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喏,好了。”沒過多久,餐桌上就多了一盤油光滑亮的麻辣香鍋,香辣的氣息随着熱氣撲面而來。

路忍拉開椅子坐下,将熱過的白米飯推到了對方面前,“醫生,是有什麽話想和我說嗎?”見路忍沒有馬上離開,尤游問。

“嗯,因為以後要住在一起,有些事最好先說清楚。”路忍點點頭。

“那醫生說吧,我聽着。”尤游熟稔地用筷子夾起藕片放進碗裏。

“第一,尊重隐私,不要随便進入彼此的卧室。”

“我們不睡在一起嗎?”尤游歪着頭,“就像昨晚那樣,和醫生睡在一起很安心。”

“昨晚那是迫不得已,我剛剛看了他們把儲藏室改成了一間客卧,你以後睡在那裏。”路忍頓了頓,“或者我睡在那也可以。”

“我想睡一起。”

“這是不可能的。”路忍回答堅決。

“那好吧。”尤游聳聳肩,算是勉強接受這個了結果,“來日方長,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這是鑰匙。” 路忍撇了撇嘴,假裝沒聽到尤游說得話,接着說:“第二,我們住在一起的事盡量不要讓人知道。”

“為什麽?”尤游皺起了眉頭。

“因為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路忍眼神瞥到一邊,“這也是為了你好,一般學生可沒條件住在條件這麽好的地方。”

“OK,我也不希望其他人打擾我和醫生。”尤游表示同意。

“第三,開學以後,盡量不要惹事。”路忍注視着那雙淡藍色的眼睛,“你知道的學校很關注你,你也不想再回到監管室裏,對嗎?”

“醫生是在擔心我嗎?”尤游笑眯眯地說,“真讓人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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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次都抓不出一句話的中心意思。。”路忍嘆了口氣。

“放心吧,醫生。我是個愛好和平的人。”尤游忽然眼睛一亮,“醫生,你的手藝真好,這個麻辣丸子太好吃了。”

愛好和平?那是誰将上一任開導師砸得提前退休的?雖然得到了青年的口頭保證,但是路忍沒有因此感到半點放心。教務處的通知已經發至郵箱,明天他就要開始正式上班了,他只希望接下來的日子自己能順順利利地适應這份全新的工作。

***

清晨,特殊人力資源局。

路忍拎着一只黑色的公用包,脖子挂着一塊藍色的工作證,跟着趙主任身後走進了屬于後勤部的綜合樓。

“這就是你辦公的地方,課表已經放在桌子上了,今天早上A班安排了一場心理輔導講座。”

“好的,趙主任,我知道了。”路忍送走了趙主任,時間還早,辦公室其他人都還沒有來。

趁着這個空閑的功夫,路忍簡單清掃了一下辦公室,倒了垃圾,打了熱水,然後才坐回到自己的工位上開始辦公。前幾天,他還特地在網上研究過職場新晉指南,指南上說,作為新人的他,應該面戴微笑,言語禮貌,争取給未來的同事們留下個好印象。

“嗯?辦公室的門怎麽開着?”有人疑惑發問。

路忍擡起頭,一個穿着碎花紗裙留着黑長直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

“路、路忍?你是路忍嗎?”女人輕捂着嘴,眼神充滿了驚訝,“你怎麽在這?”

“你是?”路忍望着面前文文諾諾的女人有些眼熟。

“我是于芃芃啊,A大文學系的,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們一起出去采風過。”女人輕撩臉側的碎發,白得發亮的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

“于芃芃,你是攝影社的。”聽到這個名字,路忍的記憶終于被喚起,想起了女人的身份,“真巧,你也在這裏工作嗎?”

“嗯,我在這裏當老師。”于芃芃輕聲說,“你呢?”

“我是前幾天才應聘了這裏的開導師,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了。”路忍說。

“真好,”于芃芃撫平裙擺坐在了路忍左手邊的位置,神情溫柔似水,“末世以後,大家的聯系都散了,怕聽到不好的消息也不敢去主動打聽,我已經好久沒有遇到以前認識的人了。”

“是啊,現在能碰到個熟人确實不容易……”路忍正欲再說些什麽,清脆的預備鈴聲從廣播裏傳了出來。

“不好意思,我早上有個心理輔導講座。”路忍收拾了一下東西,“下次再聊。”

“嗯,沒關系。”于芃芃猶豫了下說,“路忍,你今天是第一天去上課嗎?”

“是的。怎麽了嗎?”

“你可能已經知道了,但我想提醒你這裏的課堂情況很不一樣。”像是想起了不好的回憶,于芃芃微微咽了咽口水,“反正什麽都不要管,講完自己的課就好。”

路忍點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于芃芃說得話有些模糊不清,但路忍還是能隐隐感覺到其中隐藏的忌憚,就好像他等會兒去的是龍潭虎穴一樣兇險的地方。

畢竟是和喪屍群混跡在一起的男人,心态方面路忍放得很平,然而當他拉開班級的推手門後,他還是被眼前群魔亂舞的景象微怔住了。

課桌橫七豎八地排布在教室的各個角落,七八個高大的身軀圍聚在一起吞雲吐霧,地上到處都是煙頭、紙牌和揉捏成團的廢紙巾。沒有人将目光施舍給路忍,玩牌的玩牌,哄笑的哄笑,抽煙的抽煙,對所謂的上課鈴聲也同樣置若罔聞。

路忍望了眼講桌上快腐爛的香蕉皮和那厚厚一層粉筆灰,他徹底明白了于芃芃臨走前提醒他的話。

其實和他預料的情況差不多,這些窮兇極惡的培訓生們根本不會聽什麽心理輔導,他說得一切都是在對牛彈琴,單位讓他來講座大概也是走個形式過場而已。

“我是你們的開導師路忍,今天我要和大家談談……”路忍站在講臺上,手裏拿着一張手寫的大綱開始講課,就像教室裏的隐形人,很快他的聲音就淪為了無關緊要的背景音樂。

其實之前于芃芃的擔憂顯然是多餘的,路忍絕對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因為無法認清自己的顏色,他活得就像一只變色龍很容易适應各種各樣的環境。底下吵底下的,上面講上面的,既然教學質量不會和他的工資挂鈎,那他只要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

這一點上,路忍對自己的定位清晰,他天生正義感薄弱,對大部分人也表現得十分淡漠。從小到大,他都是這樣這幅沒心沒肺的樣子。

整個教室裏亂哄哄的,仿佛街邊夜市。

“這裏是A班吧。”有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教室的門被拉開,就像石塊墜入湖面,凝固且喧嚣的氣氛被打破。進來的青年背着一只純色的單肩包,穿着和所有人一樣的藍白條培訓服,茶色的碎發下露出疏離平淡的神情。

他環視了教室一圈,目不斜視地走進來,輕巧地将一張課桌搬到了講臺跟前,然後坐下。

整個教室變得寂靜,青年的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半分猶豫,果斷淩厲的作風像是來砸場子的。那些剛剛還在玩笑打牌的培訓生們目光都直勾勾地望着青年,竊竊私語,神情複雜。

路忍的目光望向青年,他的神情也有些複雜,沒有想到尤游正好被分到了A班。

“抱歉,打斷醫生上課,我是A班的新生尤游。”青年擡起頭,聲音清晰,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像真的是第一次和路忍見面似的。

教室的後面隐隐傳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沒關系,尤游同學。”路忍微垂下頭,收回目光,“我們繼續往下講……”

過了一會兒嗎,路忍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心理講座,但他能明顯感覺到整個班級的氣氛變得緊張不安起來。

像是一個詭秘無解的循環,他注意到班級中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明裏暗裏地集中在尤游的身上。

而尤游則像什麽都感覺不到一樣,至始至終那雙淡藍色的眼睛裏都只注視着他一個人。

路忍一邊解說着爛熟于胸的心理知識,一邊留意着班級裏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他隐隐感覺尤游的到來會發生些騷亂,然而直到下課鈴響起,他講完所有的內容,依舊無事發生。

“今天的心理講座就到這裏。如果大家有什麽問題,可以課後,或者空閑時間到我的辦公室來咨詢。”路忍收拾好講稿,教室裏不少人都已經離開了,剩下的都各做各的事,只有尤游坐在下面望着他滿眼笑意。

應該不會出什麽事吧。路忍心裏有點擔心,但很快他又清醒過來,打消了念頭。

怎麽可能會出事呢?那可是危險等級SS級的變|态人物。路忍離開了教室,他總是容易被青年那張漂亮的臉誤導,從而忽視對方怪物一般的本質。

啪的一聲,教室的門開阖,路忍前腳才走,後腳就有幾個培訓生互相傳遞起眼色,其中一個刺頭男人微微昂了昂頭,叼着煙走向教室前面。

尤游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搞什麽啊,像真的來學習的一樣,水筆,本子,還記了筆記。你是傻*嗎?”刺頭男發出了不屑的嘲笑聲,“喂,你真的是尤游嗎?怎麽和傳聞中根本不像?”

“傳聞?你聽過些什麽?”尤游手裏握着筆,在本子上不怎麽流暢地寫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句子。

“什麽A區唯一幸存者,喜怒無常的嗜血煞神,實力強到變态,末世五年殺的喪屍和人類能繞地球一圈……”

“這也太誇張了。”尤游仍在做自己的事,語氣就像普通的朋友聊天。

“就是啊,傻*也知道這些都是假的。怎麽會有人信這些蠢話?”刺頭男人将呼出一口煙,手捏着煙頭抖了抖,“那群沒腦子蠢貨還信以為真,怕你怕到要跑去撒|尿,真是傻缺玩意。”

洋洋灑灑的煙灰像下雪般落在了筆記本的紙業上,尤游的動作頓了下來。

“所以說,不管你是誰,在A班就得聽我周展的,懂了嗎?賤*。”刺頭男人用吐濃|痰的勁兒惡狠狠地吐出最後兩個羞辱人的字眼。

“這個班的人都聽你的嗎?”尤游沒有生氣,聲音平靜。

“當然。”周展扭頭望了四周一圈,很快就有兩個人從抽屜裏抽出了一塊黑布,“因為我是他們中最強的。”

“如果不聽會怎麽樣?”

“離下節課還有點時間,你要吃點苦頭了。”周展将手指關節捏得啪啪響。

“培訓生不能有暴力行為,你就不怕監控室抓你嗎?”尤游繼續問。

“傻*,我當然知道不能被監控室抓到實質的證據。”周展發出得意地笑,“我已經讓他們把這間教室的攝像頭遮住了。”

“這樣就不會被發現了?”

“當然,到時候有人來查就說有傻*不小心用衣服蓋住了。”周展表現地輕車熟路,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反正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嗎?原來是這樣,你應該早點說的。”尤游垂下頭,不緊不慢地将落滿煙灰的那張紙從本子上整齊撕下,揉緊成團。

“說什麽——”周展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膝蓋狠勁踹一腳,雙腿毫無防備地跪在地上。

一團幹澀的紙被強行塞進了他嘴裏。

“咽下去,傻*。”貌美青年坐在位置上嘴唇微動,用極為輕蔑的眼神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周展滿是驚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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