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隆恩
白黎擡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水潤的眸子裏含着隐隐的期待,又透着說不出的緊張,正不知所措着,見他突然笑起來,眼底湧出的溫和笑意如泉水般将先前的深邃目光悉數沖淡。
“阿黎……”游青看着他變得茫然的神情,笑意加深,一手繞到他身後摟住他的腰,将他又拉近了一些,低聲道,“你跟着我做書童有多久了?”
白黎被他的動作勾的三魂飛走了兩魂半,視線在他一張一合的唇上徘徊,甚至還集中注意力透過開阖的牙關見到裏面若隐若現的舌尖,抿抿唇又想親了,腦子裏胡思亂想着,話卻半個字都沒聽進去。
游青無奈地嘆了口氣:“跟你說話呢。”說完見他仍是執拗地盯着自己鼻梁以下的部分,更覺好笑,擡起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臉擡了擡,迫使他對上自己的視線。
“啊?”白黎回神,愣愣的看着他,“你說什麽?”
游青笑道:“問你話,問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一千年。”白黎想都不想就将這三個字脫口而出,說完傻了眼,腦子一嗡恨不得自打嘴巴,連忙急急改口,“半年!我跟阿青在一起近半年了!”
游青愣了一下,再次笑起來:“倒是挺像的。”
白黎一臉疑惑:“像什麽?”
“有時會覺得,我們其實早已認識了……雖然無法體會一千年究竟有多久遠,卻覺得你這麽說也未嘗不可。”
游青并未将他說漏嘴的話放在心上,只當是玩笑,拇指在他臉頰上摩挲兩下,笑了笑,接着道,“說你傻還真是傻,近半年超夕相對,有些事,還需要我說你才能明白麽?”
白黎臉上被他輕撫之處燃氣一小片紅暈,自己卻沒覺察到,仍舊是迷惑地看着他:“什麽事不明白?”
游青哭笑不得,忍着頭痛頗無奈地嘆了口氣,再次向他貼近,唇在他秀氣玲珑的鼻尖輕輕碰了一下,低聲道:“下次親完了不要躲,我又不會怪你。”
白黎感覺到鼻端柔軟溫暖的觸感,怔住,魂魄像放風筝似的一下子飄得又高又遠,眨眨眼傻站着半天,總算是把繩子給收回來,三魂七魄一一歸位,人頓時精神起來。
游青看着他眼中閃出的神采和燦爛笑容,捏着他的臉揉了揉:“我說的話這麽難懂麽?要想這麽久?”
白黎暈暈乎乎的,被臉上輕柔的力道帶得頭也跟着擺來擺去,腳跟站不穩似的,一臉傻笑地看着他:“阿青,你真的不會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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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青好笑地看着他:“嗯。”
白黎雙眸一亮,好像行了一夜的路突然看到曙光,頓時激動起來:“那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親你嗎?”
游青差點笑出聲,連忙将他摟住,下巴擱在他肩上,在他視線不及的地方辛苦憋笑,眼中的促狹一閃而過,忍不住想逗他,正了正色:“不知道,為什麽?”
白黎聽了他的話,肩一跨,眼神頓時黯淡下來,郁悶地擡手在他胳膊上敲了敲:“現在不告訴你。”
“那何時才能告訴我?”
白黎皺了皺鼻子,覺得阿青連這種問題都要問,實在是不開竅,現在說了也等于白說,心中郁悶難纾,靠在他肩上咕咕哝哝:“再過一段時間。”
游青拉開距離看着他,笑道:“你越說我越好奇了。”
白黎眨眨眼看了他一會兒,略帶遲疑地小聲道:“當然是因為喜歡才親的。”說完心裏更憋屈了,哪裏是喜歡那麽簡單啊!
游青笑着道:“你喜歡的東西可多了,我送你的畫,家中牆上貼着的字,溪水中的小魚,荷包裏的紋銀……怎麽沒見你親過它們?”
白黎頓時急了:“那不一樣!”說完更加憋悶,阿青果然還沒開竅。
游青見他掙脫開自己,轉身走到床邊去鋪被子,笑了笑跟上去,看着他苦大仇深的側臉,繼續好奇地問:“哪裏不一樣?”
白黎滿眼委屈,擡手揉揉鼻子,想說“哪裏都不一樣”,張了張嘴卻突然頓住,手指在鼻端碰了碰,扭頭驚喜地看着他:“你剛才親我了!”
游青沒想到他這麽後知後覺,更覺好笑:“嗯。”
白黎興奮地轉過身,一把摟住他的腰:“阿青,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游青在他唇上親了一下,低聲道,“喜歡。”
白黎面色一喜,壓抑着七踹八踹的心跳繼續看他:“和我的一樣嗎?”
游青忍着笑,再次露出勤學好問的神色:“你的是什麽樣?我的是什麽樣?”
白黎笑容一滞,更加郁悶起來,氣哼哼地松開他的腰轉身将被子狠狠一抖,咬牙切齒:“現在不告訴你!”
游青坐在床邊,擡眼看他:“那你準備何時告訴我?”
“等你再聰明點的時候!”
游青一下子沒忍住笑出聲來。
白黎不知他笑什麽,滿心思都是阿青不開竅,阿青是榆木腦瓜,一副恨鐵不成鋼又氣又急的模樣,雙手将被子抖得嘩嘩響,耳側的頭發都被風掀得飄起來。
第二日清晨,陽光明媚,游青将名帖随身放好,帶着一夜過後心情早已恢複的白黎去貢院報道。
進入大門,被領路的小官引着穿過曲折的廊檐,迎面偶爾會碰到往外走的其他考生,互相點頭致意,又接着往裏行去。
負責接待的官員接過游青的名帖看了看,又對照手邊的花名冊翻了翻,拖着官腔一字一句緩慢道:“游青,煙陵郡人,元昌四十七年鄉試解元。”
游青恭敬道:“正是學生。”
“嗯。”官員點點頭,将名帖交給身後的小官,“既然是桂榜頭名,朝廷自不會虧待于你們,皇上已為各郡省的解元安排了統一住處,征用的是薛丞相在城外三裏處的一座別院,一人一個單間,膳食自理,可以住到科考結束為止。”
游青愣了一下,沒想到還有這等待遇,便恭恭敬敬地謝了隆恩,看了站在身後的白黎一眼,又問:“大人,是否學生的書童也可以帶去?”
“那是自然。”那官員順着他剛才的視線朝他身後看了一眼,見白黎相貌出衆氣質脫俗,有些詫異,“這是你的書童?本官還當是下一名等着報道的考生呢。”
游青笑了笑:“是學生的書童。”
“嗯。”那人點點頭道,“午時過後會有人帶着你們過去,回去把該收拾的收拾了,到時辰了就來門口候着。”
“謝大人!”
“此等厚待是出于皇上愛才惜才心切,你們到了地方後靜心讀書,互相之間可以切磋學問,但是不可結黨營私,有負皇上聖恩。”
游青微微一笑,恭敬拱手道:“多謝大人教誨!”
那官員滿意點頭。
出了貢院,白黎興奮地将游青拖到無人處,一把将他脖子摟緊,在他唇上狠狠親了一口,喜笑顏開:“阿青,我們是不是不用花銀子了?”
游青擡手摸上他的臉,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視線一轉見他動作太大把衣服都扯得皺起來,笑着給他往下拉了拉:“你沒聽到麽?膳食自理。不過的确能省去大部分費用。”
“那我們暫時不用賣字畫了!”白黎眉飛色舞地看着他,“一共有多少個解元?那裏住得下嗎?”
“三十餘人,既然這麽安排了,必定是住得下的。”
“別的解元是不是也帶書童了?不知道人家的書童是什麽樣的,是不是也像我這樣?”
游青唇角弧度加深,眼中笑意盎然:“人家的書童與你可不一樣。”
“是嗎?哪裏不一樣?”
游青哭笑不得,在他後腦勺輕輕拍了一下:“問這麽多,去了不就知道了,先回客棧收拾東西。”
“好!”白黎笑嘻嘻地将手收回,想了想又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一口,“阿青,你一定會做大官的!”
“嗯,你是喜鵲,專門報喜的。”
“我不是喜鵲!”
“那你是什麽?”
“我是……”白黎盯着他看了片刻,轉身拉着他走,笑道,“以後告訴你!”
兩人回去後收拾了一番,退了客房,早早吃了中飯便去貢院門口等着。
旁邊還有四位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想必也是一起等候的其他解元,身後都各自跟着一名書童。
游青與他們客氣地打了聲招呼便沒有再多說什麽,那些人都好奇地朝白黎看了好幾眼,白黎比他們還好奇,站在游青身邊,目光時不時朝旁邊溜過去,見那些書童頭上的髻子都用頭巾包起來,背後還背着看似挺沉的書簍,想着每次出門游青都舍不得他拿重物,忍不住美滋滋地感慨:阿青對我真好!
午時一到,門裏面便走出來兩名小官差,做了個手勢:“各位公子請!”
“大人請!”五人齊齊出聲。
随後,幾人便跟随這兩名官差朝東城門方向走去,此處離城門有一段距離,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往外又走了一小段時間,來到一處臨湖的府邸,門楣上只題了“薛府”兩個大字,并無其他裝飾,想必就是薛丞相的別院了。