉。看來,賀顯此人倒也是有不行的地方。“沒什麽,你就這麽對王上說便是。”随意的揮了揮手,打發人的意思很明顯。
賀顯有些莫名其妙,盯着手中的藥看了一會兒。
“賀大人還有事?”
“不,沒事了。”賀顯回神,忙賠笑道:“那麽白大人便是答應王上這麽做了。之後,還有勞白大人費心。”
“不必多說,我白辭既然答應的事,便不會反悔。”
“如此,在下便不叨擾了。”對白辭,賀顯心裏總有說不出的忌憚。該說的他對行醫者,心裏總有疙瘩。
他自小體弱多病,吃足了苦頭,直到十歲那年爹爹請來江湖名醫才有所好轉。但在此之前的那些經歷,當真是不談也罷。
白辭已是懶得再說,直接背對着對方揮了揮手,便埋首于藥材之中。
将白辭的所給藥交予琳琅瑜邪,将剛才與白辭
所談結果一一告知。說到最後那句,賀顯發現自家王上的面色竟然變得有些古怪。
“王上,這究竟何解?”他一路上沒消停過,一直在想白辭那話的意思,然而卻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今見琳琅王的臉色有變,一個沒忍住便問出了口。
琳琅輕描淡寫的一瞥,将賀顯接下來的話堵在了嘴裏。
“做好你的分內事,這幾日上朝,那些人已經蠢蠢欲動,想必是就要發難了。”琳琅将藥小心的收入懷中。
“那些人!”提及那些濟魯特的黨羽,賀顯便沉不住了:“我北國律法規定,朝堂之上不議後宮之事,那些人若是提了,便是明知故犯。”
“你以為那些人會在乎?他們有濟魯特撐腰,這些年來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不少,還怕這一回?忍了幾日,想必也是那老賊在聽清妃哭訴,想着對策來為難本王吧。”
“王上放心,他們若是在早朝上提了,自是會有人站出來反駁的。”這北國,還不到他們獨大的地步。他們琳琅王有如今的地位,是靠着鐵騎刀劍打出的天下,雖如今幾位大将軍都在邊關駐守不在朝內,但這個北國還有誰比得上王上的威嚴?而他有了王上這個後臺撐着,也不怕得罪人。
“賀大人可不要因此掉以輕心哦。”
賀顯詫異的看向來人,能這麽大搖大擺不受阻的進入禦書房,想必北國朝堂之中除了裴嗣衣再無他人。
“裴相大人。”賀顯拱手一禮。
“何須這麽多禮,這裏又沒有外人。”裴嗣衣鳳眼一轉,瞥向琳琅瑜邪:“王上,你說是不是?”
“哼。”琳琅瑜邪不冷不熱地應了聲。
“看來,王上對臣還沒有消氣。”不過是沒有告訴他私下去見了次遠之而已,對方就這麽記恨。哎,看來他們的王上是無藥可救了。
“廢話少說,本王該是吩咐人通知你需要去辦的事,難道你那麽快就辦完了?”
“哪裏。”那些個事,如果能這麽輕易就辦完,琳琅瑜邪可不會便宜自己去幹。“臣本是要去的,只不過半途遇到小薩子,得了個好消息。想着王上聽了必定歡喜,才專程折來此處……”
這頭話剛說完,那頭人已不見了蹤影。
裴嗣衣摸了摸鼻子,小聲道:“跑得還真快。”
“裴相,王上這是去遠之那?遠之醒了?”
“賀大人沒事了吧?”裴嗣衣淺笑着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沒事了。”他還能有什麽事?該辦的都辦完了。
“既然無事,那可否陪在下走一趟清風樓?”
裴相開口,賀顯自覺難以推卻,于是點頭答應。
15、轉醒
琳琅瑜邪往聶遠之所住的院子走,一路上也不知道直接無視了多少太監宮女的問安,直到距離院子幾步之遙時才猛然停住。他站在院子外頭調整了下呼吸,低頭理了理微皺的袖子,這才穩步走進院子。
被派駐院中留守的侍衛們見到來人,立刻恭敬的想要行禮,卻被琳琅擡手制止。伸手招來一名侍衛,壓低了嗓音問:“他醒了?”
那侍衛不敢怠慢地恭敬回答:“聶大人已經醒了。”
“可有人端來吃的?”
“尚未。”
“你去命人準備些清淡的飯菜來。”
“是。”
見侍衛領命離去,琳琅停在門外又思索了下,又對另一位侍衛道:“你先守到院子外頭去吧。”
“是。”
推門進了屋裏,看見床榻上那人正歪歪斜斜的靠着床梁,臉色比第一次見到的還要蒼白些,此時聽見自己進門的聲音,才緩緩側過臉來。
四目相對,一時間琳琅喉嚨中仿佛被卡着根刺,半響說不出話來。倒是聶遠之并無詫異,而是淡淡沖着琳琅瑜邪一點頭。
“咳咳。”琳琅擡手掩唇一咳,随後走近床榻邊。“什麽時候醒的?”
“不久。”聲音是沙啞幹澀的,由于祭日幾夜未曾開口的關系。見琳琅在他身邊空出的榻上坐下,遠之僅是眉頭幾不可見的輕輕一蹙,便恢複淡然。
“本王被白辭訓誡了。”
琳琅突來之語讓聶遠之錯愣,“白大人……”
“別看白辭這人平日溫文爾雅的,牛脾氣上來可是十個人都拉不回來。這次他認定了是我沒照料好你,徒惹事端。”
“這哪裏能怪你。”被琳琅誇張的語氣引出無奈的笑,或許是身子還無力的關系,連心思都變得簡單了。
琳琅緊抿的唇微微勾起弧度,他不點破,卻是感受到了聶遠之對自己的語氣變化。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放下君臣芥蒂,忘了上下之分。單一個“你”字,就夠讓琳琅高興。
“也是怪我。”他這話發自肺腑,如果不是清妃挑釁,哪裏會讓眼前人傷成這樣:“下次別再沖動了,即便是要護着人,也不能完全舍了自己。”
提到護着人,聶遠之想到自己失去意識之後,不知道小薩子怎麽樣了。先前他醒來就發現,門外守了人,屋子裏也格外安靜,只有藥香的氣味,卻不見熟悉的人。
“小薩子怎麽樣了?”
聶遠之剛提到這個名字,就見琳琅的臉色微變。連帶的自覺也不由皺攏眉心:
“你不會是罰了他?”
“他不該罰嗎?”琳琅聲音雖輕,卻有些強硬:“不能護着主子的奴才,不是好奴才。那小子跟在我身邊時間也不短,讓他跟着你,便是想他機靈點,能護着你些。而且他過去是我身邊的人,怎麽着別人還能知道些。”最後這一句琳琅沒說得太明白,但想必聰明如遠之,該是能想到。
明眼人看到王上身邊的人跟着另一個人,定然也知道不該招惹那人了。只可惜清妃早已嚣張慣了,連裴嗣衣都不放在眼裏的人,哪裏還會去在乎一個過去跟在王上身邊的小奴才。
“你不該怪他,他無權無勢,能替我在那娘娘面前說句話不容易。”這個是需要一定勇氣的,而小薩子當日的所作所為,足以讓聶遠之也挺身相護。“王上可否聽遠之一個請求,小薩子不過是個孩子,請你放過他。”
他是不知道琳琅瑜邪會怎麽處罰小薩子,只希望他不要太過苛刻了。
“你為了他來求我?”琳琅只覺得突然被點燃了妒火。
這個男子是即便被自己壓在身下肆意糟蹋也不會求饒半分的,現在卻為了另一個跟着他不多久的小奴才來求自己?
“若我不答應呢?”
聶遠之豈會感覺不到琳琅瑜邪話語中的危險,倘若是在一月之前,他初來北國之時,或許還能佯裝不知,無視琳琅瑜邪的這份情緒變化。
然而,如今的他聽了太多人說,不經意間,他開始注意琳琅的一舉一動,開始為琳琅所說的話自動衍生出太多心思。
他不想承認自己與過去有什麽不同,然而他的确在變,在被周遭的環境驅使,在與周遭人一次次的交談中改變。
就如同此刻,他聽到琳琅瑜邪口中說出的這個問題,卻沒有半點反骨生出。反而奇怪的,心裏有些莫名的騷動。
他不願去想琳琅瑜邪為何會有這種情緒上的變化,就在自己替小薩子理所當然求情的前後。直覺得,這個答案并不會讓自己高興。
“王上若是不答應,那臣又能如何。”
“你!”
琳琅一怒,擡手一把抓住聶遠之是手腕,卻硬是在胸口幾個起伏間将怒氣壓了下去。
他不能忘了白辭的話。
“罷了!”他松了手上的勁道,卻沒有放手,反是将人一把拽入懷中。“小薩子沒事,他得罪了清妃,在這件事尚未解決之前,我命人将他安置在另一個安全的地方。”
這件事尚未解決?看來那清妃的确是有些來頭。能讓琳琅瑜
邪這樣一個人都有些頭疼的麻煩,怎麽也該是能左右北國之人。
“那清妃是何來歷?”這也是第一次,聶遠之主動問起北國宮中之事。
“清妃的父親乃是濟魯特,是薩克爾部的大長老。”琳琅瑜邪沒有半死猶豫,也不想對遠之有任何隐瞞。
“所以,王上娶了大長老的女兒,是為了鞏固北國內部,穩定朝政?”可是依着琳琅瑜邪的作風,若只是為此,還不足以讓他想要娶個那樣的女人回來擺上高位。“還是說……”遠之突然想到了之前與小薩子無意中談及的話題。
“還是說什麽?遠之不妨直說。”能這麽抱着遠之談北國的事,似乎讓琳琅心情轉好了許多,剛才的怒氣也瞬間煙消雲散了。
聶遠之難得沒有拒絕琳琅,或許這次琳琅及時出現相救之故,又或許是骨子裏一再的反抗終究是讓他乏了。念及在那日宴會鬧劇之後琳琅對自己的轉變,今日從鬼門關那頭轉了圈回來的遠之,真的不想再多費心思去抗拒。
于是,稍稍在琳琅懷裏挪了個舒服的姿勢,接着道:“北國的以西洛克夏嶺為劃分,國土至今也才到此。這些年王上致力于朝政,發展畜牧,尋找合适的土地開發務農,開放各城商貿,不就是為拿下那片土地作準備嗎?如今的北國,還不算完整的北國,你說是嗎王上?”
“哈哈哈哈……不愧是本王的聶将軍。”
這句話突然就刺痛了聶遠之的心口,讓聶遠之僵直在琳琅懷中。琳琅自然是感覺到了,卻是不容他逃避地擡起他的下颚,一手将人更緊地圈住。
“你知道逃避是沒有用的。我早說過,你如今在此,我便不會再讓你回到海青。”言罷,落下蠻橫霸道吻。
16、戲弄
不能再回到海清嗎?
聶遠之木然地承受着琳琅瑜邪施予的壓力,心中有絲凄然。自從他來到北國起,就知道自己回不去。若問他是否想回去,這個答案竟然也變得不那麽肯定。
人的堅持終究是有限的,受環境影響,受人所影響。如今的他覺得,昔日在海清的那些往事,比起初到北國時,在腦中的印象又淡了幾分。
想要在乎的人不在乎自己,而自己從未想過要去在乎的人,卻對自己如此執着。真不知是喜事悲。
“遠之,你又走神了。”總是這樣,明明被自己吻着,或許內心是厭惡的,卻不流露出絲毫的情緒。不反抗,默默地承受。
“王上生氣了?”
沒想到聶遠之會這麽,琳琅倒是一愣。有時候,他真的很難懂聶遠之的心思:“若我說生氣了,想必你也不會在意。”
“王上真是愛說實話。”遠之淺淺笑了起來,他微微掙脫琳琅的桎梏,拉開些微的距離。“王上,我并沒有想過要回去。”遠之推了推琳琅,自己則重新靠回床頭,他看着琳琅微微蹙起的眉,竟然能明白他心中的疑惑。“王上喜歡我哪裏呢?”不過他卻故意沒有說明白。
若真如裴嗣衣與白辭所言,那麽以琳琅對自己的了解,即便自己不說,他也該明白才是。
“左一句‘王上’又一句‘王上’,你倒不嫌煩。” 想到之前白辭給到藥還沒有讓遠之服下,琳琅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水,将藥遞給他。
“那王上想我怎麽稱呼?若我直呼你的名字,即便王上不怪我,怕也是有人會怪我。”
琳琅一撇嘴,“這裏有其他人嗎?又不是沒叫過。”
聶遠之怔愣,倒是不知琳琅口中所說的意思。
琳琅見他那般表情,又覺得自己占了上風,挑眉道:“聶遠之,本王此刻說的話,你可要聽好了。”伸手捧住對方的臉,琳琅突然正色道:“本王是喜歡你,不過若要問我喜歡你哪裏,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你自己去發現,本王不能告訴你。”
說完,琳琅突然起身退離床沿。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床榻上的聶遠之,恢複了往常般态度神色:“關于清妃一事,還不算徹底完事。這幾日你好好休息……”之後的話,他竟是說不出口來。
幸而此一時,先前吩咐前去準備膳食的侍衛回來,敲響了屋門。
琳琅命人放下東西離開,轉身看向聶遠之時,對方已經掙紮着自己從床榻上起身。
心底雖說不願,但以聶遠之那倔強的性子,想必是斷然不會接受自己扶持的。故而僅是取了外衣替他披上,讓他緩緩落坐到桌前。
“清妃的事情,我也知道沒那麽簡單。”接過琳琅盛來到粥,邊攪着等風吹涼,邊将話題回到剛才提及的事。
此事不僅關系到自己,他不得不挂心。他性子如此,到了哪裏都是這般。心底,也徒留無奈而已。
“王上現在怎麽想?”
“按北國律法辦事。”琳琅不想騙他。
“那麽按着北國的律法,當如何?”
“……”
“你且說無妨。”遠之微微一笑,就着吹涼的湯勺,小試一口。他低了頭将實現集中在面前的薄粥之上,即便如此卻依然能感覺到另一頭傳來的火熱視線。
佯裝不知,心底卻是知道,這全因自己那一聲稱呼的變化。
“按着北國的律法,以下犯上者,示以鞭刑。”
琳琅的話說到這裏,聶遠之就明白了。要說以下犯上,那不會是在說清妃。琳琅的這話,分明是對自己說的。
琳琅遲遲等不到聶遠之的反應,反而先焦躁起來。“你沒什麽想同我說的?”
“我該說什麽?”喝了一半的粥瞬間帶了點苦味,遠之擡頭一笑:“我說什麽,你便能聽我的嗎?”
琳琅抿唇不語。
遠之瞥見他的神色,忽然忍禁不住輕笑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琳琅面前這麽笑。笑了一會兒,見琳琅臉色更差,這才緩緩收斂。
心裏也忍不住為琳琅的态度轉變拍手叫好。遠之扪心自問是做不到如他那般,放下所有芥蒂。然經此之後,自己也不再會故意與他作對就是了。
“你莫怪,我只是……”一時間,倒也真形容不出自己的所作所為意為何。
“罷了。”琳琅胸口幾個起伏間冷靜下來,“你若是沒有話對我說,那就這麽着吧。”
“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你也說了清妃其父在朝中頗有勢力。雖然我自認當日我所作所為沒有任何的錯,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我還懂。要是解決此事的方法必須要我受罰,我何須猶豫?”
琳琅笑了,他伸手覆上聶遠之冰冷的手:“律法是死的,人生活的。關鍵還要看我這個王上的意思,你說是嗎?”
“這是北國王上該說的話?”
“如何說不得了?”琳琅笑得輕浮:“我不禁要說,我還要用做的。”
聶遠之只覺得一陣惡寒,“你想做什麽?”
“你說呢?”琳琅覆在遠之手背上的手突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一個用力輕易就将人拉到身邊。“遠之說,為了清妃這事,你是不是該好好讨我歡心才是?”
聶遠之皮笑肉不笑:“王上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哪給好聽,哪個本王愛聽,你便說哪個。”
“……”聶遠之之前就知道眼前此人乃僞君子、真小人,如今看來,還多了條假正經,實無賴。當真是前世欠了他的,這輩子才會認識他,惹來這段孽緣。
“王上想要我怎麽讨好你?”
琳琅雙眼一眯,笑而不語。
不過那眼神,明顯教唆着對方往床榻的方向看。
本該是厭惡之極的,此刻被琳琅這麽一攪和,反而倒是輕松起來。
“就我這樣的身子,王上舍得嗎?”
琳琅動作一滞,想到白辭托人捎來的話,一咬牙忍下了內心燒起的欲火。只是這臉上的顏色,怎麽也好看不起來。
“好好好,倒是學會怎麽說話了。”
是自己這陣子對他太好了,才讓他敢這麽拿問題搪塞自己。不過,他這樣的轉變,自己樂于見到便是了。
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嗎?聶遠之的變化。
“多謝王上誇獎了,勞煩您松手,這粥還沒喝完呢。”
琳琅無可奈何,只好作罷。眼睜睜看着聶遠之慢條斯理的喝着粥,不時撩撥耳側滑落的發絲,還有那胸口的衣襟是怎麽回事,喝個粥那麽幾個動作,就能露出那麽大片皮膚來?!
才不足一刻,琳琅便“噌”地一下站立起來。
“我明日再來。”
他大步急促地走出屋子,片刻都不敢停留。
屋內,被留下的聶遠之靜靜的停頓了一會兒,低頭看了看自己,随後裂開嘴無聲的笑起來。
17、轉變
聶遠之再次見到小薩子是在一周之後,主仆倆一見面,一個就不停掉眼淚。
“主子,你怎麽成這樣了。”小薩子邊擦眼淚邊挨近床邊,一見到那交錯橫成的鞭傷眼淚就止不住:“王上還真舍得讓人下手,瞧你這傷。”
聶遠之不能動,只能背朝上地趴在床榻上側過頭來安慰:“行了,別哭了。瞧你說得都是什麽話。不是最崇拜你家王上的嗎?一陣子不見到是會說胡話了。”隔牆有耳,他能在自己面前放肆,別人卻不一定容得下他放肆。
“我說的是實話。”他那天可是聽見王上同賀大人說話的,之後他就被帶到裴相大人府上,陪着他那從老家來的姑姑。直到今天,裴相大人才将自己帶回來。
一路上,他也聽說了不少事。原來這幾天朝中可不太平,由濟魯特大人帶頭的那群人,一起上奏彈劾聶主子,其中的緣由別人不知道,小薩子心裏卻是明白的。
不過他家王上也不是好惹的,按着北國律法辦事,顯然有人想要反對也反對不得。只是苦了他家主子,之前的傷勢還不知好得怎麽樣,這一回又躺下了。
“你家主子命大,死不了。”聶遠之想要伸手去摸小薩子的頭,可惜輕輕一動就牽扯到了背上的傷,疼得一陣發汗。
其實他這回倒真覺得琳琅瑜邪做得對。站在他那個位子而已,這麽做,對自己來說已經是仁至義盡。況且,也正如他之前所說,行刑之時,那幾個動手之人顯然是手下留了不少情。否則,他還真是兇多吉少。
想必在此之前,琳琅瑜邪已經安排好了一切。讓他一連幾日服下白辭的藥,那藥之神奇,竟讓他早就潰散的真氣慢慢能重新凝聚起一些。
而當日行刑之後,在他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分明又再次見到了白辭。
如果不是琳琅的安排,白辭又怎麽會湊巧出現。
那個人,是真的在向着自己。
“主子在想什麽?笑得那麽開心。”
小薩子一句話頓時讓聶遠之臉上的笑容僵硬起來。
他在笑?原來想到剛才的那些事,他竟然情不自禁露出笑容?那個琳琅瑜邪……
此一時,屋子的門被人打開。屈跪在床邊的小薩子回頭一瞧,立馬低下頭去。
“王上,白大人。”
“你起來吧。”琳琅一進屋,視線就始終留在聶遠之身上。當日行刑他也在場,雖然知道白辭的藥效已開始發揮作用,自己安排的人也不會出岔子,但那一鞭子一鞭子下
去的時候,心裏還是不怎麽舒服。
“白辭,你看遠之今日怎麽樣?”
白辭把了把脈,微皺的眉頭才舒緩開:“若這幾日多加注意,那還能趕上月初的冬獵。”
能讓白辭這麽說,那是真的沒多大問題了。琳琅心裏也松了口氣,“既是如此,這陣子還勞煩你多費心了。”
“王上哪裏的話,王上的君我是臣,王上說的話白辭怎敢不從。”白辭這話說得有些兒怪味,這不能怪他,這次的事站在他的立場是完全不同意的。若非賀顯勸說,加之他那元氣丹剛剛煉成,恐怕也不能确保聶遠之的小命安然無恙。
自己勞心勞肺做了那麽些事,話裏頭帶些事後的怨氣,總不為過。
琳琅不是沒聽出白辭話裏的意思,不過他倒也不在意。凡事看的是結果,今日他心情甚好,能将清妃之事解決,白辭功不可沒。
“昨日賀顯那送來了不少各國進貢來的藥材,也不知是否和你心意。我已讓人送到你那處去了。”他也知道白辭的喜好,此人不愛財不愛權,唯獨樂忠于醫理。
“那還真是多謝王上厚愛了。”白辭既然人也來看過了,自覺沒必要多留在此。而聽聞琳琅剛才之言,一顆心早就不在此處了。“聶大人無大礙了,藥方我回去開好了會命人去準備。三日後我再來探望。”
“多謝白大人。”遠之笑着回應白辭的好意。對于這位救命恩人,他一直都是尊敬感激的。
白辭走後,琳琅便被人喚走了。看琳琅走時的表情,似乎是發生了什麽要事。聶遠之躺在床頭,難得的沒去想一些往事,反而開始琢磨清妃這件事的結果。
他将正在忙活準備飯菜的小薩子喚到身邊來,“先不忙,我有些事要問你。”
“主子想問什麽?”
“這段日子都去哪兒了?”他知道琳琅對他另有安排,不過還是想聽聽小薩子親口怎麽說。
“啊!對不住主子,明明主子受了傷,不過裴相的遠房姑姑來了都城,王上怕別人照顧不來,就讓我去照顧了。那姑姑,我倒也也見過,所以不會陌生。”
“所以這陣子,你是待在裴相府上?”這的确是個妙招,一朝宰輔的府邸,誰敢亂闖?看來琳琅的确沒有騙他。
“是啊。”小薩子點頭。
“那清妃如今怎麽樣?”
“主子不知道?”這回小薩子有些訝異,他沒想到主子竟然不知道這麽大的事。
“我該知道什麽?”
琳琅什麽都沒對自己說,他該知道什麽?他只知道,清妃的家底,是琳琅都不能随便得罪的。
“王上沒對主子說嗎?”奇怪了,王上沒說,那主子為何沒埋怨王上令其挨鞭子呢?
“沒說。”遠之不由蹙眉,這事總有些隐隐不對勁。
“啊!”小薩子一驚一乍的,見自家主子表情沉了下來,于是連忙接口:“想必是王上不想讓主子操心才沒有說。那清妃,被貶為平民逐出宮去了。當日動手的那宮女,也同大人一樣受了鞭刑,不過她只是區區一介宮女,這幾百辮子下來,人是留不住的。”
“死了?”
“死了。”
聶遠之沉默,表面雖是風平浪靜,心底則是波濤洶湧。他怎麽也沒想到從小薩子口中會得到這麽個驚人的消息。
清妃竟然被逐出宮了!那濟魯特呢?他定然不是不想插手,而是插手不得。原來當日琳琅所說的不會讓清妃好過,便是如此處理。自己當真萬萬沒有想到。
為了自己這麽個伏臣,為了自己……琳琅瑜邪,自己當真是猜不透他!
“主子,您不高興嗎?”
“我該高興嗎?”或許他是該高興,可他卻發現自己高興不起來。濟魯特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才是。琳琅雖然不怎麽提及北國朝政,但小薩子在他耳邊卻經常唠叨。所以他知道,朝中并不那麽太平。
這一次,琳琅是徹底得罪了對方,為了自己。
小薩子卻不知道聶遠之的心思,撓了撓頭,不知道怎麽開口安慰。想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主子,王上也是要面子的人。只要私下對主子好不就行了麽?挨了幾鞭子的事,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了。”
聶遠之一聽,瞬間被逗笑了。
“薩兒,你這話……哈哈哈……說得真是……”小人。不錯,看來小薩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